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流逝1(完結章) 原創首發 網
他的腦海裏總浮現那個畫麵，直到他想起了往事。
小時候，他一直在農村生活，相比城市，哪裏確實少了太多的繁華與虛假，但鄰近山區，總多出一種詭異。
那一次捉迷藏，他誤闖了一個而今他都沒有真正勇氣去踏進的地方——墓地。
記憶裏，這片地方是溫馨的，隻是在城市裏生活了太久，太多的呼聲閉幕了他兒時的記憶。當年幼時的他並不懂得這意味著什麽，麵對立起的一座座碑墳，是什麽概念，他一無所知，包括眼前依附在暴露的木棺旁的老奶奶在幹什麽，隻知道她的衣裳是多麽襤褸，她是多久沒有在如此安靜的地方靠過，木棺裏的，或許是她的兒子，也或許是女兒，她臉上的安詳而今卻是悲痛的，選擇這一條路是她甘願的，她孤苦寂寞，她不再如年輕那樣能夠為自己的人生奮鬥，同樣的，她更無法得到一絲憐憫，為什麽她會獨自前往這個荒涼的地方，為什麽當時的自己完全沒有害怕，反而能靜下心來傾聽兩代人的聲音。一個是被生活逼入絕境的窮苦老婦，一個是喪失丈夫的悲苦女性，期間，有太多的相似之處，但彼此追求的人生卻是如此格外不同。
無限循環的痛苦，這就是生存的本質麽？
逸陽睜開眼，此刻的天色格外陰沉，沒有雨，躺在地麵上，他並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正在哪裏，也似乎忘了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從地麵爬起，他茫然地望著眼前這一切。
目的，這一片地域，成千上萬的墳墓，這是哪裏？
地獄嗎？
逸陽茫然地走過，重心不穩，每一步都格外沉重，掃過那些墳墓上的名字，他的心有些阻塞。
紀傷，高泉歟，譚明宣，葉瑤，範婷研，高政，伯恩，紀泉，秦佑澤，謝海龍，張清賢，穆蘭修女，陳國遠，紀凝，梁逸陽……
他在自己的墳墓前停下，注視著墳墓上的文字：2014。03。12
這是預兆？
逸陽抬起頭，望著無數的墳頭，那裏的時間大多定格在2013到2014，2014，可怕的滅完年。
“施嘉芸！”逸陽破口大喊。
空曠的墓地沒有任何回音。
“這種未來根本就不存在，無論是警方，還是更多的人，他們的求生意識總不會允許被你的怨念所掩埋，怨念，可以平息，也可以驅除……”
依舊沒有任何人回應他。
逸陽繼續走著，這無止境的墳頭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他像是白紙上的一點在無方向地遊動著。逸陽很尊重兩類病人，一種是瞎子，他們的世界是絕對的黑暗，黑暗，這是逸陽尤為恐懼的，第二類是聾子，在一個絕對靜謐的空間，沒有風吹草動，這比黑暗還要更讓人輕易發狂，此刻，這寧靜的大地有著絕對的死寂，這一刻，他反而渴望謝靜萱能夠找上門來，那樣，他總能聽到聲音，哪怕是她那陰森的笑聲也會讓他覺得舒坦，至少，他也不會太孤單。
“你打算困我一輩子嗎，施嘉芸？”
逸陽在地上跪下，他有些想發瘋，這個地方暴露了他的狂躁和不安，癱在地上，望著那渾濁的天空，逸陽有些茫然，有些傷感，茫茫海洋中的孤島逐漸被荒棄，最後，他閉上了眼。
起了風，有些陰涼，沒有聲音，但他感覺得到土地有些顫動，他微微睜開眼，望著腳邊那不安的土地，那裏，有什麽東西想要破土而出，整片黃土在慢慢鼓起，逸陽縮回了腳，他想要起身，但一隻枯瘦的手從土裏伸出，握住了逸陽的腳，另一隻手也隨之而上，黃土從她身上掉落，她身上的汙泥也順著邊緣落下，那是一個女人的軀殼，一頭白發，皮膚格外幹癟，臉色宛如粉刷的牆，她的眼鏡裏沒有瞳孔，眼眶內完全沒有水分，已經完全幹涸了，她攀上了逸陽的身子，逸陽沒有多少力氣抵抗，他隻是習慣性地遮掩，抵擋了女屍伸出的手，再一次，四周又恢複了寧靜，逸陽的手並沒有讓任何東西觸摸到，他微微睜開眼，自己的左手橫放著，身前什麽也沒有，地麵也沒有什麽破土，隻不過環境變了，變得不可思議。
遊樂園，他出現在了遊樂園，周圍不再是那令人畏懼的墳墓，遊樂園燈火全開，似乎所有的器械都在運轉，海盜船，碰碰車，長龍車，摩天輪，旋轉木馬……
逸陽還記得這個地方，當初紀凝在紀泉死後曾孤身一人來到這裏，這是屬於他真實的世界嗎？為什麽這裏一個人也沒有？施嘉芸，你到底想要表達些什麽？
逸陽四下尋找，但仍然什麽也沒有發現，遊樂園外全是黑暗，絕對的黑暗，沒有半點火光，逸陽轉身望向遊樂園的鍾樓，那裏的指針指著0，即00：00，時間定格在那裏，不再變動。
——選擇毀滅——還是選擇生存————
逸陽聽到了聲音，施嘉芸的聲音，他抬起頭四處環視，這是施嘉芸想要問自己的問題嗎？逸陽摸著那把槍，與其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留在世上倒不如陪其他人一起死，可是，逸陽的內心裏總有什麽東西放不下，是什麽呢？
逸陽舉起槍，也許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做，他沒有對準誰，似乎是在問那把槍下一步該如何選擇，最後，他始終是找到了目標，對準了摩天輪的遊動座位，這莫名的舉動是這把槍給自己最大的指示，他扳動了扣板，槍聲驚天動地，那道槍聲劃破了黑夜的寂靜，子彈以驚人的速度從槍口碰出，那時，預料的場景發生了。
是的，子彈在半空中停止了，就在遊動的座位前停止，逸陽放下槍，車廂上方獨空漂浮著一個人，一頭黑發披肩，雙手背在後方，她立在了神聖而讓人敬畏的位置凝視著逸陽，她的長裙有些揚起，隨同著她的黑發，隻有那雙神沒有動彈，鬼眼凶利。
“為什麽要破壞如此溫馨的地方，為什麽要讓你手上的罪惡破壞寧靜的黑夜！！！！”施嘉芸質問道。
“再美的東西在這裏也隻是軀殼而已，毫無人煙，站在這裏有的隻是孤獨，這不是我想要的。”逸陽的槍沒有放下，反而槍口上移，瞄準了施嘉芸。
“你想要回那個冰冷殘酷的世界？要回那個被世人玷汙，充滿愚昧，**，戰爭，冷漠的世界？難道這才是你想要的？”施嘉芸問。
逸陽開了一槍，那顆子彈無誤地穿過施嘉芸的額頭，她的頭微微往後傾斜，沒有半點血跡，留下的隻是額頭上的一個洞孔。
“人們的罪惡不由任何神靈來判定，他們的生存也不是由你來決定，我不知道你還在憎恨什麽，憎恨到了盡頭最痛苦的不過是你自己，哪怕全人類都死了，你也永遠也回不到過去的快樂時光！”
“逸陽，有你在我就很快樂了。”施嘉芸笑道。
“你活著就是我生存最大的威脅。”逸陽的槍依舊對準施嘉芸。
“不論如何，我都不會怨你的，逸陽。”
施嘉芸笑笑，升到了更高的高度，她的身體碎成瓦礫，散開了，也慢慢消失了，在逸陽麵前凝聚成她的形體，逸陽後退了一步，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逸陽，她像漂浮一樣從上而下，瓦礫的重整讓她慢慢清晰，她輕輕地摟住逸陽，她可以去愛逸陽，而這不一定是因為愛情。
“逸陽，你的世界有我在就夠了。”她把逸陽當作是自己所擁有的，即便逸陽心裏根本就沒有她。
“別說和紀凝雨幕比，你連謝靜萱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逸陽說得那樣輕聲，就在她耳邊。
施嘉芸的表情有些凝固，她感覺得到連逸陽的手臂和肩膀都是僵硬的，而後，她的身體有微小的抽搐，她並沒有多少實際的疼痛感，但是，那一舉確實讓她有所心痛，她明顯感覺得到有些東西從她身體穿過，那是一把刀，在逸陽手上緊握著，施嘉芸鬆開了挽住逸陽肩膀的手，望著自己的腹部，逸陽仍然沒有放開那把刀，那把可折疊的刀直入她的腹部，白衣周圍全是血。
“這就是，愛一個人所該有的結局嗎？”施嘉芸抬起頭，直視著他，雙眼充滿憤怒。
“我隻是想盡力幫一些無辜的人除掉一個不該存在的，賤人。”逸陽那把刀更加深入，他手上濺染上了血跡，可是，他對施嘉芸始終是冷漠的。
施嘉芸抬起手，以她的能力，根本不需要一秒就能讓他粉碎，逸陽望著她，而她始終沒有下手，甚至一巴掌也不忍心甩下，反而，慢慢放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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