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複仇2 原創首發 網
晨,學校少有人在,沒有頻繁走動的身影,他來得很早,一夜輾轉,即便到了此刻他依舊不感到疲倦,反而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
聲樂樓,那平日嚴巡的教學樓兩邊的鐵門都沒有鎖,半閉著,整棟樓的窗戶也緊閉著,沒有任何陽光滲入,樓道裏的感應燈也沒有發亮,白天宛如黑夜,地板濕漉漉的一片,逸陽一路摸著扶手上樓,沿路,各所教室的門緊鎖著。他不知道為何要上樓,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領引著他。
慢慢地,他靜下心來,細聽著周圍發出的聲響。耳畔之間似乎隻有風吹的涼意,格外微弱的風聲,可是,他的的確確感覺到了那詭異的旋律在顫動,在他心裏浮遊著,一步步引誘著他往上走。聲樂樓內,除了鋼琴室還有什麽能吸引到他呢,兩天前,那個白裙女子閃入鐵門後消失,是否就是為了引他入內,當時的他在那裏遇見了馮芷珊,晚自習期間沒有鋼琴課,為什麽她還要在那裏獨處呢,先不說一個女子在暗無天日的鋼琴室裏需要多少膽量,單是走過那連感應燈都未修複的夜道他都感到陰森。
當夜,馮芷珊莫名地出現在鋼琴室,當夜,他遇見白裙女生,當夜,兩名逃犯被殺,當夜,學校的一名學生被嚇死並拋入下水道。它們,到底有什麽聯係,一個夜晚竟發生了那麽多事。
那扇鐵門沒有關,沒有鎖。
忘了鎖?
不可能,這裏的每一台鋼琴都有幾千甚至近萬元的價格,又怎麽可能犯這樣的錯誤。逸陽伸手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輕推開了門,鋼琴室內,空無一人,隻有那張黑色的帷幕隔開了講台與台下的鋼琴,窗外的光沒有透入,沒有開燈,整個室內顯得暗淡。
沒有人,為什麽連門都沒有被鎖上,難道連樓管都忘記檢查?
逸陽想要開燈,手未觸到開關,他便已經發覺那牆上的電線早已被剪斷,被剪斷的電線吊在牆邊,橫截麵還是平滑的。逸陽想離開,他並不願被別人當賊看,但是,他總覺得鋼琴室內還隱藏著什麽。不,該說是黑帷幕後除了鋼琴還會有什麽,逸陽抬起頭,帷幕之後的上方都是一些嵌入天花板的空調,其中,近十條鐵絲穿過空調內,鐵絲團繞在一起,像是一條粗繩,掉在天花板,微微地轉動著,發出咯咯的微弱聲響。逸陽把未觸到電燈開光的手移開,忍不住往黑帷幕走近了幾步,用力掀開。
帷幕從貫通鋼琴室兩邊石牆的鋼絲脫落,一股刺鼻的氣味向他襲來,逸陽避眼咳嗽了幾聲,今次,抬起頭來,他的心不由得顫動。
吊在鐵絲上的是一具女屍,吐著長舌,滿臉灰青,脖子與鐵絲間夾雜著滲出了濃濃的血絲,下巴早已血肉模糊,把數十根鐵絲幾乎把她的頭扯斷,她的雙目圓瞪著,死死地盯著他。
逸陽後退了幾步,心髒劇烈地跳動著,那雙眼似乎還有半點氣息,似乎還活著,那雙眼讓他也感到恐懼。當逸陽轉身想要逃離的時候,鋼琴室門檻邊站立著那肥胖的樓管,她看到了這一幕,頓時發出一陣淒厲的尖叫。
他就知道,著鋼琴室帶給他的隻有罪名。
那不久,鋼琴室內開始聚集了那些茫然的看客們,沒有學生,反倒是那些教師領導打頭陣,但當他們看到鐵絲下的劉惠雪,他們驚呆了,茫然了。
有一個失去理智的男人擠出人群,甚至逸陽沒有看清他是誰,便被他一拳打倒在地,他沒有躲過,即便有能力躲過。
那些教師拉住了那個男人,他也在極力反抗著。
“是他害死惠雪的,我就知道讓他繼續呆在學校根本不會有什麽好事,當初就不應該看在那外國女人的情麵上讓他來這裏讀書!”
他,死者的丈夫。
“好了,冷靜一點,誰也不知道是誰殺害了劉老師,讓警察來處理。”
逸陽沒有說半句話,他自有能力為自己辯解,任那群人懷疑。馮芷珊一直看著他,那群教師保安在逼問自己時隻有她是無動於衷的,看著他被人推扯被人打罵,那雙目依舊比屍體的眼神還冰冷。
“劉老師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殺她!”他們把逸陽推到牆角,逼到牆角,隻有極少數勸說者試圖拉開他們,逸陽選擇沉默,即使他也知道這會讓那群人更加瘋狂。
“我問你話呢,為什麽要殺人!”“你這是在報複學校嗎!”“你啞巴了,連為自己辯解都不會!”……
逸陽的目光停留在人群裏,他看到了一個人,那個沒有瞳孔的男生,當日在操場上與他相遇的男生。
-還有人會死。-他輕聲叨念了五個字,極為輕細。
那些人麵麵相覷,隱隱約約像是後退了,暴動的情緒安穩下來,但轉而充斥的卻是恐懼之意,在這晦暗的空間裏,那些人慢慢安靜下來,那早已被放下的劉惠雪眼皮依舊沒有蓋上,死不瞑目。
逸陽沒有恐嚇他們,當他看著那詭異的男生時不由自主地念出這幾個字,這讓他自己都覺得可怕。
那些人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沒人拉開窗簾,沒人提起斷電一事,仿佛這些人被人逼迫著演一場無言戲,對他的恐懼更加深,讓他蒙冤。
警方帶走了逸陽,袁隊長沒有來,帶隊的是陳國遠,逸陽被帶走的時候回過一次頭,馮芷珊的目光始終沒有移開。
車上,陳國遠問他:“為什麽不向他們解釋?”
“解釋也沒人會相信。”
“不解釋在他們眼裏你的嫌疑會更大。”
“我情願他們害怕我。”
“你真是怪人。”陳國遠苦笑。
劉惠雪的屍體被送往太平間,隻是進行了一次解剖,簡單的屍檢,她的死因擺脫不了那繞脖的鋼絲,但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被吊上去的,不過到現在位置那些師生都未曾懷疑過她是自殺。劉惠雪沒有聲樂樓的鑰匙,而屍體卻在聲樂樓鋼琴室內被發現,除非上課,不然聲樂樓的鐵門不會被打開,當然,除了所有擁有這棟樓鑰匙的人,不過這也就說明了凶手有能力自由進入聲樂樓,逸陽身上沒有聲樂樓的鑰匙,警方也沒有從他身上搜到剪斷電線的任何工具,當然,他身上的工具刀並沒有留下關乎電線的任何痕跡,更重要的是劉惠雪死於昨晚,逸陽當時已經回到家中,若偏要說他有嫌疑,那內宿的學生或者擁有該樓鑰匙的人嫌疑豈不更大。不過有兩點讓警方難以理解的是為什麽逸陽會來到聲樂樓,另外,為什麽聲樂樓的門是開著的。
麵對審訊,這是逸陽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審訊,他知道連警方也對自己存有戒心,畢竟,在接連的兩起案子中他已經被帶入警察局兩次,他們確實沒有理由不懷疑自己,即使他們並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證他。
“今天早上你為什麽要去聲樂樓,為什麽去鋼琴室?”
“因為心裏不安,我聽到了鋼琴室有東西在呼喚我。”
“你沒有鑰匙,當時是怎麽進去的?”
“聲樂樓鐵門沒鎖,一推就進去了。”
“那你進去後有沒有找到呼喚你的人?”
“不是人,什麽也沒有,我上去之後進入了鋼琴室就看到了劉惠雪的屍體。”
“在鋼琴室內見到劉惠雪時情形是怎樣的?”
“她被吊在天花板上,脖子被鋼絲困住,滲出好多血,脖子也幾乎要斷裂,她的眼睛一直對著前下方,後來才被前來的教師們放下來。”
“你當時不感到害怕嗎?”
“誰知道我們哪一天死的時候會不會比她還恐怖,用這樣的想法安慰自己就好。”
審訊的刑警頓了頓,又問:“屍體被那群教師搬下來後有什麽異常嗎?”
逸陽抬起頭望著他,似乎今次他們對自己的審訊目的根本不是去識辨自己是否凶手,而是想了解關乎劉惠雪死亡的不正常症狀。異常,難道連警方也不相信這是人所為?逸陽說:“我感覺她還活著。”
審訊的刑警像有著極大的興趣,他問:“為什麽這麽說?”
“直覺。”
顯然,他們對這個回答是失望的。
“我想聽聽你對這案子的看法。”在旁一直不言的陳國遠補充問。
“除了那無頭屍案,下水道男屍和劉惠雪都該與我的見聞有關。”
“何出此言?”
“因為我聽到了鋼琴發出的奏樂聲,在他們死前死後都聽到詭異的旋律,似乎是為了引我前進而彈奏的。”
“你覺得是人為嗎?”
“您多問了。”逸陽淡淡地回複。
提到這裏,他們也不便再問,逸陽並沒有任何嫌疑,就如同他所想的,他沒有殺人動機,在昨晚也有不在場證據。
回到學校後,他被校長,級長,班主任輪流訓斥了一番。
逸陽情緒一直很不穩,離開教學樓,離開那些質疑他的人群,他的心在此才顯得寧靜,讓人質疑甚至恐懼本並不好受,但在他畸形地看來卻是格外舒暢的,也是複雜矛盾的,他記住了教室內他們的雙神,他想,至少從今天開始不會再有人願意接近他這個災星。他走出教學樓巷道的時候,一雙手按著他的耳根後腦往牆壓,這種行為在他身上並不少見,表麵的玩笑,內在的戲弄和欺淩,他們終究是無法留下他,他們想要對付他,驅趕他,逸陽沒有留意,未能反應過來而側撞向石牆,他隻是感覺右腦一陣刺痛,但他下意識地反擒住那個人的手臂,扭開按壓他的雙手,以牙還牙地將他重重地壓製在同牆。這一過程,逸陽並沒有回過頭,他知道有人針對他。
林召華被反擒的時候手臂並肱折的空間,反而被逸陽反咬一口,林召華的體質並不強,但脾性確實太過於狂暴。
“你在做些什麽,笨蛋!”逸陽壓著怒氣問。
被撞後的頭腦雖然還有些發昏,林召華扶著自己的上額,警告他:“不要再靠近紀凝,你在這裏隻會害死她。”
“這好像不關你的事,你喜歡她可以直接和她表白,少在這裏煩我。”逸陽對他冷笑,他不想再理會這個對他而言的瘋子,他想離開,但林召華粗暴地拉過他,逸陽不再示弱,回頭往他側臉就是甩上一拳。林召華瞬間反應過來,狠眼望著他:“你不過就是個殺人犯。”
“是,我是殺人犯,往後別說是你們,這所學校的教師也早晚一個個被我殺光。”逸陽扯開他的手。
林召華的臉變得鐵青,他與逸陽同樣有著孤僻的性子,但在逸陽眼中,眼前這個人比他更為薄弱,林召華,隻不過是個內心孤僻,自傲而又扭曲的人。他像是得了失心瘋,上前舉拳暴打,兩人也瞬間扭打在一起。
因為這一次的拳腳相加,下午的時候,逸陽沒有來上課,他被罰站在天台上三個小時,天台上隻有他一個人,林召華依舊在班上,逸陽沒有受傷,而林召華滿身多出瘀紅。孤僻的善者並不以為著比生性殘暴的人弱小,生性殘暴的人也不意味著比他們更殘忍更睿智,逸陽厭惡那種人,平日懦弱得像被世人遺棄,一旦發狠卻毫無理智,他們自私,暴躁,因而逸陽才寧願做一個對外冰冷的人,至少那不是懦弱。
他不會再為自己辯解,站在天台,也站在陽光下,紀凝在背後搭上逸陽的肩,逸陽沒有回頭,他知道是紀凝,輕盈的觸碰,隻有紀凝才會如此溫柔。
“我聽舒灝說你和林召華動手了,看來你沒什麽大礙。”紀凝在他身旁坐下,觀察這逸陽的側臉,他的臉上並沒有任何傷痕。
“你很煩。”逸陽別過臉。
“你還在生我的氣?”紀凝察覺逸陽語氣的冷淡。
“我沒法生你的氣。”逸陽垂下頭。
“我知道,因為我一直沒有給你一個回複。”
“很難嗎?”
“是很難,因為一旦給你答案,我的生活就會發生很大改變。”
逸陽賭氣,沒有理她。紀凝毫不避諱地拉過他的臉,問:“你就不怕再挨我媽媽兩巴掌嗎?”
“又不是沒挨過,你媽媽的性格我總有習慣的時候。”
“她性格很火爆,之前我離異的父親送我生日禮物的時候都被她當著我的麵摔碎,不過,其實她也沒你想的那麽壞,告訴你吧,我有次受不了她的性格而離開出走的時候她死命拉著我還被我甩開,結果我自己卻摔下樓去,被貼片插入腰間流了好多血,那時候她很慌亂,很心痛很自責,在我住院那幾天一直茶飯不思。”
“很奇怪嗎?為人父母,再霸道也會關心自己的子女,對待我這個外人就不同了,當眾給我兩巴掌都不用眨眼。”
“所以你就更該理解我的處境,要麽等著被我媽攆回去,要麽我們倆一齊休學,好啦,不要悶悶不樂,我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嘛,反正我們都沒有愛上其他人,你再這麽冷漠我會受不了。”紀凝站起來,叮囑道:“不跟你說了,我該回去了,你累了就自己坐下休息。”
逸陽別開臉,沒有以聲應她。紀凝手心往後按壓著逸陽的頭部,逸陽自然地重心前移往前傾,他沒說什麽,依舊在賭氣,當他回頭時,紀凝也已經轉身離開。
天台的花路上隻有她孤孤單單的背影,落日,一直給予她格外的美,逸陽垂下頭,心裏一直不是滋味,難以言出。
夜晚,晚自習結束後,逸陽獨身離開了教室,紀凝有些話想要與他交談,但她留不住逸陽,她知道逸陽的苦惱,不僅僅是因為劉惠雪的死亡,也因為與自己的情感問題。
逸陽在下了樓梯後再次聽到了那聲詭異的鋼琴曲,它本能似的植入逸陽的耳根,這種聲樂,足以刺痛他的五髒六腑,逸陽感到不適,不安,每一次出現這種聲樂都伴隨著死亡,這次不知又會輪到誰。他置身在人群中,周圍的學生在他身邊一步步走過,夜裏的燈微亮著,他在細聽著,他知道自己總能探清聲源的位置。他看到了那個人,他也找到了聲源,那個人—林召華,他是死神,還是死神找上他。
校園裏百千人中,林召華回過頭,臉色有些淡青,像是百病纏身後的體態,他微微擰開嘴,像笑,也像在挑釁,最後離開了校門。對於這個剛與自己有拳腳之鬥的男生,他本可以不必理會,但一經聽到那種聲樂,他仍然有些放不下,他很好奇,也很害怕再出任何事而再次牽涉到自己。鋼琴曲,這是否意味著死神對林召華的處刑呢?逸陽跟在林召華背後,而高泉歟卻跟在逸陽身後,他們各有原因。
林召華的每一步很穩定,但總讓人覺得有些虛化。逸陽覺得今晚的林召華有些不同,他忽然覺得林召華本不該那麽脆弱,暴躁,難道從頭到尾那首鋼琴曲都是為自己而彈,為的是讓自己看到死亡?
林召華走過繁忙的街,那裏紅燈綠影,林召華的家並不需要通過這條路,但他會去哪裏。鋼琴曲在林召華的內心傳出,除了逸陽,再無其他人聽到,這包括尾隨的高泉歟,但顯然,高泉歟也似乎看出了林召華的異常,如果此刻她願意與逸陽交流,也許他會問:“你有沒有發覺,林召華的神情很像一種人——死人。”
拿什麽來形容此刻的林召華,他像是從夢中脫離,拖著自己的靈魂在路上走動。五十米大道,紅燈依舊亮著,車流依舊急湍,站在斑馬線上,再一次望回逸陽,逸陽難以忘記那個眼神,陰森,狡詐。
你是不是很想看到我死亡?
逸陽聽到了林召華內心的聲響,此刻的林召華不再是林召華,“它”才是真正的聲源,逸陽不敢相信自己,林召華衝往十字路口,高泉歟也一時愣在那裏,在他的視線裏,一輛急速的轎車來不及臨時拐彎,車身狠狠撞向林召華,林召華的身體也在瞬間被撞飛近二十米,緊接著,後方慌亂的車輛變換了行道,側身與臨車相撞,有的車撞出了圍欄,一連的車輛頭尾相接,毫無預兆地引發一連串的事故。
一場車禍引發了數十輛車發生事故,林召華的屍體靜靜地躺在馬路上,眼睛沒有閉上,隻是充滿恨意地看著逸陽,仿佛在說:都是你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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