海龍鎮是鄰近海邊的小鎮,開車到海邊隻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所以這裏的海鮮比較豐富,海產幹貨等的質量也比城裏的好些。

不過我對這些東西是沒有研究的,上午媽媽就陪著我去市場購買伯母需要的東西,有老媽在,貨品的質量和價格都有人把關,我隻負責拎東西和東張西望。這樣轉一圈,把需要的東西買完,時間已經到了中午。

“想想,別忘了找個時間去看看姑婆,她也快90歲了,這是見一麵少一麵啊。”媽媽一直對姑婆的感情很深,可能是因為外婆去得早,姑婆一直對她很照顧的緣故,在我的印象中,我們家與姑婆家一直走得很近。

姑婆其實是我外公的親姐姐,聽說年輕時她長得很漂亮,那會還沒有解放,姑婆家裏窮,就將她嫁給了一戶地主家的兒子。那時姑婆已經有心上人了,不過對方是個窮小子,最後的結局就是被棒打鴛鴦。

幾年後,姑婆生了個兒子,聽說她的情人對她仍然舊情難忘。直到姑婆的老公病逝,我應該稱他為前姑公才對,姑婆的情人常常在她去集市的路上等她,隻為看看她。後來兩人終於突破重重困難,有情人終成眷屬。

可是姑婆的命運總是一波三折,在令人羨慕的同時,也令人惋惜。在她和姑公在一起若幹年後,姑婆突生眼疾,看了許多郎中也無法治愈,後來聽到別人說用水煙絲敷貼可治,她就用了這個偏方,結果是從此以後就瞎了。不過大姑公一直對她不離不棄,對姑婆的兒子也視同親生,兩個人就這樣傳奇而平淡地度過了一生。

知道這個故事後,大姑公已經病逝了,那時我還在上小學,而且很少回家,隻記得大姑公是賣海產的,那時他常拿著一種長得像王八的叫“鱟”的海產回家。後來我上網查了查這種動物,據說它有很深的藥用價值,血是藍色的,能抗癌症。可是我不明白的是,大姑公明明是賣這東西的,想必吃得也不少,最後卻是因為肺癌去世。這隻是我的疑惑,並沒有向科學挑戰的意思,我要表達的隻是人生無常,明明解藥就在身邊,卻無法挽救自己的生命。

大姑公給我的印象是童顏鶴發,容貌慈祥,就像《神雕俠侶》中的老頑童的外形。也許是因為這個故事,我們小一輩對姑婆都十分尊敬。

愛情,真的就像方慕辰所言,不分貧富公平地存在著。隻是又有多少人願意為了追求它而無悔地付出一生呢?

像大姑公這樣寬容、癡心的男人,真是世間罕有啊。我不知道姑公有沒有抱怨過命運的捉弄,但是在我的印象中他是快樂的,也許在他的心中此生能與姑婆結為連理,已經知足。這樣一個平凡的男人,在我的心中一直是熠熠生輝的形象。

“嗯,她的身體還好嗎?”往事如風,我突然很想去看看姑婆。

“還算硬朗吧,不過人的年紀大了,就容易惹人煩了。你看她時買的零食要悄悄地交給她,現在那群孫子都不懂事,跟她搶吃的呢,零花錢也要趁沒人時給她……”媽媽交代我一些細節,看望老人,帶些水果點心,給點錢是禮節,往年我們都是這樣做的。

“哦,明白了。媽,要不我現在就過去吧,您先回家,我順便到處轉轉。”我有些啞然失笑,心裏有一絲酸澀湧起,看來她的處境堪憂啊。

“嗯,行。早點回家啊,我去準備下,晚上估計你爸還得請幾個朋友過來熱鬧一下。”老爸的生日每年都是這樣過的,老媽每年都會做一大桌子菜幫他慶賀生日。

“媽,我中午不回來吃飯了,我想吃豬腸粉了,要不要給您打包些回來?”豬腸粉其實是涼皮包卷著黃豆芽的麵食,裏麵還有些微辣的辣椒醬,是我們這裏的特產,我從小就喜歡吃。

“嗬嗬,還打包呢,等你轉回家天都黑了……”老媽非常體諒我的思鄉之情,終於給我自由轉悠。

此時,許軍的手機又打過來了,這家夥是不是看得太緊了,這算是查崗?真的怕我去相親不成?

“你現在在忙什麽?”許軍聽到我的聲音,馬上問道。

“沒幹什麽呀,到處亂晃,正想去吃午飯呢。你呢,吃飯了沒?”我看了看手表,這會他應該在單位食堂才對。

“我在Z縣的汽車總站,不認識路,你來接我吧。”許軍的聲音裏透著笑意,讓我難以置信,這家夥是在開玩笑的吧。

“真的?沒騙我?”我想了想,證實自己沒有出現幻聽,可還是無法相信他。唉,自己騙過人,所以現在老擔心被人騙。

“我騙過你?快點過來,我早上隻吃了一袋方便麵,餓了。”許軍這話說出口,我就確定了他說的是真話,沒有開玩笑。

“哦,我來了,你站那別動。”我的魂魄總算歸位了,隨手攔了輛三蹦子直奔汽車總站。

看著那人群中高挺熟悉的身影,我再次眨了眨眼睛,確定這個從天而降的男人就是許軍,才笑著小跑過去。

“你怎麽來了?”其實我是在心虛,他該不會是因為我昨天的玩笑,就這樣急匆匆地趕過來了吧。

“呆會和你算帳,走,先去吃飯。”許軍直接牽著我的手,大步往外走。

“完了,原來他真的當真了,就算我真的去相親,他也不用特意跑過來吧。”我有些悲崔地想道,早知道就不騙他了。

“我帶你去吃豬腸粉,很好吃的,這裏出名的小吃哦。”我拉著他坐進另一輛三蹦子,許軍倒是沒說什麽,隱約間感覺他似乎有些不高興。三蹦子是這裏的主要交通工具之一,其實在G城,許軍是專門打擊這種交通工具和摩托車的,因為它們都被禁止在路麵行駛了。

到了飯館,我特意叫了好幾個本地菜,對他難得地極其討好般夾菜,斟茶遞水,服務得那個周到啊,連服務員都沒有我專業。

“說,有什麽事情瞞著我了?”許軍飯飽茶足後,用餐巾紙擦了擦嘴,開始審我,雖然語氣不算嚴厲,可我的小心髒還是嚇得怦怦直跳。

“昨天我隻是想和你開個玩笑,我真的沒去相親。我沒想到你這麽快就過來了……”我低著頭,撅著小嘴裝可憐,悄悄瞄了一眼他那沉靜如水的臉色,咬了咬唇,終於決定坦白從寬,這個玩笑確實是開大了,害他坐了幾個小時大巴趕過來,心裏好內疚。

“沒了?”許軍的目光依然是若有所思的樣子,似乎對我的解釋並沒有釋懷,莫非是在等待我進行深刻的檢討?

“那個陳嬸去年就帶了一個離過婚的男人到我家,今年我是打死也不會相信她的,我真的沒答應她,我還告訴她我有男朋友了……”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連去年的事情都主動挖了出來,故作神情怯怯地全匯報了。

“還有……老實交待……”許軍依然劍眉輕鎖,我不知道他還想知道什麽。

“真的沒有了……”此情此景讓我想到黑貓警長與一隻耳鼠,被動啊想逃啊,恐怕隻有月亮知道我的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