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清冷的夜風,淒迷的夜色,吉凶未卜的前程。

一切都似化作點點滴滴的柔情,都消散在紅袖銀鈴般的聲音中。

狂刀不禁感慨,紅袖昨日還是滿懷著殺夫之仇,要尋自己拚個你死我活,今夜卻挽著自己的臂彎,漫步在這荒郊野外,很自然的吐露她的身世,連狂刀自己都分不清這個風塵女子究竟是天上的仙子還是人間的魔女?

狂刀隻有靜靜的聽著。

紅袖朱唇微啟,似乎還在留戀自己曾經的童年,曾經的時光,好半天才幽幽歎道:“那時可是我和七姐最快樂的日子,有時候夜空灑滿星鬥,我們會躺在藤椅上,靜靜的看星星,而奶奶就在我們中間講故事。”

狂刀不禁向四周遠眺,無星無月,隻有暗淡的天光,蒼茫的夜色,狂刀笑道:“難得有那麽好的雅興,真是有閑情逸致,今晚卻也難得,連星星都沒有一顆。”

紅袖一怔,抬頭望望蒙蒙的一片,盡是天地間肅殺之氣,不由得驚問:“沒有星星你怎麽知道去靈山寺的方向?萬一走錯了呢?”

狂刀笑道:“我可不像你,我一路來都記得的,轉了幾個彎了,走了幾處道兒,沿途經過些什麽,我都記得清清楚楚,雖然我沒有去過靈山寺,但印象裏就如去過一樣。“

紅袖更是吃驚:“你沒有去過靈山寺,就敢領著我荒山野嶺的亂走,你是不是不懷好意?”

狂刀苦笑道:“自然是有人告訴我路徑了,仙都往靈山寺總共有三條道兒,我們走的是東邊的小路,聽說是最偏僻的,夜裏常常神出鬼沒的,常見亂墳堆的。”

紅袖恨恨道:“好啊,你竟敢嚇唬我,你不是好人。”

嘴上說著不是好人,手臂卻不由得抓的更緊了。

狂刀笑道:“我本來就不是好人,喂,怎麽不講故事了?”

紅袖道:“我講到哪裏了?”

狂刀好笑道:“講到夏天你們躺在藤椅上看星星了。”

紅袖歎了口氣,接著道:“那時候奶奶常給我們講故事,有牛郎織女鵲橋相會啦、董永遇上七仙女啦,你愛聽哪一個?”

狂刀皺眉道:“怎麽都是兒女情長的,並且還是老掉牙的,沒有有趣些的麽?”

紅袖扳著臉道:“又不是有關我的風流韻事,你到底愛聽什麽的?”

狂刀道:“比如說盤古開天辟地呀,誇父逐日呀,後羿射日呀,黃帝蚩尤大戰呀,好些呢。”

紅袖道:“我給你講了一個和後羿有關的吧,保證和後羿射日不同。”

狂刀道:“該不是嫦娥奔月吧?後羿去昆侖山求王母娘娘的仙藥,這個我也知道,不用講了。”

紅袖道:“你知道嫦娥為什麽要奔月?”

狂刀一怔,苦笑道:“你們女人的心思,我怎麽知道?”

紅袖道:“哼,還說嫦娥奔月是老掉牙的故事呢,原來自己都不知道原委。”

狂刀笑道:“哦?你知道你講講啊。”

紅袖道:“這個就和後羿射日有關了,嫦娥本是後羿的妻子。”

狂刀道:“這個我也知道。”

紅袖橫了他一眼道:“別打岔,後羿射掉的九個太陽,就是日後羲和的九個兒子,而嫦娥就是日後的寶貝女兒,你想想後羿大義滅親,竟敢滅掉自己的九個小舅子,他丈母娘羲和能答應麽?”

狂刀道:“日後當然不能答應了,索性就讓自己的女兒拋棄了後羿,搬到廣寒宮裏去了,是麽?”

紅袖淡淡道:“給你講故事真沒意思,原來你都知道呀。”

狂刀苦笑道:“換做誰都猜得到的,你怎麽會想到講這個老掉牙的故事?”

紅袖神神秘秘道:“因為我最近給一個人畫了一張畫,塞在一個小瓶子裏。”

紅袖正等狂刀發問,忽然見狂刀臉色一變,右手食指放在嘴邊噓道:“悄聲!有人來了。”

紅袖大吃了一驚,如此夜色,如此天茫茫地茫茫的荒野,哪裏來的人?紅袖不由得連聲音都發顫了,小聲道:“是鬼麽?”

杭州郡,夜半,樓外樓。

偌大的後院,一間小屋,一隻蠟燭。

暗夜留香拍開了明月公子的穴道,怔怔的坐在床邊,怔怔的盯著搖曳的燭影。

明月公子遞上了慕容七娘給的小瓷瓶,喃喃道:“這本是紅袖的藥瓶,在上虞時候她要給我的解藥就是這麽個小瓶子,你不看麽?”

暗夜留香淡淡道:“裏麵裝的可是人家寫給你的情書,我怎麽能看,說不定你看了以後會後悔說喜歡我的。”

明月公子笑道:“怎麽可能,你要是不吃醋的話,我念給你聽。”

暗夜留香冷冷道:“少要花言巧語,假惺惺的。”

明月公子苦笑:“好,你就聽聽花心大蘿卜的花言巧語,我念了啊。”

暗夜留香笑道:“你念吧,千萬別讓我看見,你好編詞兒。”

明月公子取出瓷瓶,抽出一卷兒紙來,展開來看卻是一方薛濤箋,不由得一愣。

暗夜留香等了半天也沒見動靜,錘了明月一拳道:“喂,你怎麽不念啊?”

明月公子亮開薛濤箋,苦笑道:“是幅畫兒,我怎麽念?”

暗夜留香凝目瞧去,果然是幅圖畫,畫的卻是月中的玉兔,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下麵落款赫然寫著:紅袖。暗夜留香忽然怒道:“你是花心大蘿卜,她是玉兔,她吃定你了,哼!”

明月公子又好氣又好笑,忙解釋道:“隻有你才叫我花心大蘿卜呢,她怎麽知道?真真好笑。”

暗夜留香轉念一想,確實是隻有自己才叫他花心大蘿卜,礙於麵子薄,卻不便改口道:“你本就是花心大蘿卜,人人都知道,不說便知的。”

明月公子不理她,細細打量畫兒,翻過背麵赫然見幾行小字,蠅頭小楷,顯然出自佳人之筆,忙道:“看,這裏有字。”

暗夜留香湊著燈影看去,隻見薛濤箋的背麵赫然寫著:“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妾走烏鎮,偶遇舊郎;不赴蘇杭,惟以永傷。”

暗夜留香和明月公子對望一眼,暗夜留香捂著嘴偷笑,直笑得前仰後合,東倒西歪,不由自主倒在明月懷裏,猶自笑道:“你是不是傷心的很呀,人家見了故人忘了新人,甩了你了,嘻嘻,哈哈。”

明月公子苦笑道:“人家甩了我,你應該安慰我才對,笑什麽笑?”

暗夜留香忽然坐起,好容易才止住笑,一本正經道:“人家顯然是甩了你了,你真的不生氣?”

明月公子奇道:“我和她本來就沒有什麽,根本談不上甩不甩的,幹嗎要生氣?”

暗夜留香猶自不信道:“真的?”

明月公子淡淡道:“自然是真的。”

暗夜留香忍不住笑,就要撕了紅袖的畫兒,明月公子笑道:“人家玉兔畫的多可愛,你要做什麽?”

暗夜留香道:“給我,我撕著玩兒。”

兩人正在床上打鬧間,忽然門嘭的一聲被撞開了,蘭蝶舞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

兩人都吃了一驚,暗夜留香俏臉兒刷一下就紅了,急忙背過臉去,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要知道女孩兒家的夜半居然被發現在別的男人床上玩鬧,就算沒有什麽,不清不楚也說不明白,越想越是著急。

明月公子驚問:“蘭師妹!怎麽了?”

蘭蝶舞卻怔怔的望著明月公子,似乎忘記了回答,隻是道:“啊!原來是你。”

明月公子霍然而驚,這才想起忘記戴麵具了,真是糟糕之極,禍不單行呀,怎麽真麵目被蘭師妹瞧見了,忙忙的手忙腳亂卻一時之間找不到麵具,唯有苦笑,硬著頭皮道:“蘭師妹,是我呀,瞞得你好苦。”

蘭蝶舞瞬間明白了原來那日在梨花穀中,興衝衝跑到自己眼前的小白臉正是師哥,還險些葬身在自己的飛劍下,虧得他一路變換麵具瞞天過海,真是又驚又笑,吃吃道:“好啊,原來你不是好人,合著夥兒騙我。”

暗夜留香聽了蘭蝶舞這一句,大獲我心,真是說到心坎裏去了,忙附和道:“是呀你師哥從來就不是好人,哼。”

明月公子苦笑,這一說豈不是又冤枉自己欺負她了,正待辯解,就聽蘭蝶舞哎呀一聲道:“壞了壞了,真是氣極忘了,神秘劍客受了傷,彩環兒正照顧呢。”

兩人又吃了一驚,暗夜留香猶自不信道:“有這等事?誰能打傷我師兄?”

明月公子也奇道:“神秘劍客呢?”

蘭蝶舞道:“快跟我來!”

明月公子麵具也不戴了,和暗夜留香匆匆忙忙跟著蘭蝶舞來到廳堂,就見神秘劍客不僅回來了,肩頭都滲出血跡,彩環兒正忙著幫神秘劍客裹傷口,神秘劍客一言不發,額角卻漸漸冒了汗。

暗夜留香驚問:“師兄!你沒事吧,是誰打傷了你?誰有這麽大本事,居然能傷的了你?”

神秘劍客搖頭歎道:“我不礙事,別擔心,是遇上天絕地絕了。”

三人都是一怔,暗道司徒無傷果然非善類,居然追到杭州城了。

神秘劍客又道:“快關了門窗,吹熄了燈燭,好在他們一時還找不到此處。”

明月公子和蘭蝶舞忙忙的準備打滅燈燭,就聽門外一聲長笑,傲慢而又無禮,卻又是那麽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