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鄧伯當一番咬牙切齒的話,剛讓我明白了,感情這些個家夥是當年跟慕容複鬧翻了的四大家將的後人,而讓他誤會的關鍵東西,恐怕就是我手中的天蠶絲手套了。想到這裏,心中怒氣盡消,將手中的玄鐵重劍往肩頭上一掛,笑嘻嘻地說道:“老鄧,少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楊名康,乃是實打實的楊門之後,可不是你口中那些什麽慕容家的後人。”說著揮了揮手,看了眼手上銀白色的手套說道:“想必是你看到我手上的手套,才有此誤會。少爺我也不瞞你,這手套是乃走一個老家夥為了巴結少爺主動奉上的,他可能就是你口中所說的慕容家後人了。”
鄧伯當怒氣更甚,大聲咆哮道:“胡說八道,這手套乃是慕容氏的家傳寶貝,而且慕容氏的家傳絕學參合指如果沒有這手套,根本不能練成,如此重要之物,又豈能送人?你小子還不如幹脆說是搶來的,這樣倒還能讓人相信。”
我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家夥算是鑽了牛角尖,竟然一口咬定我是慕容家的後人。當下也不願和他爭辯,有些不耐地說道:“聽你這話,你們四家應該是和那姓慕容的有些恩怨,少爺我給你指條明路,如果想報仇,帶人去臨安承相府,那史彌遠就是你口中的慕容家後人。”說著翻身上馬,大聲說道:“少爺我急著趕路,沒空跟你羅嗦,你信也罷,不信也罷,如果再不讓路,被馬踏死可不管啦。”雖然作勢欲行,但手中的玄鐵重劍卻沒放下,誰知道這家夥會不會惱羞成怒,要跟少爺我伸伸手。
一直默不作聲的黃蓉突然插口說道:“鄧先生。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認定我家夫君就是你口中的慕容家後人,但從鄧先生口中可知,那慕容家的後人應該是數典忘祖之輩,這種連祖宗都可以不要的人,區區一件傳家寶貝,又怎麽會放在心上呢。”
黃蓉的話雖然不多,但絕對說到點子上了,想起當日我和老頑童勒索那個史彌遠的時候,那老賊哪裏有一點心疼寶貝的神色。反而一幅如釋重負的表情,看樣子在他心中,用一件家傳寶貝換得一個潛在的盟友,實在合算之極,至於那些家傳武功,更不會放在他心上了,畢竟除了大理段氏,沒有傻瓜會當了皇帝還辛苦練功的。
那鄧伯當也被噎住了,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倒是一直在官道中間調息的黑矮子爬了起來,打了個呼哨,將藏在後麵樹林裏的那幾個手中有兵器的青年叫了過來,至於那些手持農具的幾個,跟在領頭的老者身後,手搭涼棚。遠遠地望向這邊。這些個手持兵刃的青年站在鄧伯當身後,看似隨意,卻將這個官道給堵住了,甚至有兩個小子偷偷摸摸地想繞到我身後去,看樣子是要來個前後夾擊。
沒想到這些人如此的不識好歹。我胸中火往上撞,手中玄鐵重劍一揮。就待動手,那鄧伯當卻大喝一聲:“都給我回來,咱們這些莊稼把式就不要拿出來丟人了。”說著排眾而出,來到我的馬前,一躬到地。朗聲說道:“適才在下誤將楊少俠認作故人之後,一時思緒不寧,多有得罪,還望楊少俠見諒。”不等我搭話,躬身又是一禮道:“我等因人禍背井離鄉,如今已是窮途末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做出這等勾當,也請楊少俠大人大量,放我等一馬。”說完一揮手,讓身後之人閃開了一條路。這個樣子也算是挺有麵子,將手中的玄鐵重劍往馬背上一放,微微抱拳還禮,也懶得說什麽後會有期之類的客套話,撥馬就要上路。
黃蓉卻在馬上拽了拽我的衣襟,對我微微搖頭示意,徑自下馬,對鄧伯當說道:“鄧先生,大家既然同為武林一脈,自然不能眼看著鄧先生落魄,這裏有些銀兩,鄧先生先拿去周旋一二吧。”說著從包裹中拿出一錢金子和一錠銀子,遞在鄧伯當的手中。
這一幕看的我暗暗皺眉,不知道黃蓉這唱得是哪一出。這次出來雖然帶著不少的金銀,但要遠赴西域,這路上花費自然不會少,這次平白施舍給這些草寇,這麽看也和平日黃蓉的性子不同,難不成黃蓉作了母親之後心腸變軟了?但看黃蓉的神色卻是另有別情,當下坐在馬上,抄著手看黃蓉行事,至於區區金銀之事也沒放在心上,反正少爺我也不是什麽迂腐之人,等沒了盤纏之對,隨便找家大戶籌措一番也就是了。
鄧伯當自然不會輕易收下這錢,口中一直說著什麽“無功不受祿”,這虛偽的場麵看的我直撇嘴,暗道黃蓉平常那麽冰雪聰明,怎麽今天如此迂腐,那姓鄧的武功這麽高強,又已經拉下臉皮放任徒弟剪徑,想要多少銀子沒有,憑什麽要收咱們的銀子,領咱們的情?
黃蓉正色道:“鄧先生,這中原之地人傑地靈,處處藏龍臥虎,多有高人,你們或許不在意,但也要為那些鄉親著想啊。”說著又將手中金銀遞了過去。看來還是我考慮不周,這群人帶著一群老弱婦孺出門打家劫舍,隻要走漏一點風聲,一個也跑不了!看來黃蓉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有此一舉的。
那鄧伯當猶豫一下,最後還是伸手接過黃蓉遞過來的金銀,連聲稱謝。黃蓉送了金銀,卻並不著急上馬,卻又對鄧伯當問道:“不知道鄧先生今後有什麽打算,這麽多鄉親恐怕不好安置吧?畢竟金銀再多也有用完的一刻,沒有安身立命之所可不是長久之計。”
鄧伯當長歎一聲道:“這年頭哪裏能有老百姓安身立命之地啊,早幾年為了躲開那些如狼似虎的貪官汙吏,一村子百十號老小一起遷到宋蒙邊界,一來以為宋蒙是同盟抗金,二來那地方又是個三不管之地,沒有那麽多的雜稅。可沒想到好日子沒過上幾年,這宋蒙之間就又起刀兵,看來想過點太平日子可真是難上加難了。”說著又是長歎一口氣。
這麽半天,我算是想明白了黃蓉的打算,看樣子黃蓉是覺得這個鄧伯當武功不錯,想拉鄧伯當一起去西域幫忙救寶兒,所以趁著鄧伯當在那裏怨天怨地,我用眼角瞟了鄧伯當一眼,又給了黃蓉一個眼色,雖然沒說話,但意思很清楚,這姓鄧的咱們不知根不知底,就這麽貿貿然拉著一同上路,會不會拖咱們後腿啊?
黃蓉嘴角含笑,微微搖了搖頭,用小指輕輕指了指遠處的那些村民,意思是“不妨事,有那麽多累贅吊著,他翻不出什麽花樣?”眼看著黃蓉胸有成竹的樣子,索性由著她行事,反正有點風吹草動,少爺我就先將老家夥吸**幹再說。當下帶著莫愁和小桂子下馬,拿出幹糧在一旁吃著,想看看黃蓉的手段。
鄧伯當沒看到我和黃蓉的眉來眼去,自顧自在那裏大吐苦水,最後還是說出了他的打算,這老小子竟然要帶著這些人遠赴海外,我還真佩服他敢想敢做,要帶著一群不知道海為何物的老弱出海。黃蓉眼珠一轉,連連點頭,先對鄧伯當的打算表示支持,然後興致勃勃地大說海外風光,在黃蓉口中,這海外簡直是世外桃源一般。黃蓉在桃花島長大,說這些島國風光倒也不是道聽途說,一番描述讓鄧伯當和他的那些後輩如癡如醉,連那些不懂武功的鄉親也恨不得立時出海揚帆而去。黃蓉看時機不錯,話鋒立刻一轉,開始講述海中那些危險之事,從颶風、怪魚講起,在大肆談論暈船之苦,不管有的沒的都一一講出,隻聽得那些人麵如土色,連鄧伯當都顯出猶豫之色。
讓這些人領略了一番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後,黃蓉最後才透露了口風,無非是邀請這些人到太湖小住兩三年,待適應了水上生活之後再出海。我聽到這裏,不禁拍腿叫絕,黃蓉這手果然很絕,讓鄧伯當這群人不得不領她的情搬到太湖。自古以來國人都是難離故土,這些人現在走投無路,憑著一時之勇想出海,這倒還有可能成行,待得在安穩之地過上兩三年,怕是再也離不開太湖了,看來不出意外,這些武功好手定能為我所用了。
果然,即使精明如鄧伯當之流,也不得不吞下黃蓉下的香餌。我也乘熱打鐵,當即手書一封信,讓他們帶給天波府的大管家許立,這下子鄧伯當等人對我和黃蓉更是千恩萬謝,不知道給如何表達謝意了。黃蓉自然要給他們機會表示表示,不經意就將我們此行的目地說了出來,雖然沒說什麽要幫忙的話,但依然讓眾人個個義憤填膺,自告奮勇要一盡自己的綿薄之力。接下來的事情就容易多了,黃蓉一番調度,鄧伯當就騎上了小桂子那匹備用的馬匹,跟我們一路向西域而去,而鄧伯當的大兒子鄧風,則代替他的父親帶領眾位鄉親趕往太湖。就這樣,雖然因為馬匹的關係,行進速度上慢了一些,但卻多了個鄧伯當這位高手,我現在是越來越佩服黃蓉的口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