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一聲高喝,數十名全副武裝的甲士從門外魚貫而入,分立兩側。

接著一群侍者,簇擁著一位頭戴九旒冠,身穿冕服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揚州從事韓胤,叩見阜陵王!”韓胤第一個叩首跪拜。

吳夫人吃了一驚,陳寶還有些不相信地使勁擦了擦眼睛。

但來人千真萬確,正是大漢宗室、光武帝劉秀之子劉延子孫、第八代阜陵王劉赦。

吳夫人忙拉著小孫匡和小孫翊,跪拜於地:“民女吳氏,見過阜陵王。”

吳夫人都磕了頭了,陳寶才反應過來,這才忙不迭再次收回佩刀,伏地跪拜道:“殄寇將軍麾下帳前都尉陳寶,叩見阜陵王。”

東漢的諸侯王隻能坐收衣食稅租,不能治民施政,並沒有什麽實權。

但他們畢竟是皇室子孫,身份特殊,地位尊崇。

院內院外眾人,此時全都一齊跪地山呼千歲。

袁耀是最後一個作出反應的。

當然他是故意的,他壓根懶得跪這個所謂的阜陵王。

隻見他隨意地拱了拱手,慢吞吞彎下膝蓋,做出要跪的姿勢。

阜陵王劉赦一看,就知道袁耀和昨晚一樣,是在故意敷衍自己。

但劉赦也不敢讓袁耀真的跪下給自己磕頭行禮。

別看他貴為宗室諸侯王,是天潢貴胄,但實際上他現在就是個要飯的。

阜陵王府上下百餘口,每天能否吃飽穿暖,全看袁術心情好壞。

袁術心情好了,還會讓阜陵相從田租口稅裏麵撥一點給阜陵王府;袁術心情不好,那就對不起了,你就自己典賣家當,想辦法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吧。

其實不止是阜陵王國,黃巾之亂後,大部分封國的諸侯王都失去了收租稅的權利。

其實這很好理解,他們不能任免封國官員,手上又沒有兵,怎麽可能在各路軍閥的虎視眈眈下,保住自己的錢袋子?

能保住自己一家性命,就不錯了!

劉赦要是不想一家老小被餓死,不想自己一家老小死於“匪寇”之手,還得時時刻刻巴結討好袁家父子。

見袁耀作勢要跪,劉赦本能地伸出了手。但當著眾人麵,他也不好像昨晚那樣去扶袁耀,隻能悻悻收回手,轉而故作威嚴道:“諸位起身,免禮!”

袁耀立刻站直了雙腿,挺起了胸膛。

眾人齊聲拜謝:“謝阜陵王恩典。”

吳夫人在老仆的攙扶下站起身,並未發現袁耀自始至終從未下跪。

隻見她上前一步,朝著劉赦欠身道:“殿下,民女有狀相告!”

劉赦有些詫異,他隻是按袁耀的吩咐,到這裏來看一出好戲。

但沒人給他說,是來接狀斷案的。

“有狀可告知國相,由他審理,本王不治訴訟。”

吳夫人咬了咬嘴唇:“稟殿下,此事國相無法審理,因為……民女要告的,就是國相被人殘殺一事!”

劉赦吃了一驚:“這可不興胡說,國相昨日還與本王聚宴,怎會今日就被人殘害?”

吳夫人用恨恨的眼神掃過韓胤等一圈人,堅定道:“此事乃我家仆親眼所見,國相的頭顱被人擲於街上,千真萬確!”

劉赦沉了沉氣:“吳氏,妄議公卿生死,可不是小罪,你想好了再說!”

吳夫人又看了身邊老仆一眼,見老仆重重點頭,便是堅定無比道:“民女有沒有亂說,殿下派人往相府一看便知!”

劉赦轉頭看了一眼袁耀等人,又轉頭道:“既是如此,你狀告何人為凶!”

吳夫人抬起胳膊,直接指向韓胤。

“主使就是他!”

劉赦吃了一驚:“你說韓從事殺了國相?”

“沒錯”吳夫人又指向袁耀,“是韓從事,指使這名侍從,殺害國相的!”

“方才院內所有人,也都聽到他這麽說了!”

劉赦大吃一驚:“你是說,韓從事指使他,殺了孤的國相?”

吳夫人重重點了點頭。

此時隻有把水攪渾,才好讓自己帶著兒女們脫身。

但指認凶手也得有個度,這韓胤必然是受袁術指使,帶人來監押我和權兒他們當人質,以此來控製策兒的。

所以他們才敢對與孫家有舊的阜陵相直接下死手。

但這種時候,絕不能把袁術扯進此事中來。

若是讓阜陵王知道是袁術動的手,必然會脫身事外。但要是說韓胤是主使,或許阜陵王還會因為自己的國相不明不白死於封國,而斥責韓胤胡作非為。

而韓胤作為袁術的爪牙,在這種情況下自然也不敢把袁術授意的事情說出來。

抓自己手下將領的母弟為人質、殘害秩兩千石的一國之相,這兩件事無論哪一件說出去都會對袁術的名聲造成極其不利的影響。

韓胤要是敢當眾說出是誰指使的他,那想必背後主使者也不會介意再多一具從事的屍體。

吳夫人可不是什麽虛有其表的空架子花瓶,而是因才貌雙全,才會被孫堅娶為正妻的。

雖然把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但要把眼前這趟水徹底搞渾,還有一個難點,那就是韓胤會不會承認是他派人殺了阜陵國相。

畢竟吳夫人現在根本沒有證據,來證明是韓胤殺了國相。

而韓胤也不是昏聵之輩,肯定不會自己承認這件事。

要想搞渾水,還得從剛才那個肆無忌憚、口無遮攔的侍從那裏下手。

想到這裏,吳夫人又上前一步,直直看著袁耀。

此時劉赦也看著袁耀。

袁術是我大爺,你就是我的小爺,你可真別搞出殺害一國之相的事兒啊!

國相死於封國,對封國的諸侯王是很大的罪過!

沒法跟天子和朝廷交代啊!

你要是真殺了人,那我隻能……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袁耀被看的有些發毛。

被女人看,說明我有魅力。你劉赦一個老男人看我幹什麽?

我聽說你年近四十,膝下卻無一子女。

不會你是個老玻璃吧?

“吳夫人,雖然我很帥,但你也不用一直看我吧。”

這話袁耀表麵是給吳夫人說的,實際上卻是給劉赦說的。

吳夫人一雙秀眉瞪著袁耀,認真問道:“你……是不是男人?”

啊?

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難道她要通過色誘我,來保護孫權和那幾個小兒子?

拜托,我又不是曹孟德!我對寡婦沒興趣!

“吳夫人,你這是什麽意思?我不是男人,還是女人嗎?”

吳夫人一字一句問道:“我是問,你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

袁耀愣了下,立刻挺起胸膛道:“當然是!”

吳夫人:“堂堂七尺男兒,當頂天立地!”

袁耀拍了一下自己胸膛:“我身高八尺!”

吳夫人:“大丈夫在世,要敢想敢幹!”

袁耀揚起頭:“舍我其誰!”

吳夫人:“身為男子漢大丈夫,更要敢作敢當!”

袁耀甩了甩頭發:“必須的!”

吳夫人:“阜陵國相,是不是你殺的?”

袁耀:“是我殺的!”

吳夫人一拍手,朝著劉赦道:“這不就結了?”

“回稟阜陵王,凶犯已經招供,還請殿下即刻發令,捉拿此子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