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化冰抱著陳秋涵向臥室走去,陳秋涵在老公懷抱裏嗬嗬笑著,此時,他們都不知道未來等待著他們的是喜還是悲,是歡樂還是憂愁……
1生財之道
“生活好像就是強奸,既然無力反抗還不如閉上眼睛慢慢享受。”
陽化冰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鄭重而誠懇,眉宇間還帶著一絲邪惡,陳秋涵訝異地看著他,說道:“我覺得你好陌生啊。”
陽化冰齜牙一笑說道:“馬漢慶複活了。”
陳秋涵氣得捶了他一下,說道:“你正經點。”
陽化冰換上一副嚴肅的神色:“秋涵,你看,現在各路媒體一直圍著我們,家門口的記者就沒斷過,我們是擺脫不了的,與此如此,還不如從了他們。”
“你是說接受他們采訪?”
“有什麽不可以?”陽化冰說道,“不但要接受采訪,我們還要收錢。我們現在可是新聞人物啊,全球矚目的新聞人物,誰出價高,我們就接受誰的采訪。”
“你賣身啊?”陳秋涵笑罵道。
“嘿嘿,老衲賣藝不賣身,”陽化冰繼續說道,“其實我還有另外一個考慮。”
“你又考慮什麽了?”
“我們現在並不知道究竟是誰綁架了你,但是我們可以確定的是,他綁架你就是為了讓我痛苦,甚至摧毀天網公司,也是為了讓我痛苦……”
“摧毀天網公司的王海剛,不是已經死了嗎?”
“可是一個王海剛倒下了,無數個王海剛還會站起來啊,”陽化冰說道,“我總覺得天網公司倒閉沒那麽簡單,一條黃色短信就能把那麽多客戶嚇壞了?反正呢,就是有人不想讓我快活,有人就是要整我,甚至,這麽多媒體天天圍著我們,讓我們不得安生,估計也是那隻幕後黑手幹的。而我呢,偏偏不信這邪,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記者來了,我就大大咧咧地接受采訪,而且我還收費,我就是要表明一個態度,我陽化冰過得好好的,任何人都打不倒我!”
陽化冰越說越激動,越說越鄭重,之前的嬉皮笑臉不知不覺地隱退了,陳秋涵就喜歡陽化冰這股不服輸的勁兒,於是說道:“那好,我同意!”
“那我們現在就上網,”陽化冰嘿嘿一笑,“這電視、電台、報紙、互聯網,四大媒體我們要分開收費。正好咱缺錢花,好好的資源不利用,就是暴殄天物天誅地滅。”
2天價采訪
陽化冰的異想天開很快引起了強烈的反響,這讓陳秋涵大感意外,陽天海夫婦更是招架不住了,每天都有幾路媒體老總前來接洽,以前記者們來的時候,這一家人都是把人家擋在門外的,現在對每個客人都是奉若上賓,殷勤接待端茶倒水。但是殷勤歸殷勤,說起報價來,陽化冰卻是毫不含糊,他最初隻是在網上發布了一個帖子《世界首位克隆人競價采訪權》,很快便被處理成加粗加黑的大標題並放在了首頁,就在發帖的當天,當地媒體就找上門來了,問陽化冰需要多少錢肯接受一次深度訪談,最初陽化冰也不知道自己身價幾何,就讓對方報價,對方開口就是二十萬,陳秋涵樂得差點答應,但是陽化冰卻說道:“等我再考慮一下。”
考慮三天之後,陽化冰的身價便從二十萬狂漲到三百萬,出價的是全球最大的媒體托拉斯,陽化冰心裏美得要命,但是麵子上卻表現得淡淡的,說道:“那好吧,你們什麽時候來采訪?”
新聞這東西自然是越快越好,當天下午,對方就派來了記者、攝像、燈光等等人馬,就在山趣園13棟別墅,做起了訪談。
訪談時間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隨後又采訪了陳秋涵,這也是那三百萬中的一部分,接著記者們表示還要采訪陽天海夫婦,誰知道遭到了陽化冰的拒絕:“這不在合同裏。”記者隻好作罷,一幹人馬收拾好器材便急匆匆地離去了,他們要回去立即製作,立即播放。
陽天海夫婦看著兒子兒媳麵對鏡頭侃侃而談,心裏別提多高興了,陽天海甚至有點愧疚,覺得以前不該對陽化冰那麽冷淡。而陽化冰卻有不同的心思,對陳秋涵嘿嘿一笑,說道:“你說,咱們能不能找童伯毅要點素材之類的?”
“什麽素材?”
“我從小到大,都處在他監控當中,尤其是住到桃源小區以後,更是二十四小時視頻監控,”陽化冰說道,“我想跟他把素材要來,也可以賣個好價錢。”
“你掉錢眼裏去啦?”陳秋涵說道,“再說了,不是王海剛在監視我們嗎?他哪裏會有視頻資料?”
“他們都是一夥的,”陽化冰說道,“老師學生難道不是一夥的?”
陳秋涵猶疑道:“王海剛會把視頻資料給童教授?”
“要一下試試嘛。”陽化冰嗬嗬笑道,仿佛又看到了幾百萬擺在麵前。
正樂著,門鈴又響了,潘小翠打開門一看,竟然是蘇鏡。他笑嗬嗬地說道:“陽先生成名人啦!”
蘇鏡在網上看到陽化冰發的競價帖子之後,就覺得他特有意思,跟自己年輕時候很有幾分相似之處,都是一樣的天馬行空,一樣地不按牌理出牌。隻是越活越大,越大規矩就越多,現在即便是天馬也難以行空了。
陽化冰看到蘇鏡,忙起身迎上前來,招呼蘇鏡坐下,問道:“蘇局長好,案子有進展了嗎?”
“有,當然有。”蘇鏡卻沒有繼續說案子,而是問道,“你這樣公然競價采訪權,未免太高調了吧?”
陽化冰說道:“有人就是不想讓我們好過了,我們就是要過得好好的給他們看看。”
“哈哈哈,好好好,我就喜歡你這種不服輸的倔脾氣,”蘇鏡又接著說道,“我今天來,是想問一下關於天網公司的事情。”
“什麽事?”
“你覺得一條短信,把一間公司搞倒閉,這可能嗎?”
陽化冰說道:“前幾天我還跟秋涵說呢,我也懷疑這事沒那麽簡單,一條黃色短信,雖然影響很壞,但是也不至於把那些客戶嚇成那樣吧?簡直都屁滾尿流了!”
“你還記得是誰最先提出來要跟天網公司解除合約的嗎?”
“那段時間,我是眾叛親離啊。”陽化冰說道,“我一上班,結果好家夥!十幾家公司的代表都坐在會議室裏等我。”
“一起去的?”
“是啊。”
“你覺得他們是碰巧湊到了,還是合計好了一起來找你?”
“我看多半是約好了。”
“你還記得哪幾家公司叫得最響嗎?”
“記得。”陽化冰說道,“那家連鎖藥店叫得最凶,還威脅我說,以他們這些公司的勢力,要說服幾家電信運營商終止跟天網的合作也不是難事。還有一家連鎖酒店的代表,他竟然跟我談的不是解除合約,而是要我關閉天網服務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現在想想,這家公司絕對是別有用心。”
蘇鏡微微地點點頭,他臉上帶著一絲笑容,但是光從這絲若有若無的笑容裏,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麽,他隻是鼓勵似地問道:“還有嗎?”
“還有一家房產商,也是一副奸臣相,說什麽讓我到他們公司就職。”陽化冰氣憤地說道,“他娘的,後來天網真的倒閉了,我去找他了,他卻搪塞支吾,真是虎落平陽遭犬欺啊!”
“還有嗎?”
“就是這幾家,叫得特別凶,特別招人恨,”陽化冰說道,“我懷疑其他公司都是被他們叫來的。”
一直沉默不語的陳秋涵問道:“蘇局長,你是不是查到什麽了?”
蘇鏡麵露難色,說道:“我什麽都查清楚了,但是又什麽都沒查到。”
3金錢與道德
記者的動作很快,第二天電視台就播出了陽化冰的專訪。當時童伯毅剛剛做完一次實驗,打開電視,正好看到了專訪。
屏幕上,陽化冰正滔滔不絕,口若懸河,談起自己的克隆人身份,他竟毫不介懷,完全不是最初聽到這個消息時的樣子。童伯毅到櫃子裏取出一撂CL檔案,邊查看陽化冰的成長記錄,邊聽著陽化冰的訪談,他很為自己的成就得意,作為一名科學家,這世界首例克隆人足以讓自己彪炳史冊了。
正在這時,學生寒詩雅打來了電話,童伯毅有點猶豫,這麽晚了,不知道她打電話給自己幹什麽。手機鈴聲一直響著,這個寒詩雅的確是不屈不撓,沒辦法,童伯毅隻好接聽了。電話那頭傳來寒詩雅不開心的聲音。
“童老師,陽化冰接受專訪了。”
“我正在看。”
“你一點不生氣?”
“嗯?生什麽氣?”
“你看他那得意的樣子,好像這……這都是他的成就似的,可是……電視台為什麽不采訪你呢?你才應該是主角啊!”
“小寒,這些事何必介懷呢?也有電視台要采訪我,但是被我拒絕了。”
“為什麽?”
童伯毅懶得解釋,每個人對名利的看法是不一樣的,三言兩語是解釋不了的,這涉及到世界觀人生觀的問題,他現在可沒心思給寒詩雅上人生課。
“不為什麽,你還不早點睡?”
“我就是氣不過,他接受一次采訪就賺了三百萬,而你呢?辛辛苦苦這麽多年。”
“其實,我也是對不住他的,”童伯毅頓了頓說道,“你知道……你的一個大師兄一直在監視著他,這是得到我的同意的。”
“可這是為了做研究啊。”
童伯毅嗬嗬一笑:“科學與倫理有時候會很衝突的,當你一門心思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你可能會把倫理拋之腦後,可以一旦做成了,你就會思考,思考自己做得到底對不對。”
“我覺得你做得沒錯。”
“小寒,有時候說服別人容易,說服自己很難。好了,太晚了,你早點休息吧。”
掛斷寒詩雅電話不久,電話鈴聲又響了,這次竟然是陽化冰打來的。陽化冰的聲音很是興奮:“童教授,您好,您看電視了嗎?”
“看了。”
“怎麽樣?我回答得還算得體吧?”
“這個……與我有什麽關係?”
陽化冰在電話那頭嘿嘿笑了笑:“童教授,我想麻煩您件事。”
“什麽事?”
“王海剛在我家安裝了攝像頭,那些監控視頻在你那裏吧?我想拷貝一份。”
“那是他在監控你,我哪有視頻資料啊?”
“他是你學生啊,”陽化冰說道,“那些資料難道沒給過你。”
童伯毅沉默了片刻,說道:“那些資料……我是做研究用的。”
“這麽說就是有了?那就拷貝給我一份?”
“你要這些幹什麽?”
“賣錢啊。”
童伯毅馬上明白了陽化冰的意圖,內心深處一陣厭惡,而且絲毫不掩飾這種厭惡:“陽化冰,你現在才多大?怎麽一點追求都沒有?這麽容易就掉到錢眼裏去了?”
“童教授,你是不是覺得一個人掉到錢眼裏是不道德的事情?可是你把我搞出來,難道就是道德的嗎?何況,我是要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
童伯毅無奈地說道:“好吧,你有空就來拷貝吧。”
4攤牌
放下電話,陽化冰得意地朝陳秋涵一笑,說道:“看吧,我就說沒問題了。”
陳秋涵無奈地看了看陽化冰,說道:“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走吧,咱們現在就去找他去。”
“這麽晚了,蘇局長不是說了嗎?讓我們不要到處走動。”
“難道抓不到凶手,我們就整天窩在家裏啊?”
陳秋涵隻好答應了陽化冰。兩人驅車向順寧大學開去,夜色已經很深了,一輪弦月高掛中天,時不時有片片烏雲飄過,遮掩住僅有的銀輝。汽車剛剛開出山趣園別墅區,停在路邊的一輛汽車就無聲無息地跟了上來。過了大約十幾分鍾,陳秋涵才意識到,那輛車似乎已經跟了好久了,她驚慌地說道:“化冰,那輛車好像有問題。”
“怎麽了?”陽化冰看了看倒後鏡。
“它一直跟著我們。”
“不會吧?”陽化冰說著踩了一腳油門,接著便發現被陳秋涵說中了,那輛車果然是跟蹤他們的,不管陽化冰開多快,那輛車一直不離不棄,兩個車燈發出刺目的光,像是魔鬼的眼睛。
“怎麽辦?”陳秋涵問道。
“再拐個彎就到了,”陽化冰說道,“你馬上給蘇局長打個電話。”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當陳秋涵掏出手機準備撥打電話的時候,突然從左邊一個小巷子裏衝出一輛汽車,對著陽化冰的車就猛衝過來,陽化冰猛打方向盤,汽車在馬路中間盤旋,最後一頭撞到一棵樹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陽化冰緩緩地睜開眼,他以為自己會像所有幸運者一樣,睜開眼之後發現自己躺在潔白的**,麵對潔白的天花板,於是他知道自己是在醫院。可是他並不幸運,睜開眼之後,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黑暗之中,這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他本想用“伸手不見五指”來形容,然後便發現這個詞他根本用不了,因為他伸不了手,他的手被綁著,不知道綁了多久,總之手臂已經發麻了。他活動一下雙腳,發現腳竟然也被綁著,似乎又是一把椅子,就跟上次秋涵被綁時一樣。他回憶著失去知覺之前的最後一幅畫麵,隱約記得當時自己的腦袋撞在擋風玻璃上,然後就覺得天旋地轉,之後發現肇事車上走下一個人來,兩個車燈傲慢地發出刺眼的光,就像是魔鬼的眼睛,那人背朝車燈,所以隻能看到一個輪廓,他以為肇事司機良心發現要來救自己了,誰知道他打開門後,竟朝自己後腦勺狠狠地砸了一下,然後自己就徹底得人事不知了。
看來自己在劫難逃,終於落入魔掌了。秋涵呢?正這麽想著,黑暗中的某個角落,傳來一聲輕微的呼喚:“化冰,你醒了嗎?”
“秋涵,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有點頭暈。”
“沒事就好,我們想辦法離開這裏。”
“這是哪兒呀?”
“不知道。”
“我好害怕。”
一個人待在寂靜無聲的黑暗裏太久,精神很容易崩潰,陽化冰可不想崩潰,更不想老婆崩潰,於是說道:“我給你講個笑話解解悶。”
“都什麽時候了?還講笑話?”
“下雨天打老婆,閑著也是閑著。”
“你等著,看我怎麽收拾你。”
“我就給你講一個關於黑暗的笑話吧,”陽化冰說道,“話說有一天晚上突然停電了,你著急地對我說,快把你右邊的火柴拿來。你猜我怎麽回答的?”
“怎麽回答的?”
“我說,這麽黑,我伸手不見五指,怎麽分得清哪是左邊哪是右邊?”
陳秋涵說道:“一點不好笑,你沒那麽笨。”
“好吧,那再講一個。”
“話說有一個人晚上回家……”
“這人又是你吧?”
“不不不,這人絕對不是我,”陽化冰接著講道,“有一個人深夜回家,黑暗中有人出來開門,他以為是女傭,抱起來就親她。你猜怎麽著?”
“然後他老婆出來了?”
“沒有,原來他抱的那個女人就是他老婆,他老婆說:現在不行!我不知道我那死鬼什麽時候會回來。”
陳秋涵終於樂得哈哈大笑起來,開懷的笑聲在黑暗中回**。就在這時,電燈突然亮了,白熾燈泡明晃晃的,照得他們睜不開眼。一個人影緩緩地從門外走來,腳步堅定而沉著。那人冷冷地說道:“死到臨頭了,還有什麽好笑的?”
陽化冰仔細看著那人,等終於看清了,發現那人竟戴著一副麵具,手裏還拿著一個小儀器,一說話的時候,就把儀器放到嘴邊,那是一個變聲器。環顧四周,發現他和陳秋涵處於一個雜貨間裏,四周沒有窗戶,應該又是地下室。
陽化冰說道:“生活本就是苦海,得快樂處且快樂,哪像有些人,一直偷偷摸摸的,不敢見人。”
那人冷冷地笑了笑,說道:“陽化冰,我一直有個心願,就是讓你看著你心愛的女人,在你麵前一點點死去。”
陽化冰再怎麽鎮定,聽到這人要傷害秋涵,也不禁慌了神,說道:“你不要傷害她!”
那人陰鷙地笑了,說道:“不要傷害她?給我個理由。”
“因為……因為我根本沒招惹你,你為什麽要來傷害我?為什麽要傷害秋涵?”
“哼哼,你沒傷害我!那馬漢慶呢?”那人說著話,走到了陳秋涵身邊,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在陳秋涵眼前晃來晃去,說道:“我是不是該先刮花了她的臉呢?”
陳秋涵嚇得哇哇亂叫起來,陽化冰大喝道:“等等,你總該告訴我們為什麽?馬漢慶怎麽傷害你了?我為什麽一點都不記得?”
“你自然不記得,你甚至不知道你傷害了我,”那人幽幽地說道,“三十一年了,我一直在等這一天,我一直要看著馬漢慶最心愛的人在他眼前慢慢死去,我終於等到了,哈哈哈。”
“喂,你忘記用變聲器了。”陽化冰說道。
那人陰冷地看了看陽化冰,然後將手中的變聲器狠狠地往地上一摔,說道:“是的,我不想再偷偷摸摸的了,我要你們死個清楚死個明白!”然後手一扯,將麵具撕掉,露出一張蒼老的臉。
陳秋涵吃驚地大叫一聲,陽化冰倒是不為所動,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就知道是你。”
“哼哼,你知道?”
“王海剛都不是好東西了,他的老師能是什麽好東西?”
童伯毅說道:“年輕人,你嘴巴幹淨點。”
“馬漢慶本來就是一個小混混,你還指望我嘴巴能幹淨多少?”
童伯毅樂嗬嗬地看著陽化冰,這讓陳秋涵不寒而栗,一個滿含殺機的人,竟然能如此淡定地看著他的獵物,難道他就一點人性都沒有了嗎?
“化冰到底怎麽得罪你了?”陳秋涵問道。
童伯毅繼續看著陽化冰問道:“你難道真的不知道?”
陽化冰白了他一眼,突然問道:“這是哪兒啊?”
“哼哼,你還想逃跑嗎?這是我的地下實驗室,你們就是叫破喉嚨,也沒人會來救你們的。”
接下來的一幕,讓童伯毅和陳秋涵都大感吃驚,隻聽陽化冰張嘴大叫:“破喉嚨,破喉嚨,破喉嚨……”
一連叫了好幾聲,陳秋涵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童伯毅還莫名其妙著呢,隻聽陽化冰又說道:“童教授,你真是為老不尊,這麽大歲數的人了,還撒謊!”
“我撒什麽謊了?”
“你說,我們叫破喉嚨,也沒人會來救我們。可是,我都叫了好幾遍‘破喉嚨’了,‘也沒人’也沒來救我們。”
童伯毅搞了一輩子的科學研究,整天就是跟試管、培養箱、顯微鏡打交道,喜歡的學生也都是老實忠厚的,哪曾遇到這麽油嘴滑舌的人,於是被陽化冰一頓胡攪蠻纏,徹底搞懵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什麽了被他如此一通搶白,他氣憤地說道:“不要花言巧語了,我現在就讓我感受我三十年前的痛苦。”話音未落,已經眼冒凶光,轉身向陳秋涵走去,陽化冰急得大叫道:“等等!”
“你還有什麽話說?”
“你總得讓我們死得瞑目吧?”陽化冰嚷道,“三十年前,馬漢慶到底對你做了什麽?”
“你還沒想起來?”童伯毅暴喝道。
陽化冰一陣恍惚,眼前浮現出斷斷續續的殘片,那是一個街頭,太陽當空高掛,他站在一個十字路口,一輛車緩緩地停在身邊,車窗開著,副駕駛的座位上放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公文包裏鼓鼓囊囊的,陽化冰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公文包,然後撒腿就跑。身後傳來撕心裂肺的一聲大叫:“把包還給我!”
這聲嘶力竭的叫喊曾讓陽化冰覺得似曾相識,但是以前並沒有深究,此刻卻發現,那就是童伯毅的聲音,隻是沒有現在這般蒼老。駕駛座上坐著的那個青年男子,滿臉悲戚的樣子,不正是童伯毅年輕時的樣子?
“你是……我搶過……不,是馬漢慶,他搶過你的包。”
“是。”
“然後你就要來殺我,還要殺我老婆?”
“是。”
“你是不是瘋了?”陽化冰大叫道,他從來沒想過一個人會為了一個公文包而殺人,而且是事隔這麽多年之後。
“你可知道那包裏裝著什麽?”
“包裏還能有什麽?不就是錢嗎?”
“不,不僅僅是錢。”
“哦,對了!還有一個錫罐,”陽化冰說道,“裏麵裝著一塊肉,好像是人肉。”
童伯毅的眼角噙滿了淚水,說道:“對,那是一塊乳腺組織,那是我的小柔。”
“小柔是誰?”陽化冰問道。
不用童伯毅解釋,陳秋涵已經猜到了:“小柔是你女朋友吧?”
“是。”
“小柔去世了?”
“我們已經準備結婚了,那天,我們去登記,可是就在婚姻登記處的門口,一輛貨櫃車發瘋了一樣衝到了人行道上,當時十多個人被撞傷了,三個人被撞死了,其中就有我的小柔,那個司機也是當場死亡。”童伯毅轉向陳秋涵問道,“你知道我多麽愛她嗎?她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的一生都是為她活著的,沒有了她,我痛不欲生。所以……我就取了她一塊乳腺組織,我要克隆小柔,我要克隆我的妻子。”
陳秋涵聽著童伯毅的講述,心裏也不禁泛起一絲同情,她看了看陽化冰,心想不知道他會不會這麽深情地愛著自己。
童伯毅繼續說道:“可是……可是小柔的乳腺組織,竟然被這個家夥搶走了!”
“你是說,你是說……那個錫罐?”
“對!”童伯毅說道,“我發誓要報仇,我絕不能放過你!”
陳秋涵說道:“喂!搶走錫罐的人是馬漢慶,不是陽化冰!”
“哼,這有什麽區別?我就是要報複,我這一輩子就是為了報複而活著的,”童伯毅說道,“但是我不能就這樣殺了馬漢慶,那樣太便宜他了,馬漢慶不過是個下三濫的小混混,他能理解什麽是痛苦嗎?他眼中的痛苦不過是少幾分錢花吧?我要讓他感到真正的痛苦,讓他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於是,我就跟我的學生王海剛一起克隆了馬漢慶,給他最好的生活條件,給他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發展前途,甚至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就是為了讓他知道什麽是痛苦!不錯,哼哼,陽化冰,你做得很好,當你的天網公司麵臨倒閉的時候,我看到了你的痛苦。”
陽化冰說道:“是的。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可能是最快樂的人,因為不必擔心會失去什麽,反而那些有一定錢財的人才會患得患失,才會感到痛苦。”
“哼哼,馬漢慶從來沒有感受到家庭的溫暖,因為他從小就是個孤兒。隻有有家庭的人,才會感到失去家庭的痛苦。”
“於是你就故意泄露出我是克隆人的真相,讓我和父母決裂。”
“是,我就是這麽想的,我要讓你嚐到各種各樣的痛苦。”
“可是你失算了,人的感情紐帶畢竟不是僅靠血緣關係維持的,幾十年的養育之恩、舐犢之情豈會因為我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就一刀兩斷?”
“這事我的確沒想到。”
“哼,因為你根本就是一個不懂得愛的人,你自以為是因為愛,才讓你苦心孤詣這麽多年來報複我,其實完全不是,這一切不過是你的陰暗心理在做怪!”
陳秋涵接著說道:“你還想讓化冰和我被媒體騷擾到苦不堪言,卻沒想到化冰根本不在乎這些,反而以此來賺錢,你肯定受不了了吧?”
童伯毅哈哈大笑起來:“可是你們畢竟快死了。”
陽化冰哈哈大笑起來:“童伯毅,你有沒有想過,即便你殺了我們,我也是和秋涵一起死的,黃泉路上我們不會寂寞,而不像你,一直苟延殘喘淒淒涼涼,我真是好同情你啊。”
陳秋涵說道:“我有一點不明白,馬漢慶是2006年搶了你的錫罐,間接地害死了你的小柔,可是你為什麽要等到2010年才提取他的組織克隆他?”
童伯毅冷冷地說道:“因為他馬上入獄了,電視播出了宣判大會的新聞,我看到馬漢慶就在裏麵。於是我就一直等,等到2010年他出獄為止。我不但要克隆他,我還要誣陷他!”
“誣陷他?”陳秋涵說道。
“我知道了,”陽化冰說道,“白萱是你殺的!”
“是。”童伯毅說道,“馬漢慶一出獄我就一直跟蹤他,他到山趣園轉悠了好幾次,後來連我也發現13棟的業主晚上12:00之前經常不在家。果然,馬漢慶入室行竊了,結果業主卻提前回家了。我一直躲在門口的樹叢裏觀察著屋裏的動靜,我看到他驚慌失措地跑出來了,然後我就想進屋看看那人是被他打昏了還是打死了,可是那天晚上,山趣園真是熱鬧,馬漢慶剛走,陽天海就來了,我是後來才知道他叫陽天海的,接著又是我們的一位副市長,簡直就像趕集一樣,錢皓走了之後,又來了一個人,我不知道那人是誰。”
“那人是華仁忠,現在是醫院的院長。”
“哼哼,這麽多人半夜三更找上門去,看來那白萱也不是什麽好人。”童伯毅說道,“等到這個華仁忠走了之後,我又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必須早點下手,因為我知道王海剛很可能會來。”
陽化冰說道:“你為了阻止王海剛礙手礙腳,所以你讓他整理資料。”
“對。我跟蹤馬漢慶的時候,發現王海剛也經常到門口徘徊,我就知道這個業主肯定跟王海剛有關係,而看他猶猶豫豫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就知道業主肯定是他女朋友。隻是沒想到這小子那麽快就整理完了。”
“也就是說,在華仁忠和王海剛之間,你走進了屋子,殺死了白萱?”
“是。”童伯毅說道,“那個女人躺在地上,血流了很多,但刀子插在肚子上,不是致命傷。我捏著刀刃將刀拔出來,然後插中她的心髒!”
“你真冷血。”陳秋涵說道。
“我冷血?”童伯毅說道,“難道你老公就不冷血?”
“冷血的是馬漢慶,不是化冰!”
“還不是一個樣?”童伯毅說道,“他還不是要用刀捅你?”
“那是他做噩夢了。”
“什麽是夢?什麽是人生?所謂夢由心生,如果心中沒有歹念,又怎麽會在夢中對自己的老婆拔刀相向?”
“你放屁!”陽化冰罵道。
“為了報複馬漢慶,我克隆了他,不過,這二十多年來,我也沒停止過我的研究,”童伯毅說道,“人的性格到底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這個問題,自古至今哲學家、神學家、心理學家已經爭論很久了,但都莫衷一是,所有的爭論不過是猜想,因為沒辦法做精確的實驗,變量實在太多了。但是,我做的不同,我塑造了一個跟馬漢慶一模一樣的人,血型、DNA分毫不差,這樣就保持了兩個樣本先天條件的一致性。而馬漢慶和你的生活環境完全不同,這樣就可以觀察出外界環境對一個人性格的塑造到底有多麽重要的影響。然後我發現,惡就是惡,善就是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哼,我惡?我可沒有殺過人。”
“你現在沒有殺人,不代表你將來不會殺人,”童伯毅說道,“上幼兒園的時候,你經常虐待你家的貓,上小學的時候,你經常欺負女同學,上中學的時候,你拉幫結派經常打群架,還曾經圍毆了一個男生,並把打人的視頻傳到網上。”
“那是因為我還小,我不懂事。”
“嘿嘿,不懂事?那上大學的時候呢?考試作弊打小抄,你還吸過毒,是K粉吧?”
“什麽?”陳秋涵驚訝地叫道。
陽化冰麵色通紅,看著陳秋涵低下了頭,喃喃說道:“就一次。我……我是圖新鮮,好好奇。”
“哈哈哈,不要狡辯了,吸毒就是吸毒,爛仔就是爛仔!”
陳秋涵大聲嚷道:“那也好過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是,我是魔頭,”童伯毅說道,“我現在就送你們歸西。”
“其實我覺得你很失敗,”陽化冰說道,“你自以為控製住了一切變量,就可以研究我和馬漢慶之間的不同,可是你別忘了,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起了馬漢慶做過的事,記憶既然可以複製,性格當然也可以複製。所以,你要從我身上研究人性本善還是本惡,肯定就是緣木求魚南轅北轍。”
童伯毅哈哈大笑幾聲說道:“你以為我會隻搞一個樣本就來研究嗎?”
陽化冰悚然心驚,問道:“你什麽意思?”
“你已經不需要關心這些了。”
“好吧,不過,我還有件事情要問,”陽化冰說道,“王海剛也是你殺的吧?”
童伯毅沉默了一陣,然後歎口氣說道:“我也是迫不得已。”
“他可是你的學生,為了讓你來報複我,他把自己的一生都毀了。”
“那是他自己的問題,他以為馬漢慶殺了白萱,自然要追著你不放。”
“可你才是凶手。”
“已經不重要了,”童伯毅說道,“一切人一切事早該風流雲散了。”
“你為什麽要殺他?”
“那個該死的錢皓在園子裏種了順寧是獨一無二的跳舞草,當年我殺死白萱之後,身上就粘了幾片葉子,當時王海剛就問我這葉子從哪兒來的,我說不知道從哪兒弄的。他自然不會起疑,因為每個人都認定馬漢慶就是凶手,直到你說起馬漢慶不是真凶。那天晚上他給我打電話,問我2010年4月25號晚上到底去哪兒了。我知道他肯定又想起那該死的跳舞草了,於是便說要找他當麵談談。我本來想跟他把話講清楚的,誰知道我去的時候,他竟然在給公安局長打電話,於是我當機立斷打死了他。”童伯毅微微一笑,說道:“怎麽樣,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都錄下來了嗎?”陽化冰朝陳秋涵問道。
“什麽?”童伯毅問道。
“我不是問你,”陽化冰依然麵向陳秋涵問道,“我是問蘇局長,都錄下來了嗎?”
童伯毅驚訝地看了看陽化冰,又看了看陳秋涵,隻聽砰的一聲巨響,地下室的門被撞飛了,幾個防暴警察全副武裝地衝了進來,接著便聽到蘇鏡爽朗的笑聲:“都錄下來了!”
童伯毅見機非常迅速,就在大門被撞飛的瞬間,他立即轉身,疾步飛奔到一堵牆前,按動了一個開關,整麵牆轉動起來,他一閃身便衝了過去。
誰都沒想到,那裏竟會有道暗門。
5揭開謎底
“蘇局長,我和秋涵一直不明白你那句話是什麽意思?”陽化冰坐在自家花園裏,麵前擺著一杯茶,笑眯眯地看著蘇鏡。
蘇鏡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看著滿園迎風舞蹈的跳舞草,讚道:“這草果然會跳舞啊。”
“蘇局長喜歡就移植幾株回家種著。”陳秋涵說道。
“不,我可沒那閑工夫擺弄花花草草。”蘇鏡轉而問道,“你問的是哪句話?”
“你說你什麽都查清楚了,但是又什麽都沒查清楚。”
蘇鏡哈哈一笑,問道:“小陳知道我那話是什麽意思嗎?”
“你說的時候不知道,後來想明白了。”
“什麽意思啊?”陽化冰急吼吼地問道。
“蘇局長是說,他已經知道童伯毅是凶手了,但是卻沒有證據。”
“蘇局長,您是這個意思嗎?”
“是,”蘇鏡微笑道,“所以我才在小陳身上安裝了針孔攝像頭和錄音器,為的就是錄下童伯毅的罪證。”
“蘇局長,你騙得我們好苦啊,”陽化冰說道,“我們從來沒有懷疑過童伯毅,所以那天我們倆就自投羅網,把自己交到童伯毅手上了。”
“你們不介意自己當了魚餌吧?”
“當都當了,還介意什麽啊?”陽化冰無奈地說道。
陳秋涵說道:“可是這畢竟是二十多年前的謀殺案啊。”
陽化冰也說道:“是啊,畢竟你是警察,而不是私家偵探。”
“這有什麽區別?”陳秋涵問道。
陽化冰說道:“不知道你看過阿加莎·克裏斯蒂的一篇小說沒有?名字叫《啤酒謀殺案》,跟蘇局長偵破的這起案件差不多,也是要調查一樁沉睡了二十多年的謀殺案。但是阿加莎筆下的偵探波洛不是警察,所以他隻需要通過調查推理,還原事件真相就可以了。但是蘇局長是警察,他就不能隻還原真相,還要把壞人繩之以法,所以光有推理不夠,還必須有證據。”
蘇鏡哈哈笑了起來,說道:“你這張嘴啊,把我這糟老頭子都說得不好意思了。”
陽化冰問道:“對了蘇局長,那天晚上跟在我們車後麵的,是你吧?”
“不是我,是我派去的,你還讓我這糟老頭子一天二十四小時給你們當保鏢啊?”
陳秋涵嘻嘻笑道:“我們自然不是那個意思啦,隻是我們本來還以為跟蹤我們的就是要害我們的人呢!我們還想呢,怎麽那車本來一直在後麵,突然就從左邊衝過來了。”
“那是我一個手下,叫林安。我吩咐過他,隻要你們一出門就馬上跟上你們,並隨時向我匯報,而且……”蘇鏡壞壞地笑了笑,這讓陽化冰夫婦覺得這小老頭很有意思,“而且我告訴林安,除非你們倆立刻有生命危險,否則不準出手相救,隻需跟蹤到底。”
“啊?蘇局長,您也太拿我們的小命開玩笑了吧?”
蘇鏡笑了笑,笑容裏略帶歉意,更多的是得意,他狡黠地眨了眨眼,說道:“我這糟老頭子,有時候也會很瘋狂。”
“那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童伯毅的?”
“這個案子最初有四個嫌疑人,你父親陽天海,前任市長錢皓,醫院院長華仁忠,還有一個王海剛。我把他們四個人徹查了一遍,他們各自都有一套故事,每個人都有殺人動機。事隔二十多年,我也沒辦法去查證他們有沒有說謊。但是我可以從他們進出白萱家的時間,推理出他們的故事能不能自圓其說。這四個人之前肯定不會串供,所以假如有人說謊的話,其進出白萱家的時間,肯定會被其他證偽。而現在沒有,陽天海走後,錢皓去了,錢皓走後,是華仁忠,再之後是王海剛,時間銜接得非常自然,四個人甚至沒有遇到過。所以,每個人提供的進出白萱家的時間,應該是可以確定的。接下來的問題是,他們有沒有拔出那把刀重新插進白萱的心髒,這需要十分強的心理素質,要知道,沒人想到自己會看到白萱被人捅了,躺在血地裏,殺人者必須當機立斷,並且還要巧妙地保留原有的指紋。我們先來看你們父親陽天海,他是拿著刀上山的,他要去給兒子報仇,那時候他已經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他見到白萱後,完全有可能劈頭蓋臉地一頓猛砍,可是要他把刀拔出來再重新插進去,還不能抹掉指紋,就絕不是他能幹得出來的。”
“錢皓倒是一個合適的人選,當時他是副市長,正麵臨升遷,這時候如果蹦出和侄女**的醜聞……”
“白萱又不是他親侄女,不算**吧?”陽化冰插話問道。
蘇鏡嗬嗬笑了,說道:“他的政治對手才不管白萱是不是親侄女呢,這種風聲傳出去,難道錢皓會嚷嚷著辯解說那不是親侄女,而是老婆的侄女?”
“就是嘛,”陳秋涵嗔道,“你就別打岔了,聽蘇局長說。”
“錢皓遇到這種機會,肯定會好好利用的,”蘇鏡說道,“但是錢皓之後進屋的華仁忠說,那把刀還在白萱肚子上,他犯不著替一個刑滿釋放的前市長打掩護吧?所以,我把錢皓也排除了。接下來再看華仁忠,如果他是殺人凶手的話,他隻消說看到刀插在心髒上就行了,這樣就可以把這事利利落落地推到別人身上了,他並不知道在他之前還有陽天海和錢皓進過屋,但是他完全可以把這事推到馬漢慶身上啊!他為什麽不撒一個簡單的謊呢?唯一的解釋就是他不是凶手。”
“王海剛就更不是了,他都被殺了。”陽化冰說道。
“那時候我可沒這麽有遠見,我最懷疑的其實就是王海剛,他說刀插在心髒上,也許就是為了把謀殺的罪名推到別人身上。華仁忠8:55進屋,隨即離開,而王海剛離開的時間是9:20,二十五分鍾的時間,要小心翼翼不留指紋地殺掉一個人,簡直太容易了。所以,我的重點懷疑對象就是王海剛,可是沒想到,他竟然被人殺了,我當時就蒙了。但是我並不懷疑我之前的推理是錯誤的,也就是說,即便他被殺了,也不能從其他三人中再找凶手,那麽凶手肯定就是另有他人。這時候,我想到了華仁忠的一句證詞,他說他離開白萱家的時候,看到樹叢中似乎有人。那人會是誰呢?王海剛不是凶手,所以也犯不著說謊,他說他是9:10進屋,那就是9:10。那麽8:55的時候,誰躲在樹叢裏呢?於是,我推斷,除了這四個人,肯定還有另外一個人到過現場,這個人隱藏這麽深,很可能就是凶手。”
蘇鏡看了看舞得正歡的跳舞草,繼續說道:“王海剛死後手裏的跳舞草讓我思考了很久,他本來要跟我說一件他覺得不妥的事情,但是他又吞吞吐吐的,似乎心裏藏著極大的矛盾,誰能讓他如此左右為難?這二十多年來,他為了跟蹤你,一直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基本上沒什麽朋友。能讓他左右為難的,就隻有童伯毅了。於是,我開始考察童伯毅,之後我發現王海剛所做的事情背後,都有他的影子,王海剛一直在跟蹤你監視你,得到了他的授意和縱容,王海剛把你們的視頻掛到網上,肯定也會征求老師的意見吧?而之後,王海剛死後,你的克隆人身份被曝光了,生活一度被搞得一團糟,童伯毅說他開會的時候,無意間跟幾個教授說起過你娶了環球小姐,這話如果換作別人倒也能說得過去,但是一個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竟然也會如此不知輕重地把你的信息泄露?所以我隻能認為他是故意的,然後我開始追問,他為什麽這麽恨你?這時候有兩條重要線索擺在我的麵前,一是你的夢,你夢見馬漢慶搶了一個人的公文包,我隨後去查了檔案,竟然發現那個公文包裏有塊人肉,我當時百思不得其解,誰會把一塊人肉放在包裏?如果是分屍案,也不會用公文包裝那麽一小塊肉啊!而且還用了幹冰冷藏。接著,你的克隆人身份被曝光了,誰都不能預測媒體的采訪方向,童伯毅自然也不能,他肯定想不到記者們不但對你的私生活感興趣,對他的私生活也感興趣,那天,我看到了一篇報道,說童伯毅一直是單身,年輕的時候曾經談過一次戀愛,後來女朋友在結婚登記途中遭遇車禍去世,去世的時間正是2006年,跟馬漢慶搶包相差一天。然後我立即聯想起來,馬漢慶搶的包正是童伯毅的,由於把包搶了,童伯毅克隆女朋友的計劃隻好擱淺了,於是他便恨上了馬漢慶,於是把馬漢慶克隆了,以圖將來報複。王海剛曾說,是他央求童伯毅克隆馬漢慶的,其實他是被他老師騙了,童伯毅隻是順水推舟罷了。”
“我們不能排除這種可能,”蘇鏡接著說道,“後來我又調查了天網公司的幾個客戶,你還記得我問過你是哪幾家公司率先發難的吧?”
“記得。”
“這幾家公司都跟童伯毅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那家連鎖藥店跟童伯毅是長期的合作夥伴,要知道童伯毅是生物工程係的教授,也研發藥品。那家連鎖酒店的老板是他的侄子,那個房產商,還有那個眼鏡商,都是他的學生。”
陽化冰恍然大悟道:“難怪難怪,當初我的公司剛成立的時候,就是這幾家公司先來跟我們合作的,而且還帶來很多其他客戶,後來也是這幾家公司率先發難的。”
陳秋涵笑道:“用童伯毅的話說,這樣做就是為了讓你更痛苦。”
蘇鏡接著說道:“有了這些線索,我已經基本可以斷定童伯毅就是幕後黑手,克隆馬漢慶就是他的主意,而不是王海剛的主意,他為的就是要報複你。接下來的問題就是,他有沒有殺白萱?讓我們再回到跳舞草。王海剛到底要跟我說童伯毅的什麽事?他手裏的跳舞草到底有何深意?這時候,我想到了錢皓老婆的一段證詞,她說白萱被殺那天晚上,錢皓身上粘了幾片跳舞草的葉子,我雖然不知道這葉子怎麽會粘到人身上……”
陽化冰插話說道:“我媽曾說,這院子裏本來到處都是這種草,連小路邊都是,密密麻麻的,從院門走到房門,基本上是在草叢裏穿越,後來就被她挖掉了一些,留出了一條路。”
“哦,這樣就說通了。”蘇鏡說道,“我想既然錢皓能帶著跳舞草回家,其他人為什麽不能呢?會不會是王海剛想起來,他老師童伯毅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個晚上,也帶著跳舞草回去了呢?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意味著童伯毅到過現場,那麽他就是那個躲在樹叢裏的人,而且很可能就是凶手。”
陳秋涵嗬嗬笑道:“而這一切都是蘇局長的猜測,所以你需要證據。”
“是。”蘇鏡說道,“你們沒讓我失望,表現得非常好。”
“那也是你瞞得緊,”陽化冰說道,“要不沒準我們就會壞事。”
“我就是有這擔心,所以沒有提前告訴你們來龍去脈啊。”
“童伯毅其實也蠻可憐的,”陳秋涵說道,“一種盲目的仇恨吞噬心間,我都不知道他這二十多年是怎麽過的。而這一切還都是愛情惹的禍。”
蘇鏡說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元好問問了這麽多年了,還是沒人能解答得出。”
陽化冰說道:“愛情讓人瘋狂,也讓人抓狂,隻要愛得足夠深,多麽變態的事都幹得出來。”
陳秋涵問道:“那天你們進來後,童伯毅從暗門跑了,他後來怎麽又自殺了呢?”
“這世界從此要大亂了?”陽化冰問道,“什麽意思?”
蘇鏡悲憫地看了陽化冰一眼,說道:“我也不知道。”
陳秋涵插話說道:“對了,蘇局長,以後你們恐怕得看緊化冰了,童伯毅說人性本惡,陽化冰遲早要犯事。”
“你胡說,小心我扁你。”陽化冰佯怒道。
陳秋涵咯咯咯地笑了。
蘇鏡說道:“東方人說人性本善,西方人說人性本惡,在我看來,這種爭論純屬扯淡,人性善也好惡也好,都可以從善或者從惡,善惡存乎一念,善惡在我們每個人的心裏。”
陳秋涵笑道:“化冰,沒事了,蘇局長說了,隻要你一心向善,哪怕你本來是個混蛋,也能變成聖人的。”
陽化冰抱歉地向蘇鏡說道:“蘇局長,讓您見笑了,我教子無方啊。”
“什麽?教子……?”
“教內子無方啊。”
6一點思考
三個月後。
蘇鏡以破獲沉睡謀殺案的佳績,了無遺憾地結束了職業生涯光榮退休。陽化冰找到了一份滿意的工作,成為一家企業的企劃部經理,曾有多家廣告公司找他代言,但是被他拒絕了,他的回答很簡單:“連環球小姐都那麽低調,我還扮什麽高調啊?”用出賣采訪權賺的三百萬,兩人把鬆園小區那套房子買回來了,陳秋涵說:“你不怕有陰影啊?”陽化冰是這樣說的:“開玩笑!我有什麽陰影?連環球小姐都不怕走光,我還怕啥?”氣得陳秋涵一個勁地捶他。
兩個人很想低調,但是他們的身份太特殊了,要低調,社會不答應,群眾不答應。當他們重新入住鬆園小區的時候,物業公司竟搞了一個非常隆重的入住儀式。陳秋涵哀歎一聲:“我們的日子算是徹底完了。”
日子完了,愛還是要做。陽化冰抱怨說結婚多年,總是在固定的時間固定的地點以固定的姿勢做固定的事,陳秋涵說,你想怎麽樣?陽化冰便回答說,要不先從固定的姿勢改起?陳秋涵白了他一眼,他繼續說,一百塊錢怎麽樣?陳秋涵怒了,你胡說八道什麽?起碼得兩千,還得是現金!
兩人雲雨正歡,門鈴響起來了,而且來人非常固執,一個勁地按。
陽化冰哀歎一聲說道:“創新咋就這麽難?”他不情願地離開陳秋涵,說道,“這兩千塊錢算是白交了。”
陳秋涵笑道:“你還沒給呢。”
來人是林安,穿著一身警服,陽化冰一見到他,便招呼道:“林警官,請進,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出什麽事了?”
林安沒有回答,繼續問道:“上周星期一你在哪裏?”
“到……到底怎麽了?”
“上周一,有人被殺了,現場的血跡經檢測發現,跟你的血型和DNA完全符合。”
“啊?”陽化冰大驚失色,“這怎麽可能?我上周一……我上周一在哪兒呀?對了,我在山趣園我爸媽家。”
“你最近一直沒有離開順寧?”
“是啊,沒有啊,怎麽了?”
林安皺了皺眉頭說道:“我還需要核實你的話,如果你真的在你父母家,那就奇怪了。”
“林警官,你就告訴我吧,到底怎麽回事啊?”
“有一家三口半夜被滅門了,從現場痕跡分析,應該是有賊半夜入室行竊,結果被發現了,然後就把一家三口全殺了。打鬥過程中,那賊也受傷了,所以就留下了你的血型和DNA。”
“這……這怎麽可能?開玩笑!”
陳秋涵此時也穿戴整齊走了出來,林安問道:“陳小姐,上周一你們在哪裏?”
“別問我了,我都聽到化冰的答案了,”陳秋涵說道,“我想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我們現在的日子過得好好的,犯得著去入室行竊嗎?”
“你們最近一直在順寧?”
“是啊。”
“沒出過差?”
“沒有。”
“沒有旅遊?”
“沒有。問這些幹什麽?”
“因為這案子發生在雲南。”林安說道。
“還不是在順寧?”
“也許他們真的搞錯了,”林安說道,“我想我們還要繼續查證,這幾天恐怕還會來找你們的。”
林安走後,陽化冰頹然坐進沙發裏,喃喃說道:“秋涵,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了?”
“童伯毅說,這個世界從此要大亂了,我明白了。”陽化冰說道,“你還記得童伯毅怎麽跟我們說的嗎?當時我說你的研究是失敗的,因為無法控製變量,然後他說‘你以為我會傻到隻搞一個樣本’嗎?你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嗎?他的意思是說,他克隆了好多個馬漢慶。我記得記載我的代號是CE1,那會不會CE2,CE3,甚至CE10呢?那天他把實驗室的資料全燒掉了,估計就是不想讓人知道這一群馬漢慶都住在哪裏。”
聽著陽化冰的話,陳秋涵感到世界末日來臨了,萬一哪天一群馬漢慶也就是一群陽化冰站在麵前,自己該怎麽選老公呢?她鄭重地說道:“你一定要記住我們今天說的話!”
“什麽話?”
“就是兩千塊錢那一段。”
“幹嘛?”
“將來誰能說出我的價錢,誰就是我老公。”
陽化冰聽著嗬嗬地笑了,繼而又沉重地說道:“秋涵,你覺得人性是善的還是惡的?”
“你怎麽又問這個了?”
“我覺得每個人心中都會有一些作惡的念頭,比如以前那些廣告客戶逼我的時候,我就特別想殺了他們。但是我不敢,一方麵有道德約束,一方麵有法律約束。道德與法律,使我們的社會能正常運轉,也使大部分人一心向善。可是現在,我的壓力特別大,因為隻有道德可以約束我了。”
“因為法律已經管不了我了,哪天我殺人了,我可以汙蔑是其他克隆人幹的。”
“化冰,你不是認真的吧?”陳秋涵著急地問道。
“我是認真的。”陽化冰鄭重地說道,“我不是說我會殺人,我隻是說,約束我心中惡念的束縛少了一層,這是很危險的事。所以,以後你得監督我,充當起我的道德律令。”
“你對自己這麽沒信心?還要我提醒你監督你?”
“我不是對我沒信心,我是對人類沒信心。”陽化冰語重心長地說完之後,突然狡黠地一笑,說道,“從沒見我這麽正經過吧?”
“你這壞蛋,嚇死我了!”
“來吧,我們正事還沒做完了。”
陽化冰抱著陳秋涵向臥室走去,陳秋涵在老公懷抱裏嗬嗬笑著,此時,他們都不知道未來等待著他們的是喜還是悲,是歡樂還是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