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界

小船劃過瘦西湖,進入河道裏,不多會兒的工夫,桃源客棧就到了。

明月公子拉著馨兒棄舟登岸,整了整衣冠,就要和馨兒去見歌漱玉哥舒玉兒。

誰想到馨兒心裏猶自七上八下的,暗道明月公子此時此刻猶自蒙在鼓裏,被自己一路哄騙回來,卻偏偏又待自己極好,馨兒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倘若心一軟告訴他真相,豈非對不起小姐?

後來馨兒又一想明月公子對小姐如此絕情,對自己又豈能安什麽好心,不過是花言巧語,一時間假鳳虛凰罷了,馨兒呀馨兒,你可千萬不能被他的外表、被他的三言兩語所迷惑,常聽小姐教自己的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想到這裏,馨兒更加的堅定了主意。

明月公子和馨兒進了桃源客棧,忙問她道:“儂家小姐住在哪個房裏?我都在客棧裏睡了一下午,竟然不知道小姐就住在這裏。”

馨兒微微一笑,卻反問道:“儂不回去瞧瞧儂的香妹呀還有兩個師妹呀回來了沒有?實話說與儂罷,奴是騙儂的,小姐怎麽可能住在客棧裏。”

明月公子吃了一驚,忙道:“你這話何意!”

說話間飛身上樓,敲打香妹她們的房門,就聽腳步聲響,佩環叮咚,明月公子稍稍放下心來,原來她們都回來了,險些被馨兒嚇到。

開門的是蘭蝶舞,彩環兒也跟了出來,見了明月公子,彩環兒忙道:“謝天謝地,師哥總算回來了,哎哎,讓我們好找,香姐呢?她怎麽沒有跟你回來?”

明月公子本來放下的心,此刻又被提起來,驚道:“咦?沒有啊!香妹不是和你們在一起的麽?我還以為她和你們一起回來的呢。”

這時就聽見樓下馨兒淡淡的道:“放心吧,她回不來了!”

明月公子霍然轉身,目光盯著樓下的馨兒,卻見她早已叫了一壺酒,悠然的坐在桌邊自斟自飲。

明月公子和蘭蝶舞、彩環兒下了樓,蘭蝶舞奇道:“你是誰?師哥,她是誰呀?”

明月公子不答,卻怔怔的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還說騙我的?”

馨兒端起酒碗來一飲而盡,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看著明月公子著急的樣子,盈盈笑道:“我一路上都是騙儂的呀,儂難道此刻方知麽?她們就是儂的兩個師妹吧,哎,可惜呀可惜,小姐隻抓到了一個。不過呢,那個什麽香妹的是儂最愛的人吧?”

明月公子大驚,抓著馨兒的肩頭問道:“你是說哥舒玉兒把香妹抓走了?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明月公子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和她吳儂軟語的笑談,儂字再不說出口。

馨兒見他不再和自己玩笑,也不再儂啊奴得撒嬌做癡,幽幽道:“實話說與你吧,這是我和小姐定好的計策,我絆住你,由小姐親自想方設法的騙走公子身邊的三個女子,當然包括你和你,喂,你們兩個瞪著我幹什麽!”

明月公子隻覺得心瞬間冰冷,握住馨兒的肩頭,目光如刀,冷冷的道:“好計謀!原來你一直都在哄我,好好好!你們小姐抓了暗夜留香要做甚?是故意讓我著急麽?”

馨兒淡淡的道:“當然是要殺了她,方解小姐心頭之恨!”

蘭蝶舞和彩環兒失聲驚叫:“什麽!你們想方設法的抓我們就是要殺了我們,我們與你家小姐無怨無仇,何苦如此恨我們?”

馨兒白了她們一眼,依然淡淡的道:“這得問你們的寶貝師哥了,誰讓他對不起我家小姐的?不過我勸我家小姐說殺了你們太殘忍了,不如抓來賣入青樓,瞧你們師哥還要不要你們了?”

明月公子抓緊了馨兒的肩頭,顫聲道:“什麽!你家小姐要把香妹賣入青樓,你!你!”

馨兒隻覺得肩膀痛入骨髓,險些疼的滴下淚來,猶自氣硬道:“是呀,說不定現在早已迷昏了,正陪著哪位爺台困覺呢。”

明月公子驚怒交集,險些氣暈過去,收緊雙掌,逼問道:“快說!你家小姐現在在哪兒?”

馨兒哪裏受得了如此疼痛,半個時辰前還是假鳳虛凰,柔情蜜意,轉眼間又如此的無情,馨兒又是疼痛又是傷心難過,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咬牙切齒道:“我不說!我不說!”

明月公子心下不忍,放開了她,一聲長歎,忍不住的氣苦。見她水靈靈的大眼睛流著淚珠兒,秋波朦朧的依然幽怨的望著自己,我見猶憐,卻又無可奈何。

蘭蝶舞和彩環兒聽見她們居然設計把香姐要賣入青樓裏,險些連自己都著了道兒,彩環兒怒極,揚手就要打馨兒。

明月公子忙一把攔住,歎道:“現在當務之急是救出香妹,她誓死不說你打她又有何用?”

這時就聽得樓上屋門嘭的一聲打開了,天涯老人人影一閃已經來到了眾人麵前,威嚴的道:“你們是在哪裏走散的,暗夜留香是怎麽不見的?快說!”

蘭蝶舞忙道:“是在瘦西湖園林的桃花塢,突然來了許多花枝招展的妖豔女子,先不見了師哥,後來我們分頭去尋,有幾個看上去很不正經的女子攔住我和彩環兒,說她們知道師哥的所在,我看她們不像是好人家女子,忙拉著彩環兒回來了。”

明月公子歎道:“原來如此,天幸你們沒著了她們的道兒。”

天涯老人森然道:“廢話少說,暗夜留香下午走時候穿的還是一身素衣麽?我施展開咫尺天涯的法力,親自去打聽,既然是要賣到青樓,當然是在花街柳巷了,你們往煙花巷裏去,我去桃花塢打聽!”

明月公子忙道:“是一身素白!其他的都是青樓女子,著裝豔麗,絕少穿素衣的。”

明月公子還沒等說完,就見天涯老人就好像憑空消失,早已不見了。

明月公子拉起馨兒,衝著兩位師妹道:“走!我們快趕往煙花巷!”

馨兒不願意走,彩環兒背過她的手來押著,由不得她,和蘭師姐隨著師哥衝出了桃源客棧。

明月公子也顧不得其他,忙問路人打聽了花街柳巷的所在,原來就在瘦西湖的對麵,大都在二十四橋旁邊。

彩環兒白了馨兒一眼,喝道:“快走,小心我大耳光子打你!”

馨兒是極愛惜自己的臉麵的,倘若真被這比自己還小的彩環兒打了,還有什麽麵目見人,豈不冤死,歎道:“嗯!我走就是,隻可惜呀,等你們去了,什麽香妹呀香姐的,早就不是冰清玉潔的女子了。”

彩環兒怒道:“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馨兒白眼一翻,冷冷一哼。

明月公子此刻心急如焚,恨不能也像天涯老人一樣,一步就跨到二十四橋,懶腰抱起了馨兒,邁步疾奔。

馨兒驚叫道:“放我下來!來人啊,非禮啦!”

明月公子忙點了馨兒的啞穴,馨兒幽怨的眼神怔怔的瞧著明月,不知是喜還是怒?

一行人飛掠向二十四橋,還沒走到一半路程,忽見眼前人影一閃,天涯老人駕到,樂嗬嗬道:“打聽到了,二十四橋外秦樓楚館第一家,我進去走了一遭,暗夜留香正和一杏黃衣衫的女子促膝長談,還未遇險,你們速來,我還去保護她。”

還沒等明月公子等人反應過來,天涯老人身影又不見,明月公子、蘭蝶舞和彩環兒驚喜交集,更不知是夢是幻,明月公子長歎道:“老人家的咫尺天涯真是厲害,看樣子哥舒玉兒是在和香妹談論我呢,這一時半刻還沒有下手加害,天幸!我們快走。”

夜,二十四橋,冷月無聲。

明月公子抱著馨兒,和蘭蝶舞、彩環兒來到這二十四橋外第一家新樓,隻見樓裏燈火通明,而樓外也是車水馬龍,一片紙醉金迷的繁華氣象。

明月公子有心拍開馨兒的穴道問個究竟,為什麽在處州聽雨樓門前冷冷清清,而在揚州的二十四橋卻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的,轉念又一想,驚動了哥舒玉兒也不好,他倒要看看,到底這麵若桃李的江南名姬,真的會心如蛇蠍麽?

明月公子遞個眼色,抱著馨兒從黑暗處躍上了新樓樓頂,蘭蝶舞和彩環兒也紛紛跳上。

明月公子居高臨下,俯視樓中各屋,還有新樓的後院裏不少屋子也掌著燈燭,正在明月公子迷茫之際,就見蒼茫的月光下黑影一閃,有人招了招手,明月公子一見是天涯老人,正在後院正廳的屋頂上俯著身子靜聽,神態甚是悠然瀟灑,仿佛不時的還衝著明月公子這邊微微一笑。

明月公子和蘭蝶舞還有彩環兒忙忙的飛身掠過來,輕飄飄落入正廳屋頂之上。

天涯老人以手點唇,又指了指屋裏,笑嗬嗬的看著明月,明月公子不解何意,忙放下馨兒,閃身過來,卻瞧見正廳廳堂的燈影下,赫然坐著哥舒玉兒和暗夜留香!

兩人相顧淚垂,仿佛在互相傾訴著什麽傷心事兒,根本就不似仇人見麵,反倒像閨中姐妹一般。

明月公子徹底放下心來,悄聲問天涯老人怎麽不去救她,就見天涯老人附耳低聲笑道:“嘿嘿,老夫在聽她們罵你呢,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