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婉兒素白的柔荑緊緊地握著白玉簪,讓她貼近了自己心窩的位置,“如果我們二人有一人願意犧牲,那麽另外一人能存活嗎?”

她記得法空大師曾經說過,若是兩人在不同的時空因傷死亡,另一人也無法存活。但若是自願終結生命,把完整的靈魂都給了對方,這樣,對方就能生存了……不是嗎?

一命換一命,用她的命換取零的生存機會,她,願意。

“不可以!”歐陽烈與唐優兩人異口同聲地怒喊出聲,歐陽烈更甚激動過度,一拳狠狠地擊在了圓桌上,震得上頭一個透明的玻璃花瓶搖晃了幾番,就如同那聽到婉兒荒唐話語的幾人的內心一般,晃動不已。

“你怎麽能這麽薄視自己的生命!”歐陽烈深邃的眸中除了憤慨,更多的卻是心痛。她怎麽能當著他的麵,就這麽輕易地放棄自己的生命,她真的從未把他放在心上麽?

“我不允許!不管你怎麽說,我都不允許!”

唐優在一旁也是一副嚴肅的麵容,定定地望著那柔然的女子,“她不會希望你這麽做的,也絕不會允許你這麽做的!”

“你們……”裴旭在一旁舉起了手,剛想插話解釋些什麽,但那兩個“護人”心切的人卻是對那個一出現就攪破壞的陰陽師怒目相對,“你閉嘴!”

爾後加上那兩個麵上帶著無限不舍與傷痛的小孩,歐陽烈一行四人均是一臉沉重地重重圍著那溫婉的老板娘,“你真的從未想過我們麽?你就這麽輕易地就要獻出自己的命,你真的從未想過我們會是怎麽痛心麽?!”

“我說……”裴旭輕輕地咳了兩聲,頭痛地想要插上話,但是這一次,連那個婉約的女子都全然不把渺小的他放在眼中。

眼睛隱隱泛著淚光,婉兒的嬌顏上漾起了一抹純然的淡笑,“我上官婉兒這一生能遇見你們是我的幸運,若是有朝一日需要用我的生命換取你們的存活,我絕無二話。”

頓了頓,她抬起柔荑阻斷了歐陽烈和唐優的欲言,麵上添上了幾抹愁緒與淡淡的哀意,“但是,你們不懂,永遠都不懂,我欠她太多了,太多……我寧願我出事,都不願意她有任何的意外,她替我受了太多的苦。”

“咳咳。”就在那五人麵色淒淡的時候,那個閑適端著咖啡的裴旭一臉平靜地望著他們,“請問諸位想要聽在下說幾句話麽?保證不耽誤你們十秒鍾的時間。”

成功地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後,他才語氣清淡麵色輕柔地一字一句說得清楚,“諸位什麽時候聽到我說我有那個能力能讓婉兒犧牲而救零了?”

“……”

***

“我說……你們究竟盯夠了沒有,我已經道歉了。”裴旭一臉無奈地從木箱子中取出自己的法器和一堆詭異的靈符,那一身清空的道服映得他就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一般,瀟灑清靈。

唐優不屑地“嗤”了一聲:“無能陰陽師。”

一支箭狠狠刺射向他的左心窩。

小妹和林宇互覷了一眼,臉上也帶著濃濃的鄙視符合了一聲:“對,欺騙人感情的陰陽師!”

一把刀子無情地插入了他的右心窩。

“哼,故弄玄虛能力不足惹人生厭令人憎恨的陰陽師!”歐陽烈鼻頭噴出了一聲悶哼,坐在床邊緊緊地握著那個躺在床上的佳人的柔荑。

哼,沒有那個能力就應該早點說出來的!讓他們一行幾人心裏頭那麽擔心那個溫婉卻執拗的小女子當真準備犧牲自己去救那莫名其妙的殺手的性命,真是,聽著都讓人心頭氣憤!

就連床上的佳人也凝睇著那個在一旁不斷冒著冷汗準備器具的裴旭,一雙美麗的眸子中隱隱透露出了她的控訴與哀怨。這不同於那四個守護者的控訴,更多的卻是因為他讓她懷有了一霎能對零報恩的的機會的希望。

裴旭無奈地歎了口氣,“我一直都想告訴你們,但是你們不是讓我閉嘴就是不讓我有機會說話……”

爾後迎向五雙充滿著無限鄙視的目光,他舉起雙手投降,“對不起,是我的錯……”

好吧,這一次是直接的一顆原子彈解決了他小小的心房。當了這麽多年的陰陽師,他總算錯了一次……錯在不該給這些小屁孩鄙視他的機會……

好一陣子,裴旭做好了如同此前對婉兒施法所做的準備,點燃了一旁的黃燭,房內的燈光也在同一時刻被關上,昏黃的燭光泄o了一地,光影搖曳,讓整間房間陷入了一陣詭異之中。

他輕緩地走到窗前,“唰”的一聲拉開了落地窗簾,外頭潔白如玉的月光照入了室內,與那橘黃的燭光融為了一體。望著那輪渾圓的月亮,他語氣略帶些飄渺與淡然,“我是陰陽師,並不是一名法師。我能盡力替你修複你的玉簪,但是你們兩人能夠通過夢境溝通,那也隻是多得那枚白玉簪內的高強靈力,並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能觀望過去,遇見未來,但是這一次,窮盡我之力卻看不出你們二人的將來與劫難。”

頓了頓,他轉過身來,外頭的月光沐浴在他的背上,背著月光站立的他,有著別有一番的脫於塵世的感覺,灰黑的陰影籠罩住了他一張和煦溫和的笑臉,“所以,我能做的,便是會盡我的能力讓你二人好生交談。提醒她,你們將來會有一劫,大劫。讓她在那方尋找一位‘祥靈大師’,若是能尋得他的幫忙,你們的問題便可迎刃而解。”

法空大師,我已把你的話帶到了。這一場劫難竟是你我都不得插手,若說這是上天的指引,並由此而奪去你的生命,那麽就算是我要做逆天之事也是難以實行了。你用你的命為她們二人尋得的這位高僧,隻望他真能替她們解難頓困。

“裴旭。”歐陽烈扭頭望向了窗邊那靜立的男子,“你幫助婉兒,會像法空大師一樣……”仙逝嗎?

就在裴旭把事情說完整以後,他們幾人已然明白那位法空大師正是一直幫助婉兒的人,更是在這一次的事情後,清晰地了解了婉兒與零之間的羈絆。為了要把劫難的消息傳告給零,更是為了要讓她在古朝尋到那位能幫助兩人的法師,裴旭才決定在今夜的月圓之夜歸來,幫助婉兒在夢中再次與零相見。

“放心,我不是個簡單的陰陽師。”裴旭的麵上揚起了一抹淡笑,也不知道他說話是真是假,隻是眾人此刻皆因他這自信的話語而稍稍放下了心頭的擔憂。

眼神飄渺地望著一室的沉謐,他舉起手中的法器,“這一次施法,希望幾位守護者安靜陪在她的身旁。月圓之夜,希望一切順利無阻。”

末了,他飄仙的身影緩緩地踱向床上安靜躺著的婉兒,把那枚白玉簪輕輕地放於她的耳畔。大手剛待抬起,卻被婉兒的一隻柔荑緊緊地抓著。

裴旭望向婉兒輕柔卻不乏堅定之意的眸子,耳邊傳入了她如若清風一般的淡言,在這安謐的房中久久回蕩: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陷入沉睡以前,婉兒帶笑的雙眸漸漸闔上,那護在她身旁的歐陽烈幾人嚴肅慎重的表情深深印刻在她的腦中,而那位一直站在床邊用著最溫柔的笑靨對著她的裴旭,更是讓她心頭溫暖地做好了再見零的準備。

若這次注定是她們二人最後相見的機會,那麽她一定要好好地告訴她,她在她的時代尋找到了幸福,尋找到了愛。她在現代找到了一個溫暖的家,有一群關愛著她的親人,她終於不需要在孤單的夜裏獨自抱被飲泣,終於在那沉黑的上官府中屈辱過活的日子仲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