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外,曹軍大營。
中軍帳,曹仁站在帳簾之下,默默的盯著正前方巍峨的江陵城發呆,沉峻的神情中,隱約閃爍著幾分憂鬱。
作為南陽方麵的統帥,這一次,曹仁動用了曹艸授予他的,可以不經請示就可自行用兵的權力。原以為,趁著荊州亂成一鍋粥的時機,他可以渾水把江陵城這條大魚摸下來,但是現在,曹仁卻痛苦的發現,似乎自己犯了輕敵的錯誤。
江陵城的那個陳到,一個不名一文的小卒,僅僅靠著不到三千的士卒,竟然硬生生的扛下了自己數倍於其的猛烈進攻。
目下,東吳的水軍正在漢津方麵和文聘對峙,在曹仁看來,東吳的出兵隻是象征姓的,他們並不打算為破壞了荊州平衡的劉封付出太多的犧牲,北上進攻襄陽,隻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但就算如此,曹仁也不得不分出相當數量的兵馬,前去保護襄陽的安危,而眼下,用於攻打江陵城的兵馬隻剩下一萬三千餘眾。
曹仁隻是能寄希望於江南的關羽軍,能夠把劉封的主力死死的粘在南方,這樣的話,自己就有足夠的時間,想方設法的奪還這座自己曾經的傷心之城。
神遊之際,不遠處,一人行色匆匆而來,正是奮威將軍滿寵。
“將軍,事有不妙,剛剛收到情報,西北糧營遭到敵軍進攻。”
滿寵之詞令曹仁之驚,但他的神情很快便又恢複平靜,問道:“關羽的軍隊盡在江南,劉封留在江北的兵馬也隻有江陵那三千,陳到這廝絕不敢再分兵襲我糧營,不知這支兵馬是從哪裏來的?”
滿寵搖頭道:“情況緊急,一時無法查明,但這一支兵馬確實是打著劉封軍的旗號,而且數量頗多。”
曹仁踱步於帳中,眉頭微凝,沉吟半晌道:“唯一可能的解釋,多半是那劉封抽調了部分兵馬,虛張聲勢襲我糧營,想緩解江陵城的壓力。傳我之令,命糧營軍謹守營寨,休要出戰便是。”
曹仁的判斷似乎也符合現有情報,但滿寵卻提醒道:“將軍,官渡之役,袁紹是怎麽敗的,我們可不能不引以為鑒呀。”
曹仁神色驀然一變。
官渡之役,曹艸親率精銳夜襲烏巢,袁紹用兵不決,派出救援烏巢的兵馬並不足以擊敗曹艸,同時也未傾全軍出擊官渡曹艸大營,結果落得兩麵俱敗,這般失敗的戰例,曹仁豈有不記得。
“眼下劉封的水軍阻斷了長江,使我們無法及時的獲得南岸的情報,倘若攻擊糧營的是一支劉封軍精銳,一旦糧營有失,我軍豈不危矣。”
滿寵的話提醒了曹仁,他微一沉吟,遂道:“伯寧言之有理,我就命你率軍七千,速去增援糧營,無論那一支兵馬是精銳還是烏合之眾,你一並將之剿滅便是。”
七千兵馬,已經占了江陵大營的一半兵力左右,但曹仁並不擔心城中的陳到會借機出城襲營,以他剩下的七八千人馬,亦有足夠的兵力優勢來壓製江陵敵軍。
七千兵馬,迅速的由圍城各營調撥而去,向著西北方向急行軍而去。
就在滿寵的軍隊離開江陵之時,靜靜守候在江南岸的近百艘漁船低調的向著對岸駛去。
傍晚時分,借著光線暗淡的掩護,漁船群在江陵上遊三十裏的江灘登陸,五千餘軍精銳的長沙軍默默無聲的離船上岸,在江邊集結待命。
夕陽斜沉,天色愈發的暗淡,借此掩護,這一支五千人的步軍,抄小路繞了一個大圈,偷偷的潛向了江陵敵營的後方。
當天色完全渾黑時,這支人馬悄無聲息的潛至了敵營側後方附近。
耳邊盡是風的低吼,就像是猛獸在悄悄的逼近獵物。
劉封分開草波,舉目遠望,不遠處,曹軍大營燈火通明,偶爾會有幾個士兵出出進進的挑水,此時正是士兵們用過晚飯,昏昏欲睡之時,敵營中一片的靜寂,偶爾會傳來一聲寂寥的馬嘶聲。
劉封嘴角微微上鉤,流露出一抹詭異而冷峻的笑,龐統的計策成功了。
在斬殺關羽之後,武陵太守樊伷開城投降,江南的戰事在短時間內迅速的結束。劉封把公安及武陵一線的防務交給了老將軍黃忠和他的五千長沙軍,而他自己,則率四千精銳,以及沙摩柯的一萬蠻兵悄悄的北渡長江。
盡管他現在可抽出一萬四千多兵馬去解江陵之圍,這個兵馬的數量與曹仁軍的數量相差無幾,但劉封也很清楚,他的軍隊中,隻有四千多長沙嫡係戰鬥力較強,至於沙摩柯的一萬蠻軍,數量雖多,但卻遠遜於曹仁精銳的北軍。
所幸的是,劉封有龐統這樣的智囊。
龐統的計策其實也很簡單,以沙摩柯的蠻軍從上遊登陸北岸,從西麵進攻曹仁的糧營,借此迫使曹仁分兵去增援糧營,而劉封則率四千精銳主力,趁機發動一場夜襲,一舉摧垮曹仁大本營。
這個計策本身算不上有多高明,但劉封之所以敢用,乃是因為曹仁軍雖強,卻有一個致命的漏洞,那便是情報的不暢。
劉封就是要借助曹仁未知關羽已滅的這個時間差,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色不知不覺中已是渾黑,敵營中很少有士兵進出,除了值守的崗哨外,曹軍將士似乎都已進入了夢鄉。
劉封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低雲遮住了月色和星光,天地間一片的黑暗。
時機正是。
他毫不猶豫的翻身上馬,躍馬跳出草叢,銀槍向著曹仁中軍大營一指,高喝道:“勇士們,隨我殺盡曹賊!”
神駒銀槍,如一道耀眼的流星,向著敵營飛射而去。
“殺啊——”
草叢之中,四千勇士忽然齊聲暴喝,齊齊現身,如若從地獄中突然殺出的厲鬼,霎時間將那種夜的寧靜安詳擊破。
四千精銳,排著整齊的隊伍,分頭快速的衝向各自的目標,聲勢浩大,猶如排山倒海一般。
此間位於曹軍的後方,原本是最為安全的地帶,但正因為如此,同樣也成了曹軍偵察的盲點,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敵人會從這樣一個方向殺出。
營前值守的二十餘名崗哨,本是在寒風中包著火盆聊天取暖,驀然間聽到那天崩地裂般的喊殺聲,立時驚得呆在了原地。
他們急是抄起兵器,向著黑暗中搜尋而去,神經尚未從驚異中清醒過來時,隻見一道白光如流虹般射至,尚未看清來者是何等模樣是,當先的七八人已被刺倒於地。
劉封一馬當先,直抵營門之下,銀槍暴漲,流虹四濺,轉眼間將守門的一眾敵人刺倒於地。
他如一員天降的神將,立於營門之前,銀槍招動之下,隨後而至的虎狼之士,如撞入羊群的野獸一般,一湧而入敵營。
兩百名長矛手組成的衝擊隊,如同發狂的蠻牛一般,平端著兩人多長的大矛隻管向前大步突刺。
驚慌中衝出帳來的敵人,立時被刺成肉串。一路向著,連同敵帳一同推平,灰色的帳篷當中,頓時染成醬色,跟隨在後的大隊兵馬,無數雙腳跟著踏過,連人帶帳踏成肉泥。
這一支大矛般的衝擊陣,擊插入敵人的胸口,勢不可擋的向著敵人心髒,曹仁的中軍大帳方向突刺而去。
“殺——殺——”
在鬼厲般的吼聲中,四千長沙軍一往無前。三三兩兩從帳中匆忙鑽出的曹軍因是散亂不成陣形,當場斃命。
劉封躍馬於前,重槍左右擺蕩,將左右衝上來阻擋的敵兵盡皆殺散,刃鋒所過之處,溫熱粘稠的紅色**四處的飛濺。
就這般,向著敵人營盤中央突襲不停,轉眼之間,摧枯拉朽般的衝入將數十丈。哭叫聲在耳邊回響,劉封戰袍已是血跡斑斑,死在他槍下的敵人不知有多少。
隨著向前衝殺深入,阻擊的敵人漸漸增多,密集的敵人結陣堵在了中軍大帳的正前方,試圖阻擋他們前進的腳步。
中軍大帳若是失陷,軍心必然大亂,兵馬再多也意味著離崩潰不遠,看來曹仁並不打算撤退,而是準備死守中軍,與這支突然殺至的敵軍一較高手下。
曹仁的頑強激發了劉封的鬥誌,抬頭看去,曹仁的帥旗已近前眼前。
劉封眼眸充血,殺機大盛,左手重槍,右手仗青釭寶劍,雙手一起揮舞,如一團旋風似的向著攢刺亂斬,槍鋒劍氣過處,中者立斃,他便如一柄天下間最鋒利的劍,勢不可擋的撕破了敵陣。
在劉封鬼神一般的殺勢而前,敵人本就脆弱的意誌,幾乎被擊碎,剛剛集結起來的阻擊陣型,就此被斬開一道缺口。
劉封直抵中軍帳前,隻要斬倒那麵大旗,敵人的士氣便將徹底被摧垮。
七八名敵人蜂擁上前來阻擋,劉封寶劍斬過,當先一員小校的人頭飛落,他順勢一腳將屍身向後踢飛,重重撞在隨後衝來的敵人身上。這一撞之下,後麵幾人頓時筋斷骨折,鮮血狂噴。
赫赫神威下,無人再敢阻擋,餘敵駭然之下,四散奔逃。
劉封大步上前,正欲斬倒那麵大旗時,驀然一間,寒光一閃,一柄明晃晃的大刀從側麵劈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