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嚇得一個哆嗦,“我就是一個小吏,聽吩咐幹雜事的。”

“要清理溝渠,修葺堤壩、清理內河的淤泥。這件事情早就呈到了侍郎大人的案幾上,可侍郎大人銀子不撥,也沒調派個人手。

我一個人能怎麽辦?就讓我沒日沒夜泡在裏麵也沒法子。”

小吏蹲在汙水裏,一邊用手去扒木頭,一邊哭著罵道:

“我們工部這次完了,得要找幾個倒黴鬼來背鍋。”

穆虎罵道:

“你哭什麽?一個沒毛小吏,想背鍋都沒你的份。”

你要說這話,小吏可不哭了。

“早說嘛?我遺言都想了好幾個版本。”小吏顧不上擦拭臉上的雨水,跟錦衣衛的人進去搬木頭。

心情頓時舒暢的很。

龍玉的活動空間最大,她呼叫了蘇如棠好幾聲。

都沒有聽到聲音。

嚇得她大聲喊起來:“救命啊。有人嗎?”

“救命啊。”

她本就嬌生慣養,這聲音在瓢潑大雨裏被吹散得無影無蹤。

李倩伸手摸了一塊磚頭,不斷地敲擊上麵的木頭。

穆虎聽到了沉悶的擊打聲音。

驚喜的呼道:

“有動靜。大家過來這裏。”

不少人全都過去那邊。

殤厭也想挪動步子,卻聽到了細微的動靜。

他停了下來。

將耳朵靠近腳下的木頭,脖子都泡在了汙水裏。

他卻絲毫不在意。

“有人嗎?”

蘇如棠仿佛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她使出渾身力氣擊打了一下。

殤厭再次聽到了幾乎細不可聞的聲音,忙用力地挖上麵的木頭。一股汙水順著縫隙打轉地朝下麵衝了下去。

穆虎喘著粗氣大喊:

“小郡主救了上來。還有沈姑娘、鎮南將軍府的大奶奶、幾個小丫鬟。”

春熙濕透了。

上下牙齒打架:

“二奶奶。”

“別叫了。我們還在救援,你們別在這裏搗亂。”錦衣衛裏有一支女子衛隊。

女子衛隊的人全都過來。

一人一個,把她們扛在了肩膀上。送到了不遠處臨時征過來的鋪子,裏麵已經有人候在那裏。

替她們換上幹淨的衣服,在鋪子裏點燃了炭火。

春熙的話就這麽被堵住了。

蘇如棠隻聽到轟的一聲,混著各種汙雜物的臭水灌了進來。

下一息。

她摸到了一隻硬的柱子,

蘇如棠死死地抱著那根柱子。

殤厭一把將她給提了出來,伸出手拿掉蘇如棠臉上的一塊破布。露出她凍得蒼白的臉,和又想哭又想笑的眼睛。

“閉上眼睛。”殤厭聲音很冷。

蘇如棠聽話地閉上了眼睛,又怕他丟下自己。

忍不住哆嗦道:

“別丟下我。”

殤厭渾身一怔,到底沒有放她下來。

看了一眼不遠處。

女子衛隊的人並沒有過來,他隻好說聲:“得罪了。”

“無妨。”

殤厭抱著蘇如棠出來,將她抱到了鋪子門口才放下來。

“我腿。”

蘇如棠說完,便哆嗦著嘔吐。

吐了好幾下。

一張小臉白得駭人。

雨還在下。

殤厭沒再抱著她,一隻手扶著蘇如棠的胳膊。

聲音比這雨水還要冷。

“能走嗎?”

“嗯。”

蘇如棠借著他手臂的力度,一步一挪地朝鋪子裏麵走。

渾然不覺自己濕透了的衣服貼在了身上,刺骨的疼痛讓她不斷地打冷戰。

殤厭這才知道她痛得厲害。

一隻手提溜著她的衣領,直接將她提溜進了鋪子裏。

鋪子裏的眾人:“……”

果然……一如既往的錦衣衛指揮使的做派。

保和堂的大夫候在裏麵。

沉大夫一眼看到了蘇如棠,老臉上的紋路又多了好幾根。

“我說二奶奶,你這身子瞧著還行。內裏早已經七零八落,再被水泡一泡是打算徹底躺著過日子?”

蘇如棠慘兮兮一笑。

“沉大夫。腿疼。”

在沉大夫麵前,她到底忍不住流了眼淚。

春熙拿著披風包裹著蘇如棠。

沉大夫開始給她看腿。

殤厭若有所思的目光在蘇如棠身上停了一息,轉身不發一言的走了出去。

他出去後。

鋪子裏的溫度明顯高了一點。

沈雲櫻嚇了一跳。

“殤指揮使太嚇人了。”

蘇如棠滿頭滿臉都是水,即使是春天這雨水依然泡得人冷得發顫。

她悵然若失地抬眼,不知道為什麽,殤厭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她明明跟他並不認識。

搜索前世的記憶,隻知道殤厭領養了一個兒子。

在他兒子十歲的時候,他突然領著錦衣衛數十人叛逃出大周。

一直到蘇如棠死的時候。

殤厭領著叛軍占領了大周不少的城池。

當時內憂外患,在那種情況下,皇帝依然沒有放過蘇家。

龍玉等人都隻是擦傷,隻有蘇如棠受傷最嚴重。

龍玉感動的不行。

“如棠姐姐,謝謝你關鍵一推。”

蘇如棠苦澀的搖頭,“都是我不好。是我約你們過去看什麽暮山的畫,要是換個地方也許就不會。”

“怎麽能怪你?”

沈雲櫻和李倩忙過來安慰她。

簡單的包紮了以後。

各自坐上了馬車回去。

春熙嚇得不行,步步緊跟著蘇如棠。

馬車進了角門。

有輦轎等在那裏。

蘇如棠坐上了輦轎,目光幽幽地望著周府的景色。

雨天中,別有一番景致。

不知道少了蘇家的運籌帷幄,周承儒要如何應對來自皇帝的震怒。

她回到了垂棠院。

夏安用生薑艾草煮水,讓蘇如棠泡了個澡。

夏安和秋菱服侍她洗漱。

待她換上了常服。

夏安心疼的流淚,“二奶奶。去裏屋躺著吧。”

“嗯。”

夏安力氣大,抱著蘇如棠進了內室。給她蓋上了被子,放下帷幔。

在屋裏點燃了安神的沉香。

桃花裏裏外外地看了好幾遍。

見蘇如棠睡了下來,她也爬上了床。

夏安替她脫掉了外麵的衣服和鞋襪,“桃花小姐,你陪著娘親好不好?”

桃花點點頭。

乖乖地躺在蘇如棠的懷裏睡覺。

不過一個多時辰。

蘇如棠開始發熱,似乎陷入了夢魘中。

“夭夭。深哥兒。”

桃花一雙小手摸著她的臉,眼睛紅紅的。豆大的淚水落了下來,她不停地去舒展蘇如棠緊鎖的眉心。

春熙用水浸濕了一方巾帕,擠幹後搭在蘇如棠的額頭上。

“夏安。沉大夫還沒來嗎?”

“還沒。”

“再派個小廝過去,搶也要把他給搶過來。”

“好,我親自去。”夏安說罷,吩咐秋菱替她把鬥篷拿過來。

夏安剛走。

榮喜堂那裏派人過來。

“春熙。老夫人讓二奶奶過去一趟。”

春熙沒好氣的說道:“我們二奶奶病了。這會沒法去老夫人那裏。”

“老夫人說了,二奶奶也就是染了風寒,這也不打緊的。”外頭傳話的二等丫鬟一五一十的說道:“我們二爺到現在還沒回來。叫二奶奶出去打聽打聽。”

春熙看了一眼還在夢魘的蘇如棠。

走到外麵,雙目赤紅。“周府就指著我們二奶奶嗎?二爺也是有兄弟的人,三爺不在府裏,還有二姑娘在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