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夜色蒼茫,在這寧靜的荒野,早已看不見仙都洞天的山巒,唯有上下的天光,和清冷的夜風。

在這暗淡的天光裏,狂刀怔怔的望著紅袖。

狂刀萬萬沒有料到女魔頭紅袖不僅怕天黑,而且還是個地地道道的路癡,如今可好,就像一幅狗皮膏藥把自己給粘上了。

狂刀實在想不出任何好的理由在深更半夜的荒郊野外拋下一個孤零零的弱女子,雖然她紅袖曾經是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的女魔頭,雖然她曾經有多少風流韻事,曾經有多少以及將來肯定還有不少登徒子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是此時此刻,她確實俏生生的站在凜冽的寒風中,確實給人的感覺是孤零零的弱女子。

狂刀長歎一聲:“我要去一個極其危險的地方,在仙都之南,而烏鎮卻在仙都之北,哎,我看來隻有先送你回烏鎮了。”

紅袖一聽說極其危險的地方,鳳眼已經放光,忙道:“我不回烏鎮啦,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狂刀怔住:“你真的要像狗皮膏藥粘定我了?可莫要後悔!”

紅袖道:“我絕不後悔,越是危險的地方,就越刺激,你不了解我,我最喜歡刺激了。”

狂刀苦笑道:“你的如意郎君都不知道換了多少個了,自然是喜歡刺激的感覺,隻是我要去的地方,可能去了終生就回不來了,除非你也想死的話。”

紅袖盈盈一笑:“隨你去哪裏,有你在,我死不了。”

狂刀道:“倘若我死了呢,你可要想好,我可不願意你這種女人陪我一起死。”

紅袖笑道:“你放心,我巴不得你死了呢,並且你死之後我也不見得就會死,對了!你要去哪裏,別是要去找儒教的人吧?”

狂刀喃喃道:“我要去靈山寺,當然不是你們儒教的地盤了。”

紅袖拍手笑道:“妙極,不是儒教就好,你可知道我現在可是叛出了儒教,跳出三教外,不在五行中了,所以說呢,你就算死了我也可以替你收屍的。”

狂刀搖頭歎道:“但願如此。”

狂刀背好龍頭寶刀,身影一閃,就如一隻暗影裏的蝙蝠一樣飛掠了出去,紅袖在後麵忙喊道:“你慢一些!我跟不上!”

狂刀身形一頓,回頭冷冷道:“從仙都你一路追來,怎麽就跟得上了。”

紅袖恨恨道:“人家累了嘛!況且荒郊野外的又不是奔喪,跑那麽快幹什麽,有的官道不走,活該受罪。”

狂刀歎道:“原來你還知道有官道,好,就依你,四十裏的路程慢慢走,隻怕到了靈山寺天就要亮了。”

紅袖叫苦不迭:“四十裏,我的神仙,那要走到什麽時候啊,你的馬呢?”

狂刀冷冷道:“我的馬還在仙都觀。”

紅袖道:“回去取啊。”

狂刀道:“要不是你來仙都一擾,我還出不來呢,你若是不想走路,我可不奉陪了。”

紅袖急著道:“別!我能走,哼,你大半夜把個孤苦伶仃的女孩子家仍到這荒山野嶺,還算什麽大英雄大豪傑?”

狂刀在前麵一頭走,一頭道:“我本就不是什麽大英雄,大豪傑,你不用激我。”

紅袖哼一聲道:“那你欺負弱女子,還算個男人嗎?”

狂刀奇道:“我什麽時候欺負你了?”

“現在!”

狂刀苦笑道:“我這不是領著你走了麽?”

紅袖道:“萬一我在後麵跟丟了怎麽辦,若是遇上野狼把我叼走了,你豈不是後悔也來不及了麽?”

狂刀心裏恨不得她被野狼叼走,暗歎我才不後悔呢,嘴裏卻道:“你若識得路,你在前麵走。”

紅袖道:“說過了我路癡一個,你真笨,不會邀請我並肩走麽?”

夜色更濃,無星無月,偶爾驚起路旁本在樹枝上沉睡的寒鴉,烏呀呀一聲,劃破了夜空的寧靜。

紅袖不由得拉住了狂刀的手,還似乎微微在顫抖,狂刀甩開,取下龍頭寶刀懷抱著打算不再理她。

紅袖卻依依不撓,索性挽起了狂刀的手臂,小聲道:“你聽聽什麽聲音,我害怕。”

狂刀側耳傾聽,隻有夜風吹過枯枝,偶爾幾聲鳥叫,好笑道:“一驚一乍的,什麽都沒有。”

紅袖挽著狂刀的胳膊感覺到心裏踏實多了,凝眸笑道:“你不介意我挽著你走吧?我知道你一向是自命清高,本不喜歡像我這樣的風塵女子。”

說著說著,由笑居然轉哭了,聲音發顫,不住凝噎。

狂刀喃喃歎道:“我從來沒有自命清高過,喂!喂!你好好的怎麽哭了?你不知道我最見不得女人的眼淚麽?”

紅袖破涕為笑道:“好我不哭,原來你最怕女人的眼淚呀,那可好了,一路上悶悶的,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狂刀奇道:“深更半夜講什麽故事?鬼故事麽?”

紅袖歎道:“你是真笨還是假笨,我們路上說著話兒就不害怕了。”

狂刀冷冷道:“我本來就不害怕。”

紅袖道:“可是我害怕呀,你到底聽還是不聽?”

狂刀苦笑道:“莫非我堵住你的嘴不成?隻是莫要講你那些風流韻事,我可不愛聽。”

紅袖板著臉道:“你愛聽我還不講呢!我隻講我小時候聽過的故事,每到這個時候,我睡不著,奶奶總給我講故事聽。”

說到這裏,紅袖眼波流動,似乎深深沉醉在回憶之中,臉上似乎都洋溢著溫柔和可愛,和之前的蠻橫不講理的女魔頭簡直有天壤之別,判若兩人。

狂刀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我小時候,卻沒人給我講故事。”

紅袖橫了他一眼道:“別打岔。”

狂刀唯有苦笑。

紅袖又沉浸在了童年的美好的回憶了,連嘴角都帶著一絲微笑,輕輕道:“那時候夏天很熱,我們姐妹八個就躺在長長的藤椅上,在深深的庭院中,仰望星空,等著奶奶給我們講故事。”

狂刀怔怔道:“姐妹八個,還有庭院?你家很有錢麽?”

紅袖道:“其實和我一母同胞的親生姐妹隻有兩個,七姐和我都是庶出的,我最小。還有兩個姐姐都是大娘的,其他都是堂姐、表姐,也在我家裏住著,我們是姑蘇大家,住的自然是豪門深院。”

狂刀暗歎:想不到南北武林聞名的風塵女子原來還是大家閨秀出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