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住百鳥衝的,是那個愛吹牛的道士,毛邱。
“你有什麽事嗎?”百鳥衝問道。
毛邱走了過來,趾高氣昂地圍著百鳥衝轉了一圈,最後又在百鳥衝的麵前停了下來,上下打量了一眼,才慢吞吞地說道:“小子,你是哪裏人呢?”
“黑林州臨黑城。”百鳥衝隨口說道。他不想惹麻煩,但麻煩總是找上他。毛邱這個時候叫住他,他也隱隱感到一絲不安,心中暗暗地道:“這家夥難道是看出了我的身份嗎?不對,以他的能耐,就算看出了我的身份,也絕對不敢招惹一個鬼煉者。但如果不是看穿了我的身份,他又想幹什麽呢?”
“嘿嘿……”毛邱幹笑了兩聲,“小子,我叫毛邱,我是這個鎮上的道士,修行之人最注重善緣和公德,我看你也不認識路,不如我帶你去四處轉轉吧。”
百鳥衝沒有應聲,卻將視線移到了那些旁觀之人的身上,卻見那些人個個露出了一副奇怪的神情,眼神之中也可以看見一絲幸災樂禍的意味。
這個時候百鳥衝倒有些明白了過來,心中不屑地道:“原來這個家夥不僅愛吹牛,還心術不正,見我是外鄉人,又是孤身一人,想謀我身上的錢財。”
“小子,就這麽定了吧,我來帶路。”毛邱依顯得很熱情。
百鳥衝搖了搖頭,淡淡地道:“多謝道長好意了,山水鎮不過是一個小鎮,我還不至於迷路,我們之間也沒什麽善緣,就此告辭了。”說完他繞過毛邱的身體,不快不慢地向外麵走去。
沒有想到一個外鄉的小子居然如此不給麵子,毛邱頓時火冒三丈,指著百鳥衝的後背罵道:“臭小子,你給老子站住!”
百鳥衝回過頭來,直直看著毛邱。卻就在眾人都以為兩人要打上一架的時候,百鳥衝卻又露出一個淡然的笑容,依舊用不溫不火的語氣說道:“道長你也看見了,我一身粗布麻衣,吃的飲食也是最便宜的,我身上根本沒什麽油水可撈,抱歉了,我們還是各走各的吧。”
眾人一片哄笑的聲音。他們都知道毛邱欺負這個外鄉小子是為了什麽,卻沒料到這外鄉小子年齡雖然不大,但卻很機靈,直接就說他自己沒油水可撈。
眾人的哄笑聲讓毛邱惱羞成怒,他猛地上前,狠狠地推了百鳥衝一掌。
這一掌的力道並不是很大,百鳥衝完全可以紋絲不動地受他一掌,但他卻順著掌力的方向,踉蹌地退了好幾步。最後,更是靠著門框才麵前停下來,沒有摔倒。
毛邱出了心中的惡氣,大笑了起來,“哈哈哈……不過是個嘴硬膽子小的小子。老子現在對你沒興趣了,給老子滾!”
百鳥衝淡淡地笑了笑,點著頭,什麽也沒說,就在眾人的哄笑聲之中離開了茶樓。
“哈哈,你們看見了嗎?我打他,他居然還笑得出來,真是腦子有病的家夥。”毛邱的聲音。
“毛道長,那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隨他去吧,你還是給我們說說你的發現吧,那個盜墓的鬼煉者,他還做了什麽奇怪的事情沒有?”
“對對,那樣的傻瓜怎麽值得老子生氣呢?不過他別讓老子再撞見否則就沒有今天這麽輕鬆了,隻要再撞見,老子一定揍得他滿地找牙!”
“哈哈哈……”
耳畔還依稀可以聽見那些茶友和毛邱的談笑聲,充滿了嘲諷和輕蔑的味道,但百鳥衝心中卻沒有絲毫生氣的感覺。那些笑聲和譏諷的話語落在他的耳朵裏,說的仿佛是別人,笑的也仿佛是別人。
“百鳥衝,那家夥還真是一個無良的惡棍,這樣的人,你也要放過他嗎?”閻鬼的聲音傳來,剛才發生的事情他都看在眼裏。就在那個毛邱推百鳥衝的時候,他都以為百鳥衝會暴怒,當場教訓毛邱,卻沒想到,百鳥衝就這麽離開了,而且,在麵對侮辱的時候,百鳥衝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讓閻鬼更無法理解的是,在那個時候,百鳥衝臉上的笑容是那麽的自然,仿佛發自內心。
“鬼爺。”百鳥衝的腳步不停,穿行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一邊壓低聲音說道:“我的鬼煉世界可空蕩得很,需要很多鬼民,但是我殺人一定要有標準,非惡不殺,非奸不殺。那個毛邱是個小人,欺壓良善,騙人錢財,但還不夠我殺他的標準。”
閻鬼道:“這麽說……你還是要放過他嗎?”
這次百鳥衝卻搖了搖頭,“我不會放過他,但是,在殺他之前,我要調查一下他的底細,隻要有一條夠我殺他的標準……”他的眼眸之中閃過一抹寒光,“那就對不起了,我會宰了他。”
每一個鬼煉者都要殺人,收割生命,這也是鬼煉者存在的唯一價值。倘若鬼煉者不殺人,那就不是鬼煉者了,而是善煉者了。但殺人要有標準,濫殺無辜就會墜入魔道,這樣的鬼煉者,到最後人魔不分,邪惡無比,也永遠沒有機會在殺的過程之中得道,修練到絕頂的境界。百鳥衝將這個道理看得很透徹,所以他要製定他的殺人標準,非惡不殺,非奸不殺。
“嗬嗬……”閻鬼笑了起來,“你真是一個奇怪的家夥,我雖然也是鬼煉者,而且還是曾經的鬼王,我殺人也是隨心所欲,想殺就殺,還從來沒有製定過你這麽麻煩的標準呢。就拿剛才的事情,那個家夥那樣冒犯我,我當場就滅了他。不過,既然你給自己製定了殺人的標注,那就按照你的標準來吧,我倒要看看,如此嚴厲地約束自己,你會修練到何等的境界。”
“境界麽?我不知道。”百鳥衝說。
“對了,有一點我想不明白……”閻鬼說:“你先前的笑,是怎麽回事?我感覺你挨了揍卻很高興的樣子。”
“因為……他給了我殺他的理由,倘若他不推我,我不會去調查他。”百鳥衝說。
“哈哈哈……”閻鬼也笑了。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在街上胡亂逛了一圈,百鳥衝又悄悄來到了靠近柳河茶樓的位置,靜靜地等待著獵物。大約兩個時辰之後,在茶樓喝茶的茶友們陸陸續續地離開了茶樓。這個時候天色也漸漸黑了下來。
毛邱最後出來,哼著小調,沿著溪流向下走。百鳥衝遠遠地跟了上去。
出了鎮子,毛邱沿著一條田間小路慢悠悠地走著。在田間勞作的農夫早就收工回家了,四野無人。倘若在這個時候下手,百鳥衝要殺毛邱簡直沒有任何難度,毀屍滅跡之後也能做到神鬼不知的程度,但他並沒有這麽做。
既然給自己製定了標準,那就要嚴厲地要求自己,在它的框架之內進行殺道的修練。
任何一種修練,都不僅僅是力量和身體的修練,還有心得修練。天武者如此,鬼煉者也是如此。佛教徒如此,道教徒也是如此。
沒走多久,一座破舊的道觀出現在了視線之中。土牆泥瓦,多年不曾修繕的樣子。道路盡頭的大門也是破破爛爛,漆色斑駁。道觀的旁邊有一塊田地,但裏麵卻沒有莊稼,雜草很茂密地生長著,覆蓋了全部的泥土。吱吱的蟲鳴從雜草叢中傳出來,別有一番荒涼的味道。
毛邱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個家夥難怪要騙吃騙喝,原來如此懶惰,道觀有田地也不耕種,這麽大一片田,再加上他的看風水選墓穴葬人的手藝,日子肯定不會這般潦倒。”百鳥衝有些鄙夷地說道。
閻鬼說道:“世間的人有千百種類型,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就在閻鬼說話的時候,百鳥衝的視線忽然移到了道觀的另一側,卻見那裏坐落著一座頗有氣勢的孤墳。老遠看去,石質的墓碑有一丈之高。墳堆也用石塊砌著,非常工整的樣子。由於距離太遠的原因,再加上入夜的光線很黯淡,無法看見那墓碑之上寫著什麽內容。
百鳥衝顧不上和閻鬼說話,踩著雜草悄悄地潛行了過去。這段時間他掘墓掘成了癮,看見這種古墓就會想到鬼穀、鬼果,以及他所需要的能搬進鬼煉世界之中的東西。
很快就來到了古墓的跟前,百鳥衝借著星月的光輝仔細地辨認著墓碑上麵的文字,一邊細聲念了出來:“田翁老大人之墓,兩袖存清風,千古留美名……弟子湯順立……”
“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有這樣一座古墓。”閻鬼說道:“從它的外觀看來,起碼有兩百年的曆史了。”
“兩百年的曆史,那可比鬼爺你活著的時候還早一百年,這個叫田翁的老人,你知道些什麽嗎?”百鳥衝隨口問道。
閻鬼搖了搖頭,“這個地方我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叫田翁的老者我也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我倒覺得,這座古墓裏麵有你說需要的東西,不如破開墓穴看看。”
“現在可不是掘墓的時候,我來這裏可是專程來殺人的。”百鳥衝將視線移到了道觀之中。黑幕籠罩之下,依稀可見一扇窗戶傳出朦朧的燈光。
“那你做你的事吧,我進買命錢之中養神了。”留下一句話,閻鬼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了百鳥衝的手臂之中。百鳥衝殺人的時候,他是不會留在外麵的。
百鳥衝稍微收拾了一下心神,貓著腰,控製著腳步落下的聲音,悄無聲息地向道觀潛行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