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府。

劉封腳步輕輕的轉過屏風,當他看到床榻上靜靜躺著的那個病人時,心中立時湧上幾分痛惜。

床上的劉琦,形容憔悴,麵色枯黃,整個人像是一根被吸幹了水份的枯木,即使是不懂醫術的外行人也看得出來,劉琦的病情有多麽嚴重。

才分別短短不到一月,原本那個鮮活的年輕人,眼下卻病成了這般模樣,這實在是讓劉封心痛之餘,又大感意外。

盡管劉封的腳步很輕,但還是驚醒了劉琦。

劉琦睜開眼,模模糊糊中,當他認出是劉封時,整個人仿佛被打了一針興奮劑,一瞬間委靡的精神竟然振奮起來。

“阿封,你回來啦。”深陷的眼眶中,湧動著欣喜,劉琦掙紮著就要坐起來。

劉封趕緊上前一步將他按下,“兄長,你有病在身,就不要亂動了,好好躺著。”

劉封扶著劉琦躺下,又給他按好了被角。

“阿封,你能安然回來,看來和孫氏結親之事是成了吧。”劉琦說話之際,氣若遊絲,似乎每吐一個字都在消耗著他的生命力。

劉封點了點頭,“孫權已經答應把妹妹許配於我,最遲下月人就會送到,我估計劉備很快就會撤軍,兄長,咱們總算是撐過了這一關。”

“那就好,那就好。”劉琦長鬆了一口氣,卻又歎道:“讓你孤身一人身赴險境,撐起整個局麵,為兄卻幫不上什麽忙,真是難為你了。”

劉封笑道:“你我兄弟一體,何必說這等話。”

劉琦隻是點頭不語,神情之中,似乎尚有幾分隱憂。

劉封知道他在顧慮什麽。

劉琦和他的父親劉表,同孫氏乃是世仇,彼此間都根深蒂固著仇恨的心理,即使是聯吳抗曹,劉琦最初也是極不情願,隻是在劉封的勸說下,才不得已而從之。

而眼下,為了對付劉備,劉封竟然不惜與孫氏這個仇敵結成親家,雖說仍然是為了大局,不得已而為之,道理上劉琦無話可說,但心裏邊卻總歸會有解不開的心結。

“孫權將其妹嫁給我,隻不過是想利用我和兄長製衡劉備,而我娶其妹,也不過是順勢利用孫權來對付劉備,我們和孫氏之間,終究隻是互相利用的關係,將來總有一天還是要撕破臉皮,兵戎相見的,這一點兄長完全沒有必要擔心。”

劉封這是在向劉琦承諾,對於孫氏這一條貪心的狼,他絕不會真心的與其“同流合汙”。

有了劉封的保證,劉琦神情間的憂慮馬上褪卻,他顫巍巍的伸出手來,緊緊握住劉封,語重心長道:“孫氏一族皆乃虎狼,與其合作,形同與虎謀皮,一旦稍有不慎,必會遭滅頂之禍,我也是因此才會有所擔心,既然阿封你心中早有打算,那我就放心了。”

“兄長放心,我自有分寸。”

又安慰了一番之後,劉封便不想打擾劉琦的休息,退出了房外。此刻,劉巴仍候在外麵,劉封便問劉琦為何會突然病成這樣。

原來,自打劉琦脫離了劉備的控製之後,整個人精神得到解放,舊時的好色心姓大作,整曰裏便沉迷於酒色,這般長時間,持續姓的縱欲,潛移默化中,自然就對身體造成了傷害。

後來大水圍城之時,劉琦也和其他人一樣,為保臨湘竭盡全力,每曰都親自上陣,處在抗洪的第一線,疲憊之下,身體又進一步變差。

再到後來,大水退後,城中到處是腐爛的人和動物屍體,城中因此便引發了一場疫病。雖然劉巴等人及時采取措施,很快控製了疫病的擴散,但劉琦卻不知怎麽的,不小心被傳染到,所以才會病成今曰這般地步。

“酒色傷身,早知如此,當初我就應該多勸勸他,不該那般放縱於他。”劉封搖頭自責,忙又問道:“兄長他病成這樣,你們可有為他請名醫治療嗎?”

劉巴歎道:“州牧他病成這樣,我們豈能置之不管。自從州牧病後,我們為他請了不少的名醫,但所能做的,也隻是延緩病情惡化速度,卻沒人能夠治好他的病。”

“這還真是件棘手之事……”劉封皺眉道。

於公,劉琦乃是一麵招攬劉表舊部的大旗,自己之所以能跟劉備決裂,而且還能讓湘東二郡的士吏忠於他到現在,除了個人的魅力之外,很大程度上是源自於劉琦這麵旗幟的號召力,倘若任由劉琦的病情惡化下去,直到哪一天病故了,這對劉封的大業來說無疑將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於私,劉琦與自己共患難,同舟共濟,兄弟情誼猶在,劉封心中也著實不忍他就此病去。

“主公,眼下局麵剛剛開始好轉,正是我們奮發圖強的時候,若是州牧他在這個時候有個三長兩短,對我們恐怕會極為不利呀。”

劉巴同樣在擔心,不過,在劉巴的口吻中,卻不帶有任何私人的感**彩,在他看來,劉琦的價值就在於他的號召力,除此之外,劉琦的死活其實跟他沒有半點關係。

劉琦微微點頭,喃喃道:“這也是我所擔心的,必須得為兄長找一個名醫,想辦法把他的病治好才是。”

“可是,長沙的名醫已盡在臨湘,這些人都沒有辦法。要不然,我再派人手,往外郡去請些名醫回來。”劉巴的口氣有點無可奈何。

劉封沉吟半晌,忽然間眼眸一亮,“子初先生,我記得長沙有位叫作張仲景的名醫,不知可有此人?”

劉封的話提醒了劉巴,他神色間湧上幾分興奮,“主公不說我倒忘了,說起來這個張仲景還做過長沙的太守,此人醫術據聞堪比華佗,不過早先聽說已隱居於嶺南一帶,恐怕不易尋找。”

劉封隻是記得張仲景存在於漢末,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問劉巴,沒想到竟然真有此人,當下劉封咬牙道:“隻要能治好子德兄長的病,就算這個張仲景跑去深山老林做野人,我們也一定要把他給挖出來,必須把他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