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郭靖的話,我微微一怔,他的話即可以說是在我的意料之內,也可說是在我意料之外。郭靖一直將華箏當妹妹,絲毫沒有男女之情,這一點我早就知道,所以他有這心思不奇怪。但按照我對郭靖的性格的了解,這個二弟沒有了黃蓉這方麵的羈絆,定然會因為守信而迎娶華箏,所以對郭靖能說出這話,尤其是和我商量這件事而大出意料之外。

我轉念一想,卻也能猜出個大概,自從和郭靖認識一直以來,我對任何事情的處理都顯示出卓越的遠見,讓他不自覺地把我看成睿智的象征,再加上昨晚在成吉思汗麵前的表現,給他年輕的心中一個巨大的震撼,也讓他不自覺地將心中的矛盾說出來,想讓我出個兩全其美的主意。

看著郭靖滿懷期望的眼神,我暗暗歎氣,這傻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多少人想做這個金刀駙馬而不可得,他卻偏偏拚命推辭,但這種性子也正是他人格魅力的所在吧。我勒住韁繩,停下馬來,微微沉吟,緩緩說道:“二弟,這件事你和郭伯母說過了麽?”

郭靖也勒住馬頭,歎了口氣道:“我跟我娘說過此事,娘他老人家讓我自己做決定,但還是提醒我說大汗對我們母子恩深義重,不能相負。”說著將手中馬鞭揉成一團,遠遠地扔了出去,歎道:“我又何曾忘記了大汗的恩義,當年要不是大汗收留,娘光靠那幾隻小羊又怎麽能將我養大,要不是為了報答大汗的恩義,我…”說到這裏。郭靖卻停了下來,眉宇間露出一絲委屈。

我呆了一下,一直以為郭靖留在蒙古。一方麵為了報恩,另一方麵是不想見到我和黃蓉觸景傷情,現在看來,原來是他的老娘在這裏麵的作用也不小。我已經知道郭靖潛意識裏已經決定不想娶華箏,詢問我是為了讓我給他決心,當即說道:“二弟,雖然你我兄弟聚少離多,但做哥哥的也知道你絕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但這男女之間的感情。和報恩之事卻是兩碼事。”說到這裏,我看了看遠處和莫愁並肩緩緩向前的黃蓉,又說道:“當日桃花島一別,你生死未卜,我和蓉兒…嗯,這件事是做哥哥的對不住你。但做哥哥的卻不後悔,這感情上的事…”這些話雖然早就想和郭靖說,但現在說出來卻難免會吞吞吐吐,很不像平常的我。

郭靖卻搖了搖頭,看著我平靜地說道:“大哥,開始的時候我也很恨你們,但過了不久卻也想開了。這事也怨不得你們。”轉頭望向前麵黃蓉的背影,歎道:“我性子魯頓,不善言辭。蓉…大嫂她性子和我正好相反,若是真的跟了我,怕是悶也悶壞她了。”話雖然這麽說,但我還是能聽出郭靖話中的失落。

“二弟,你能這麽想。做大哥的很高興。”我伸手拍了拍郭靖肩膀,“其實報恩還有很多方式,成吉思汗一代英雄,他的雄心壯誌你我都很明白。這次西征花刺子模,二十萬蒙古鐵騎對上七十萬花刺子模的大軍,想勝也頗不容易。隻要這次西征你能立下大功,也算得上報答了成吉思汗的恩義了。”

郭靖略有遲疑,皺眉道:“大哥,你知道我天生魯頓,我怕一個號令不善,導致敗軍覆師,到時候不要說報答大汗的恩義,連大汗的威名都給折了。”

我哈哈一笑,大聲說道:“二弟,你可不能這麽小看自己,莫說你已經熟讀了《孫子兵法》和《太公韜略》,就單憑你手中那諸葛孔明所留下的八陣,對付區區一個花刺子模也是綽綽有餘。”說到這裏,我用鼓勵的眼神看著郭靖,接著道:“這次成吉思汗西征花刺子模,怕是要花費不少時日,隻要你多多留意,自然可以學會帶兵之道,待得做哥哥的救回你侄女,定然會和你嫂子一起來助你一臂之力。”

郭靖點點頭,又道:“大哥,那西毒歐陽鋒縱橫西域幾十年,勢力不小,大哥就這麽找上門去,恐怕…不若多等幾日,我去和大汗討得先鋒一職,帶著我那個萬人隊,順路幫大哥將白駝山給推平了。”

我一聽這話,連連搖頭,歎道:“二弟,若是單打獨鬥,做哥哥的也不懼那老毒物,隻是現在你那侄女在老毒物手中,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就算夷平白駝山也沒用了。”我頓了頓,又笑道:“至於人手,你大可放心,怎麽說你大哥都是丐幫幫主,召集出個千把人還是易如反掌的。隻是這次救人為主,人少反而更為方便,二弟的好意,做哥哥的心頜了。”

郭靖見我心意已決,不再相勸,從懷中掏出一大塊硝製過的羊皮,遞給我道:“這是大汗所賜的行軍地圖,大哥拿去用吧。大哥如果需要相助,可以出示大汗所賜金牌,以大汗的威名,那些大小部落定然會竭力出手。”

我默默接過羊皮,放到懷中,向郭靖一抱拳,道聲“珍重”,一抖韁繩,縱馬向前跑去。奔出很遠,回頭望去,郭靖還是在原處,端坐在馬上,一動不動。倒是那兩隻白雕,在我們都上盤旋了好久也不肯離去。

沒有了馬隊的拖累,再加上成吉思汗的金牌,一路上快捷了很多。兼程幾日之後,草木越來越稀疏,漸漸的入目盡是些黃沙。在這種戈壁沙漠之上,就算我們五人**的都是寶馬,這速度也快不起來

因為風沙加上烈日,我也像兩個老婆一樣,在頭上戴上了可以遮臉的鬥笠,繞是如此,我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畢竟在高深的內力在大自然的威力下,也變得微不足道了。我坐在四蹄踏雪之上,有些昏昏沉沉,機械般的跟在鄧伯當身後,現在我最希望的是找一家客棧歇腳,痛痛快快地洗上一次熱水澡,然後美美地睡上一覺,因為我現在感覺自己最少能從身上洗下來幾斤的塵土。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照顧我,鄧伯當一聲驚喜的呼喊叫醒了我:“楊兄弟,前麵好像有家客棧可以歇腳。”這聲喊一下子將我從昏昏欲睡的狀態叫醒,我輕輕一點馬鐙,人已經站在馬鞍之上,掀起鬥笠上遮擋風沙的黑紗,興奮地向前張望著。

入眼是不遠處的一個孤零零立在那裏破舊二層小樓,外邊遮擋風沙的泥牆全都是草,碩大的酒旗迎風亂舞,隻是那張旗子不知道幾十年沒見過水了,旗子上的幾塊汙跡模糊得快看不出那還是字了。雖然這客棧破舊得很,但卻是漢人的建築模式,況且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地方,能有個歇腳的地方就不錯了。我在馬上打了個旋子,興奮地喊道:“莫愁、蓉兒,咱們可有地方洗洗了,我身上的泥可最少有十斤重啦。”說著一聲呼哨,在馬腹上輕輕一夾,那四蹄踏雪一聲嘶鳴,一溜煙向那家客棧奔去。

剛來到那客棧的大門口,還沒等我開口吆喝,隻聽轟的一聲,大門直直地向我砸來。我愣了一下,還沒見過這種迎客的風俗,一按馬背,一腳將大門給踹了回去。那大門原本就不是什麽好木料,我用力又大了點,嘩啦一聲裂成了兩片,歪歪斜斜的靠在門上。就聽裏麵一個尖銳的女聲吆喝道:“是哪一個不開眼的混帳東西踹散了老娘的大門?”隨著話音,一個花花綠綠的身影就躥了出來。

蹦出來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一個漢人女子的衣著,眉目之上很有幾分姿色,隻是風塵味兒濃了點,尤其是那張嘴畫得血淋淋豔紅,讓人看到了就反胃,一手拎著個油膩膩的巨大菜刀,一手叉腰,一副悍婦本色。

被一個悍婦用菜刀指著,任誰都會不爽,但考慮到還要住店,我強忍怒氣,從懷裏掏出一錢五兩重的小金錠,扔給那悍婦,冷冷地說道:“住店,五件上房。”

那悍婦看來還會點拳腳,手腳伶俐地將那小錠金子接住,臉上的冰霜瞬間解凍,看了看剛停在我身後的四人,一臉媚笑道:“大爺來得真巧,原本所有的上房都住人了,不過看來馬上就能騰出地方了。”說著朝門裏大聲喊道:“小三小四,你這兩個小王八蛋還不出來招呼客人,窩在裏麵看什麽熱鬧?小心被刀子砍掉腦袋。”

兩個夥計打扮的青年連滾帶爬地從碎成兩半的大門裏滾出來,嘻皮笑臉地對那悍婦說道:“老板娘,好久沒看到這麽熱鬧地打鬥了,已經打碎三張桌子,七把長凳,那個色迷迷的小子可答應了照價賠的。”說著捂著嘴吃吃地笑著,甚是得意。

那悍婦用力在說話的小子頭上一拍,怒道:“小王八蛋,愣在那裏做什麽,還不招呼客人。”那兩個夥計一縮脖子,嘻嘻哈哈地將五匹馬向後院牽去。悍婦對我“嫵媚”的一笑,膩聲說道:“幾位大爺稍等片刻,裏麵打完架,上房就能騰出來了。”隨著又是一聲桌子碎裂的聲音,悍婦喜上眉梢,自語道:“想不到這回動靜這麽大,那個姓歐陽的小色臉看來要破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