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相思不老(3)
對於哈羅伊而言,操手幹起老本行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但慕顏不一樣,穿著一身廚房白製服,和俄羅斯老大媽混在一起,不免有些不自在。
甜點就位時,她被哈羅伊拎出了廚房。古堡森冷的夜,靜的沒有一絲聲音,月光瀉了滿地,流水似的色澤,如同在地麵鋪了一層厚厚的軟氈。老樹的枝椏在月光下輕晃,影出斜斜的倒暈,如同古中國的皮影剪紙。
整座莊園靜謐無聲。她跟在哈羅伊身後,腳步放的很慢很輕,就像小貓走路點地,厚厚的肉墊掩蓋的所有的聲息。
她打了個嗬欠:“真像彼得家的莊園——美妙的俄羅斯!”
小張先生壓低聲音,不合時宜地湊上一句:“雅斯納亞莊園更有情調,別拿世家的品味和羅曼諾夫家的小彼得比!”
“托爾斯泰?”慕顏心悅誠服:“麵對大師,我總歸無力辯駁!好,小張先生,算你贏了。”
“你有賭籌?我贏了又怎樣!”他笑了起來。
慕顏立在他後麵,側著身子推他一把:“小張先生,談錢俗氣——開個玩笑都要賭籌?你別把東南亞的小習氣帶到俄羅斯美妙的莊園來——話說,我們不是還有很多錢?”
他大笑:“那不談錢,我們談點不俗氣的——賭籌是這座莊園怎樣?慕大小姐,你輸得起!”他攤手:“順便說一句,我們從墨西哥黑幫老大那兒拐來的錢已經剩的不多了——你不記得莫斯科遇上光頭佬那檔子事?你應該從我們還是有錢人的幻覺中清醒過來。”
“怎麽?”
“我說你輸得起,”他湊在她耳朵邊,狡猾地笑了起來,“這座莊園——是白斯年的產業……”
慕顏反應過來時,狠狠踹他一腳,他咯楞笑了起來,但很快就識相地停下和慕顏的打鬧——巡夜的衛警正往這邊過來,那幫全副武裝的夜遊神盡職盡責地在月光下逡巡。
正好要上晚茶,哈羅伊很有門道,不知和主廚說了些什麽,就拿到兩個進入內場的“名額”——也對,俄語說的溜轉對眼下的情況而言,顯然是莫大的優勢。慕顏朝天翻了個白眼,就被哈羅伊拖著進去伺候那群“牛鬼蛇神”晚茶。
內室很安靜,圓桌會議,大佬們的興致所在。天頂是俄式的風格,伊凡家的創製,奢華與精致,滲透在每一個細節中。穹頂四圍俱是金碧輝煌,將整座古堡莊園布置的不遜沙皇的手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根本無法讓人相信,眼下所見,乃是私人產業。
慕顏嘶了一口氣,白斯年……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他們站在警衛圈內,離圓桌很遠的距離,身後,便是荷槍實彈的衛崗。不過是打下手的廚房內雜,送了晚茶來,就被人遞走,送到圓桌旁,而他們根本無法接近甚至看清桌上的人。
很朦的影子,慕顏仔細睜大眼睛,隻能影影綽綽看見一個男人的身形,舉止不俗,似與對麵諸人談話甚歡,他舉杯,牽起一手的“累贅”,臉上仿佛微漾笑意。慕顏忽而想,那人會不會是白斯年?
心瞬間像是被什麽東西鈍鈍地擊中,有觸電的感覺,連呼吸都難了起來。她閉上眼睛,卻突然感覺手被一股暖流覆蓋,她一愣,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哈羅伊拖著跑出了內場。
風刮在臉上,呼呼有聲。迎麵撲來的清新氣息讓她很快從方才室內的壓抑感中掙脫出來,她立定,才驚訝地發現,身邊的少年哈羅伊拚命地喘著粗氣,她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哈……哈羅伊?你怎麽啦?才跑這麽點路,就累成這樣?!”
少年體力一向很好,在柬埔寨的時候,和老漁夫一出海通常就是幾天幾夜;在莫斯科街頭遭遇光頭黨,他拉著她一路飛奔,跑出不知多遠,她已經累癱,少年卻依然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
哈羅伊靠在長廊實木圓柱上,喘息未定,他無力極了,扶著圓柱,整個身子緩緩滑了下來,他索性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實木柱子,月光斜斜照在他身上,背影清寒。
“你……怎麽了?”慕顏在他麵前蹲下,關切問道。
他眉眼一抬,看著慕顏。眼中卻閃過一絲叫人無所適從的清冷,他忽而動了動嘴,道:“他,不是在加州嗎?”
星芒如輝,灑灑點點,半座莊園都似裹了一層銀霜,水色清冷。除了巡夜的警衛踢著正步的齊齊“簌簌”聲,天幕之下,靜極了。
哈羅伊眨了眨眼:“你猜,我剛才在裏麵……見到了誰?”
“誰?”她匆匆吐出這一個字,見哈羅伊臉色不太對勁,不免驚慌。
他頓了一下,眼神終於停留在她臉上:“穆楓。”他微微撇過頭去,淡淡道:“剛剛裏麵那個人,是穆楓。”
“穆楓?”
小張先生“嗯”了一聲,看著她道:“我小姑姑的丈夫,他也在俄羅斯——”那眼神,瞬息變得冰冷,好似有一芒火光閃過,逐漸逐漸暗淡下去,很快,覆了一層冰霜,在空氣中冷凝,凝固……
她脫口而問:“阿季的老公,不是在加州?”
“詹姆特裏森是這樣說的,”他點頭,“但他和九叔是穿一條褲襠的,你說他們把小姑姑騙回加州是在合計什麽?”
“合計……什麽?”慕顏顯然腦細胞不夠用,小張先生也沒有為難她,為她逐條分析:“依我的估計,冰滿翡翠在俄羅斯的消息,應該是九叔趁亂放出去的,他先期可能沒有想太多,隻是想把下落未明的小姑姑引向俄羅斯,可是,”他頓了一下,很快又接道,“沒想到,小姑姑還沒到俄羅斯,張家的冰滿翡翠已經引來了一群餓狼……”
“那穆楓到底要幹什麽?”
“這邊太亂,他一向很疼小姑姑,可能不想讓小姑姑攙和進來……”他轉過臉去,迎著皎皎月色,那目光中,竟有幾分悵然:“可是聽說九叔有新歡了?”少年笑了起來:“當初愛的那麽深又如何?世家的男人,沒有一個比得上張風載!”
他微微一笑,倏忽從地上爬了起來:“九叔果然很會籠絡人心,詹姆特裏森居然願意承九叔的意,親自跑東南亞來找人……我的那位九叔,自幼聰敏,心思太深,大概他早就知道俄羅斯在他陰差陽錯的安排下,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早早就派人把小姑姑接回三藩,自己卻一個人跑來俄羅斯和白家攪拌。”
“他到底還愛不愛阿季?”女人的關注點果然和男人不同。
小張先生愣了一下,看著她的眼睛道:“你們女人能不能想些別的?”
慕顏悻悻:“別的?”她歎一口氣,語氣悲涼:“阿季現在該多麽傷心啊!三藩的家裏,大概回去了也不好過吧?”
“我摸不準九叔的心思,”他語氣淡薄,“但我想,他不至於把小姑姑完全拋開,要不然,也不會在俄羅斯計劃失控時,特意讓特裏森來東南亞接她,把她帶回三藩,遠離是非——”
慕顏突然一抖,她發現身邊的哈羅伊很不對勁——很快地掐斷了他自己的話,好似有什麽東西阻隔在空氣中,讓他警然一怔,剛才說到一半的話題,瞬間在空氣中凝固。
她倒吸一口涼氣。
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原來那東西,竟是一支槍。那個男人高大的身影在長廊月光下長長拖曳,她覷視時,由於光線不足,並不能很清楚地看見那個男人的長相。
黑色的槍托穩穩地懸在她頭頂上方,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少年哈羅伊。
“什麽人?”那個男人用俄語飛快地問:“兩個廚子?”
她聽不懂,隻能幹著急。覷向哈羅伊時,少年臉上卻未有畏懼,隻是倔強地沉默。
那個男人有些煩躁,將槍口頂著哈羅伊的腦袋,距離更進一寸,顯然隻要一不稱心,隨時都有“走火”的可能。可是哈羅伊卻仍是不說話。
她急了,也不管其他,用英語喊了出來:“stop!”
那個男人果然把注意力轉向她,居然也用英語說話道:“廚房的?兩個廚子,不在廚房,跑這裏來幹什麽?”
聲音很沉,很穩,拉近那麽遠的距離,那麽久的記憶,居然在這裏遇見。
她怔了怔,抽著鼻子,差點哭了起來:“風鄴……”
那個男人聽見這一聲“風鄴”,居然像觸電般一痙,狠狠瞪了少年哈羅伊一眼,把槍收了回來。然後,轉身看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臉上。月光盈盈,圈出充裕的暈黃,她的睫毛在月色下輕顫,抖抖如蟬翼。
她抽噎:“風鄴……是你……”
再見沒有那樣的驚喜,原來跟她想的,那麽不一樣。
白斯年歎了一口氣。突然像瘋了似的將她往身後實木圓柱上擠搡,她臉憋的青紫,卻還不過手來,隻是茫然掙紮著,白斯年手頭的力道愈加愈重,他有點失控,聲音啞的厲害,那眼神,像是要把人囫圇吞了下去:“誰讓你跑這兒來的?!啊?誰讓你來的?!”
她被嚇住了,哭的很厲害,滿臉的淚水,嗆的她連呼吸都困難。
白斯年忽而緩了口氣,像是在對她說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這兒多危險!”
她再也忍不住,淚水決堤而下,這一場爆發,像是蓄了很久的大雨,瓢潑落下。
很抱歉,我真的真的不行了……再更六千實在不行。。長假一過,發現加上構思什麽的,真是要了命。。。以後恢複三千更新,但一定會日更!日更!!麽麽噠。。我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