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陰森2 原創首發 網
清晨,萬窟山上沒有半點陽光,藍雨幕曾告訴過他,這一帶僅有到中午到黃昏才能見上陽光,但怪異的是這些林子汲取如此少的陽光卻依舊能生長茂密,一個隻有夕陽的地方往往隻有悲傷,逸陽沒有來對時間,晨,霧色是最濃之時,相比夜晚,它同樣具有可怕的地方。榕樹粗壯的樹幹上依舊印著斑斑血跡,似乎永不褪去,而樹下的泥土卻已經被翻動過,難道在他來之前就已經有人來過,鬆動的土麵在一夜的洗刷下並未能幹去,捷足先登的人應該在昨晚以至今早才翻動過,那個人會是藍雨幕嗎?
逸陽唯一一點確定的是這鬆土之下還埋藏著最根本的東西,葉苗的屍骸,的確,沒有人願意在取走珍物後還會重新填埋。逸陽掄起鐵鏟鏟開了上層黃土,借用鐵鍬刨開更深的土層,這鬆動的黃土間沒有存在任何阻礙,越是這樣他越是擔心。
鍾聲嫋音依舊,整座山也逐漸起了佛音,霧色加劇彌散,也在迅速褪去。
逸陽換上手套,用手挖開了一層又一層土,他身後積滿了黃土,黑紅的樹根也在暴露,直到他挖到了第一根殘骨,他明白,葉苗的骨骸依舊還在,接下來,他空手挖出了第二根,第三根……
那具早已化骨的殘殼在慢慢浮現,最後,整具骸骨暴露在空氣中,骨根安靜地嵌在土層,腹中的骨骸有所殘缺和損壞,這也是被人盜竊的位置,不難想象,致命區應該在那裏,那麽來訪盜取的目的無非是斬斷警方偵查的路,也許是出於凶器的特殊。逸陽站起來,凝望著這飄渺的霧境,他開始對藍雨幕感到懷疑,知道葉苗葬身地的隻有藍雨幕和凶手,若是凶手,他(她)根本就沒有必要在逸陽發現後才挖去骸骨,他(她)也該早在逸陽來此之前就取走它,而藍雨幕隨同逸陽來到這裏,又離奇失蹤,挖走骸骨的人除了藍雨幕還能有誰,但藍雨幕在葉苗遇害之時也不過十歲,不可能是凶手,那麽,她和凶手又有什麽關係呢?
在拍下各處的細節照片後,逸陽填埋了鬆土,鍾聲的空鳴也越來越淺淡,煙霧也開始趁虛而入,林裏依稀搖晃著詭異的身影,是它們?不,是另一張熟悉的麵孔,許家翔,那個在葉苗死後便投河自殺的人。
當逸陽回想起這號人物時,許家翔已經消失在他眼前,許家翔既然追隨到這裏,那麽他所知道的事也絕非警方所了解的那樣少,此刻他的來訪,分明是想告訴自己更多的事。他在引開自己,確切而言是想為逸陽引路,逸陽不敢鬆懈,撥開層層煙霧追逐著這陰氣流往的方向。
沿著陡壁,逸陽細心地跟上,進入那段蔭蔽的白楊群,那裏的光線顯得淺淡,被密密麻麻的枝葉所阻擋,林下斑斑印著微光,逸陽也是在這裏停下的,他追逐許家翔並非因為他在前的背影,而是透過通靈眼所察覺鬼的蹤跡,但是來到這裏,一切都顯得格外陰森,一切都如他的腳步那樣陰氣重重,甚至帶上了血腥味,這裏沒一個方向都彌散著陰晦的氣息,枝葉上的烏鴉在低頭哀鳴,身上沾著血色,敏銳地在林間飛過,而且三五成群,這裏是上坡,一條被踩出的路,這條路前麵是斜地,在那裏色彩不再單調,隻因為這片空地早已沾上了象征罪惡的黑血——那懸吊在白楊上的各具屍體。
他們已經高度腐爛,在這異常的環境中早已化為幹屍,吊在白楊上,一具一具,仿佛在靜靜地凝望著他,觸目驚心,這些就是祠源村還未找到的屍體嗎?
透過這微弱的光線,逸陽在屍下徘徊,來回注視著這死去的可憐人,全村村民遭到殺害,這豈是一個人所能做到,若是葉苗,她與祠源村的村民到底有什麽過節,為什麽要如此殘忍地殺害他們,這些人在經幾個月的外露中他們的脖子已經被深深地嵌入,一直沒有斷去,宛如咽不下最後一口氣,因而才在這裏等待他的到來,逸陽後退了幾步,回身,他看到了那依舊麵無血色的許家翔,在白天裏他初次清晰地看到他的模樣,雙眼一片空白,眼中沒有任何黑質,纏繞的血絲格外明顯,讓人感覺深不可測。
-這些,就是在幾個月前死在葉苗引導下的村民們-
逸陽正對著他,問:“為什麽葉苗要殺害他們?”
-不知道,我對葉苗的死並不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死與這裏的村民有間接的關聯,這些村民極有可能在葉苗出事時見死不救,也或者冒犯過她。-
“全村的人?”逸陽問。
許家翔閉上雙眼,再度睜開,哀憐地望著他們幹涸的屍體,-也許真如你所說。-
逸陽明白,也不再糾結,問:“既然你能來到這裏,那麽對葉苗屍骨殘缺部分的去向應該有所了解,而取走她部分屍骨的人是誰你應該知道才對。”
許家翔搖頭說:-托你的福我才知道葉苗的葬身地,葉苗的骸骨被挖取一事我一無所知,那晚我並沒有守在那裏,而是守著你們,我以為可以很安全,沒想到除了我們還會有人前來這裏。-
“這麽說來,你對藍雨幕失蹤一事應該很了解才對。”逸陽問。
-那個女生,你最好離她遠一點。-
“我隻想知道她的安危。”逸陽說。
許家翔輕笑了幾聲,告訴他:-她是在夜裏被一個戴麵紗的女子帶走的,那個女子不是人,非比尋常,想要找到藍雨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謝靜萱,又是她,究竟她所做的一切目的何在。
-如果葉苗的葬身地有人靠近,我不會不知道,除非挖取她屍骨的根本不是人。-
逸陽轉過身,望著這些骸骨,他想起了霧色中詭異的死人群,許家翔後退了幾步,慢慢淡出了空氣,霧漸濃,也掩蓋了他的身體,這次,無論逸陽問他什麽,他都沒有再回複,隻是消失在霧色中,逸陽隻是感到一陣眩暈感,難以站穩,遇見許家翔,宛如一場夢。
當他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竹船上,夜色茫,一個夢,僅是度過了數分鍾,但卻穿越了十二小時,他記不起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為什麽轉眼之間會變成黑夜,逸陽的腦海裏依舊有著揮之不去的疼痛感,他茫然地望著江麵,不由得心裏一陣惶恐。
江麵浮著一具具高度腐爛的屍體,那些人,他們正睜眼瞪著他。
他們,都是祠源村的村民,有些在樹上懸吊,有些已經在土中成為遺骸,甚至有些已經靜靜地在江麵上,到底他們是如何死去的,真的是瘟疫導致的嗎?有誰能告訴他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原本黃綠的林裏沾上了大片血液,逸陽的心在顫抖,他停下了竹船,也係好麻繩,那些死者,隨著江流流往低穀,在這裏,他們一直在無限死循環地不斷重複這一片斷,從上流到下流,永無止境流淌的屍體,那樣一遍又一遍,他們的靈魂無法得到安息,在寒水中掙紮,絕望著重複那沒有盡頭的痛苦。沿著江流,逸陽踏上了屍流的源泉之路,他始終堅信這一路過去能發現些什麽,葉苗死後,這群人無一例外成為她當初作為補償的陪葬品,葉苗到底有多恨他們,甚至不惜將他們致以無法安寧的地步。
傲月俯視著微光下的小片角落,滲入霧氣,夜裏的山林一片死寂,枝葉彼此交纏,無人喧囂,鳥兒的哀鳴也停止了,逸陽拖著惶恐之意摸索前行,懸地崖的高壁沒有了月光,伸手不見五指,逸陽也逐漸被黑暗吞沒,兩峭壁之間隔著江流並沒有真正可行的沙岸,冰寒的江水浸上皮膚傳出刺骨的疼痛,看不清路段的前方有什麽,但他唯一能感覺到的還隻是冷,不僅僅是因為江流的寒襲,更因為這詭異的霧氣依舊無止境地從水麵散發,逸陽的身體在顫抖,他咬著牙依舊緩緩前行,挪動了腳步。
霧在食月,但光芒照到的區域也慢慢向逸陽移動,逸陽的雙腿被泡得有些麻木,他開始覺得就連自己的冷覺感受器也在慢慢崩潰,高崖之下,那裏開始遍布碎石,那裏的江水並沒有半點汙泥,格外清澈,光色濺撒,他逐漸看清了前方的江水,同樣,也逐漸看到了一個女子,是他的意識衰退產生的幻覺嗎?
那個女子,下垂著細長的黑發,黑發在緩流的江麵上流淌,她撩起發絲,洗浴著自己的黑發,那原本烏黑的長發透出光澤,她的臉色很憔悴,帶著深邃的雙眸,若非了解她的身份,誰都會誤以為這是天外之仙誤落凡塵,可怕的靈幻之景讓人錯解這會是夢境,那個女子正是他一度感到憐憫的葉苗。
這是月光最為明顯最為清晰的地方,在延綿的黑暗之中這片慘淡的光芒籠罩下的石岸變得異常美麗,就是在這樣特殊的環境下這個女子會變得如此迷離,此刻的她在梳洗著自己的長發,一遍又一遍,毫無感情的臉色變得哀婉,看似一個心事纏身的哀怨女子。
逸陽拖著被浸濕的衣服向葉苗靠近,葉苗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無止境地重複著她輕柔的動作。上了岸,逸陽離葉苗不過一米的距離,他凝視著葉苗,而葉苗卻沒有回望半眼,木梳從額頭的劉海到下垂的發絲一垂而下,神情很是淡然。
“葉苗…”逸陽試圖走近她,呼喊她。
葉苗撩起長發,揚起了少許金瑩的碎花,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後再次舉起木梳,似乎心中早已空白,逸陽伸手製止她,“再過不久我們就會帶你離開這鬼地方,即便是鬼,來到這裏也不得善終,所以我請你清醒一點。”
水珠在滴落,當他停止自己的話語時,月光下,除了水滴滴落聲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響,即便,那滴滴水珠是那麽渺小。
滴答滴答……
“警方可以還你一個清白,他們真的有這個能力。”
逸陽把她的手放下,等待著她的神情變化,雖然這個女子是清醒還是迷茫他根本無法判斷。許久,葉苗沒有反應,逸陽伸手搶過她的木梳,她的身體莫名顫了一下,緩緩地回過頭,望著這崖穀分路的雜林,逸陽順著她凝視的方向望去,雜林內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光線。葉苗的瞳孔沒有任何動搖,死死盯著那幽深的雜林,又是寂靜,伴隨著那最後一滴水珠滴落的聲音,而後又歸於死寂,逸陽感覺不到葉苗的呼吸,甚至連他自己也屏住呼吸,生怕這微弱的呼吸聲會吵到這幽暗處不為人知的異類,他靜心凝聽著,江流緩逝,萬窟山響起了空鳴,自己那極為微弱的呼吸聲也越來越明顯,望著那幽暗的林子,依稀間似乎感覺到了超出死寂的異常動靜,沒有風,雜草佇立在石沙上幽幽浮動,看不見的黑暗視角像是每一處都有眼睛在看著他們,漸漸地,逸陽聽到了另一道微弱的聲音,像是貓叫聲,但更像是嬰兒哭泣的聲音。
嬰兒,這裏怎麽會有嬰兒呢?
逸陽打了個寒戰,即便他能比常人更迅速地適應這裏,但麵對這可怕的聲源他並不能完全鼓起勇氣,畢竟,夜深人靜,孤寂伶仃也讓人感到發慌。葉苗靜靜地聽著,停下了動作,逸陽放下木梳,邁動了腳步,緩流聲也因他而響起,逸陽一步步走向暗叢林,遠離了葉苗,那嬰兒似的哭聲也越來越大,讓人感到刺耳,自從藍雨幕來到這裏後,他不在聽過任何像這個如此真實的聲音,嬰兒的哭聲,這是生命活動的標誌,而今卻讓人感到可怕,貓叫聲,嬰兒哭聲在黑夜裏同化為一物,潛藏在這草叢的後方。
逸陽在恰近叢林時撥開高昂的雜草時有過遲疑,他似乎能想到這樣一個畫麵:當他撥開這片雜草,在沙石上躺著的是一個嬰兒,但轉過身來卻帶上一張詭異的貓臉。
他上舉的手放下,但又矛盾地舉起,撥開了雜草,幽暗的水麵上空無一物,什麽也沒有,嬰兒哭聲也戛然而止,逸陽鬆開雜草,緩緩走近叢林重心,平緩的江水蓋過他下半身,他巡視了四周,而後回過頭,懸地崖的沙石岸上已經沒有葉苗的蹤影,那把木梳依舊浮在江麵上,並在他此刻的視線中莫名下沉。
偌大的江流隻有他一個人的身影,他忘記了是什麽時候起不再有霧,也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在嬰兒哭聲的驅使下來到這裏,現在想想連他都有些害怕,這裏,實在太過於冷清,逸陽挪動了身子,想要離開,但卻一時難以動彈,滋長的水草緊緊纏繞著他的雙踝,在水底,雙腿的力道甚至無法掙脫水草的糾纏,逸陽有些心慌,俯身想要解開水草的束縛,但卻看到周邊的蘆葦慢慢移向自己的腰,細長的根蔓越發伸向自己,像蛇一樣,逸陽感到不妙,掙開那未緊纏的根藤,連根拔起纏腳的水草,水草根藤脫地時,水間浮起血紅的塵粒並在逸陽身上漫延開來,逸陽從腰間取下工具刀,劃開了不斷往他身上蠕動的根藤,血紅越發擴散,甚至能聞到血腥味,蘆葦岸離他不過兩米,那些斷去的根藤也在下沉,逸陽本想這會結束,但可怕的是,從水底出血的窟窿上再次伸出根藤,緊緊纏著他前進的雙腿,雙肩,甚至纏繞他的脖子,逸陽開始大幅度掙紮,那沒完沒了的根藤在被工具刀剪斷後殘根依舊像有意識般纏住他,鄰近的水草在傾斜,長葉纏上了他的身體,將他拖入水底,逸陽緊拉著水麵的草植,從水底掙紮而起,他的身體在劇烈抵抗,那血液染了大片水流,遠遠的,他看見了遊離在水底的女人,穿著紅色旗袍,與血色融在一起,猙獰的臉色,青白的臉上扭曲著,雙眼裂開偌大的縫隙,她緩緩地向他遊來,張開尖利的利齒。
“把手給我!”
逸陽移開目光,岸上,藍雨幕伸出右手凝望著他,逸陽甚至感到難以置信,在這個錯亂的時間裏那本已失蹤的藍雨幕回來了。
為什麽會在此刻出現,藍雨幕,你究竟是什麽人……
求月票、求收藏、求、求點擊、求評論、求打賞、求禮物,各種求,有什麽要什麽,都砸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