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亂軍

劉備、關羽力竭被擒,樅陽城的戰事終於告一段落。

此役過後,劉備兩千軍卒戰死過半,僥幸未死者盡數投降,江東軍也折損了千餘軍馬,不過,與劉家軍比起來,他們的傷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開戰之前,誰也沒想到,樅陽城的戰事會以這種方式結束。

黃祖、劉備合二為一,兩部兵馬足有一萬五千人,而城外的孫、李聯軍也不過四萬人上下。

兵法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也就是說,在戰場上,十倍與敵,可以尋求圍殲的計策,若是五倍於敵人,可以主動進攻,如果軍力兩倍於敵人,軍將隻有通過苦戰才有獲勝的希望。

攻城之戰更講究軍力,倘若進攻方缺乏兵力,所謂的“圍城”便是個笑話,守城方可以隨時隨地選擇薄弱環節突圍而出。

江東軍突至樅陽城,荊州軍退守城池之後,李典、孫策自持兵力有限,所以他們作出了“圍而不攻、圍點打援”的態勢。

城內糧秣不多的情況下,將守軍耗到筋疲力盡,顯然是一種穩妥的選擇,隻是,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沒料到,黃祖竟然作出了當夜突襲的決斷,如果不是陳到及時潛入城中,為大軍刺探到了關鍵情報,說不定荊州軍真有成事的可能!

南‘門’一役,陳到的十人隊居功甚偉。

樅陽北‘門’,擊潰劉備兵馬之後,江東軍第一時間衝入樅陽城,他們在黃蓋、周泰等人的統領下意圖強占庫房要地,隻可惜,大軍剛行了不過數百步,迎麵便衝來一隊潰卒。

黃蓋有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他大吼出聲:“來人止步!劉備、關羽戰敗被擒,江東軍破城了!”

話音剛落,有靈醒的軍卒便唱喏起來:“劉備已敗,樅陽已破,來人止步!”

什麽情況?劉備、關羽都敗了?

迎麵而來的荊州潰卒完全呆掉了,他們沒想到連北‘門’都丟了,看模樣,江東軍已經徹底掌控了局勢。

南‘門’,荊州大將黃祖落馬被擒,窮凶極惡的開陽軍正銜尾追來,不甘心投降的荊州軍卒一路狂奔,樅陽城已經不是久留之地,他們隻想離的遠遠的。本以為劉備駐守的北‘門’應該平安無事,誰曾想,北‘門’同樣失守了。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這該如何是好?

荊州軍心渙散,麵對士氣正旺的江東軍,他們連放手一搏的勇氣都沒有。

天賜良機!

黃蓋吸了一口大氣,他意識到,自己建功立業的機會到了,隻要牢牢把握這次機會,此戰一定可以使人刮目相看。

城外,擊潰兩千劉家軍,生擒活捉劉備、關羽,這等戰績對於黃蓋而言不值一提。

眾所周知,周瑜可是說服“李賢”與江東聯盟的功臣,黃蓋若想與之相比,必須拿出趁手的戰績。

圍殲兩千兵馬,這對於黃蓋而言壓根算不得大勝。

入城之前,黃蓋早已經有了目標:荊州軍黃祖。

相對於聲名狼藉的劉備劉玄德,黃祖可以說成名已久,而且,他也是殺死孫堅的幕後主事。

如果能夠擒獲擊殺黃祖,黃蓋的風頭一定可以徹底蓋過周瑜。

眼下,城南的戰果還沒有傳到城北,不過,看見潰卒的刹那,黃蓋便有了不好的預感:難道說黃祖敗了?

黃祖可以敗,但是,黃蓋認為,黃祖隻有敗在自己手中才算是敗得其所,否則的話,便是明珠暗投!

“嗚嗚嗚”,低沉的號角聲響起,入城的孫策下達了全軍衝鋒的命令,牛角號便是傳聲筒。

黃蓋當機立斷,他揮刀前衝,嘴裏道:“江東軍,衝鋒!”

“衝、衝、衝!”江東軍士氣旺盛,大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荊州潰卒受此氣勢一‘激’,一身力氣已經十去其八。

兔子急了還咬人,大局已定的情況下,周泰不願意出現任何意外,他緊接著補充道:“降者免死,降者可活,頑抗者殺無赦!”

黃蓋殺‘性’正酣,聽得周泰所言,他下意識生出一股不爽的想法,不過,隻是片刻之後他便反應過來,周泰的選擇才是對的。

一味的蠻殺,除了立威之外幾乎一無是處,反之,如果能夠留下荊州降卒,進而分別遴選,那麽對於江東軍而言反而是一種有益的補充。

想到這裏,黃蓋也隨聲附和:“降者活,頑抗者死!”

招降納叛的聲音此起彼伏,江東軍大有不戰而勝的趨勢。s173言情小說吧

對麵,數百名荊州潰軍狼奔犬突,‘腿’快些的,轉身就逃,他們希望能到東‘門’、西‘門’去碰碰運氣,實在不行便躲入鄉民家中。

降者免死?自古以來,殺俘的軍隊不計其數,誰知道開陽軍、江東軍會不會信守承諾。

除非逃無可逃,否則的話,逃到此處的荊州軍不會輕易投降。

荊州潰卒不戰而逃!

黃蓋覺得掃興的很,這就好像一拳揮出卻擊打到了棉‘花’上,無處著力、無處泄力,著實使人難受。

前軍裨將抱拳請示:“黃將軍,這該如何是好?”

未能掌握到確切的情報,貿然追擊,極有可能落入敵軍的陷阱,可是,就這麽不管不問,放虎歸山?

黃蓋當然不會如此愚蠢。

其實荊州軍不戰而逃之後,就連黃蓋最先想到的都不是追擊,而是考慮其中是否有詐。

不成,必須早些結束戰事,這樣才好找尋黃祖!

一刻沒得到黃祖的消息,黃蓋便一刻不想‘浪’費。

顯然,城中大局已定,荊州軍已經成為過去,倘若黃蓋因為耽擱太久,誤了捉拿黃祖的大事,甚至為他人捷足先登,黃蓋絕不會放過自己。

此時,裨將抱拳問詢。

黃祖咬牙切齒,從喉嚨間迸出一個字:“追!”

“追!”隻有將荊州軍盡數捉拿,這樅陽城才算平安無事。

大戰已經結束,黃蓋、劉備、關羽三人接連戰敗被俘之後,城內城外漸漸恢複了幾分生氣。

街頭兩側,已經有膽大的鄉民探出頭來張望。

相對於江東軍而言,荊州軍、開陽軍都是客軍,樅陽百姓寧願‘操’持同樣口音的鄉人,卻不願信賴拿刀拿槍的武夫。

十月,原本是收獲的季節,隻是,樅陽城內外的這場大戰毀掉了一切。

城內城外,到處一片狼藉。

北‘門’、南‘門’處的道路上踐出了大片褐‘色’的腳印,就連城外的穀物都不能幸免於難。

淩晨的那場廝殺,數萬名江東軍、開陽軍將熟透的穀米踏入泥中,糟踐了不少糧食。

興、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城內,橫七豎八的道路上,滿載的大車、傾倒的細軟、丟掉的包裹,無數隻踩掉的鞋子,甚至還有孩童清脆的啼哭聲,這是在淩晨與父母走散的孩子在哭喊。

黑煙、火苗在城中的各個角落騰空而起,不時有人裹挾著財物、‘女’人興奮地躲到暗處。

自從黃祖兵敗被擒,城內的數萬荊州軍便完全失去了約束。

‘亂’軍在城內大肆劫掠、砍殺,他們的瘋狂帶動了樅陽城的潑皮無賴,‘混’‘亂’是容易感染的。

循規蹈矩總是令人厭煩,唯有破壞規則的時候,才有感受到那突破禁忌的快感!

如果沒有‘亂’軍,即便開陽軍、江東軍聯袂入城也不會造成太大的損壞,可是,荊州‘亂’軍的存在完全攪渾了水。

往往樅陽百姓躲在家中的時候,禍患從天而降。

妻‘女’受辱、錢財受損,樅陽男丁唯有一死抗衡,可是,‘亂’卒有刀,又多是結伴而行,慌‘亂’間,樅陽鄉民根本難以抗衡。

絕望、憤怒……種種負麵情緒在城中蔓延。

東、西兩座城‘門’的守軍已經無心守城,他們在城中‘亂’象紛呈的時候選擇了投降。

李典、於禁順利入城。

入城之後,所有人都被樅陽城中的慘況驚呆。

一路行來,荊州軍燒殺劫掠,他們積攢了大量財貨,本以為可以借此逍遙快活一陣子,誰曾想,黃祖竟然敗了,樅陽失守!

說來也怪,自打荊州水軍失利的消息傳來,江東軍便宛如打了‘雞’血一般難纏。

之前,荊州軍在廬江勢如破竹的時候,不見江東軍有何作為,可是,徐州大軍來援、荊州水軍潰逃的時候,孫策的江東軍卻變了副模樣。

江東軍的凶悍著實令人敬畏,而赫赫有名的徐州軍更是令人畏懼。

荊州軍甚至提不出一絲一毫頑抗的心思,他們隻打算在臨死前最後一次瘋狂!

樅陽城‘亂’了,樅陽百姓遭了秧。

李典、於禁雖未相聚,可是,他們卻下達了同一個軍令:“清剿暴徒,頑抗者,殺無赦!”

幾乎與此同時,開陽軍、江東軍也下達了類似的指令。

於是,孫、李聯軍從四‘門’而入,封死了‘亂’軍的逃生之路,他們步步為營,家家戶戶清點人口,一旦發現異常,當場剿殺。

殺戮足足持續了三個時辰,從日出到日當正午,樅陽城中血流成河。

孫、李聯軍甫一聯手便彰顯出威力,此時,幾十裏開外,張虎、陳生統領二萬大軍正緩緩而至。

樅陽城黃祖兵敗的消息還沒有傳到這裏,張虎、陳生各懷鬼胎,他們巴不得能夠借助江東軍之手狠狠地削弱黃祖的實力!

人心叵測,莫過於此!

千裏開外的兗州郡,呂布盯著數裏開外的曹軍大營,眸中‘精’光閃爍。

“來人呐,召集眾將”

“喏!”

沒多久,傳令小校便將宋憲、成廉、侯成、郝萌、曹‘性’喚到呂布身前。

呂布環顧四周,他笑道:“諸位,這可能是我呂布的最後一戰了,此役過後,無論你們如何選擇,我都不會怪你們!”

“溫侯!”眾將急‘欲’辯駁,卻見呂布張開右手,道:“好了,看在我們共甘苦、共患難的一場上,爾等便隨我最後一戰吧”。

“呼哧呼哧”,一眾軍將喘著粗氣,他們壓抑著聲音,嘴裏道:“願為溫侯效死!”

呂布知道時間緊迫,一旦被曹‘操’發現此處不妥,那可大事休矣了。

“宋憲!”

“末將在”

“你率領五百騎馬蹄裹布,從西麵佯攻曹軍大營”

“喏”

“成廉”

“在”

“領五百騎出繞道東側,由東佯攻曹軍”

“得令!”

“侯成、郝萌、曹‘性’!”

“末將在!”

“你三人隨我一道自北向南強攻曹軍大營!”

侯成、郝萌、曹‘性’大喜,“諾!”

曹軍大營蜿蜒盤旋,占地足有十多裏。

夜空中,從上朝下看去,隻見曹軍的營盤宛若眨著眼睛的惡獸,隨時隨地似要擇人而噬。

夜深人靜,星空漫天,月亮卻不知去了何處。

天地間靜寂一片,曹軍士卒的聒噪聲已經消失不見了。

疲憊了一整日,再‘精’壯的漢子也需要安眠以恢複‘精’力。

在這種時候,似乎不應該有人來破壞這種安寧的場麵。

不過,呂布卻不同。

從兗州一州州牧淪落到今日,呂布對曹‘操’充滿了恨意。

之前,妻‘女’盡在身畔,呂布無法放手施為,可是,就在三日前,高順已經將貂蟬母‘女’二人送走,呂布終於沒了牽絆!

呂布要報複曹‘操’,他要將曹‘操’加諸到己身的傷害十倍於己地還過去,如果成功,今夜隻是開始!

一連串的曹軍大營,看上去仿佛無窮無盡。

呂布得了情報,此處足有五萬曹軍,是他兵馬的十倍!

兵戈、肅殺之氣撲麵而來,呂布‘胸’中的熱血漸漸沸騰起來,他握緊方天畫戟,夾起赤兔馬便往前疾馳而過。

這一戰,若是敗了,世間將再無呂布!

接連幾日,呂布故意使人作出眾叛親離的模樣,因而,曹軍戒心大減,他們壓根不認為呂布能夠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傷害。

曹軍的營盤是挖土築壕而成,四周以樹木為柵。

每隔營盤外都豎有圓木壘成的木寨,寨上有軍卒在警戒值守。

木寨下麵便是連綿不絕的曹軍大營。

每一處營盤內都能容下千餘兵馬,這裏的曹軍都是跟隨曹‘操’南征北戰的‘精’銳。

數之不盡的營盤無聲無息地潛伏在黑暗中,間距不過一百三十步,這個距離,恰好在弓弩的‘射’程範圍,一旦遇襲,弓弩手便可以遙相呼應。

在營盤的四角,鬆脂烤就的火把在熊熊地燃燒著。

火把光亮有限,堪堪可以照清十丈方圓的位置。

大軍夜宿城外,軍紀最為重要。

畢竟,無數次戰例說明,一旦發生營嘯的場麵,便是數十萬兵馬也無濟於事。

繁星點點的夜空下,唯有清脆不絕於耳的‘棒’子生傳出了老遠。

忽而,一陣喊殺聲由遠及近傳了過來,卻是宋憲、成廉已經發動的夜襲。

騎兵夜襲,往往是弓矢為先。

一支支火箭落入營中,引燃了大片火光。

“走水了,走水了”

“夜襲,夜襲!”

此起彼伏的示警聲不絕於耳,唯有曹營的北側靜寂無聲。

曹‘操’盤坐在大帳中央,右手屈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彈著手裏的寶劍,忽然,帳外衝進一個小校,他大聲叫到“主公,呂布襲營!”

“喔?人數幾何?我軍傷亡如何?”曹‘操’豎起手中的寶劍,擺了個雙手劈砍的姿勢。

小校額頭上的冷汗都已經流了下來,“主公,東西兩麵都有呂布騎兵,隻是黑暗中看不真切”。

“北麵沒有動靜嗎?”曹‘操’緩緩的站起身子,麵‘色’依舊平靜的很。

“沒有!”

“呂布定是想從北‘門’進攻,傳令下去,讓軍士多加小心”

“諾!”

小校唱諾而出,營帳內隻剩下曹‘操’一人,“我倒是小看了呂奉先,他竟然有膽夜襲大營,隻是不知道來將是誰,高順?還是張遼?難道是呂布自己嗎?”

曹軍大營的東北角,有三個連在一起的營盤,營盤內,一個黑臉軍漢正在與人‘交’談。

“曹阿瞞這老賊真是狡詐無比,昨日險些就被他拆穿了,隻是他把大營防備的如此嚴密,我們又怎好做手腳?”

徐六和馮七是徐和麾下偏將,他們佯作黑山黃巾軍,投降曹軍數月。

前些時日,徐和派人來信,讓他們隨時準備發動。

今日,呂布夜襲,徐六和馮七看到了可乘之機。

“曹阿瞞‘奸’猾無比,我最近總有一種被他看穿的感覺!”

“這!那便在今晚炸營吧,曹營‘混’‘亂’,正是大好時!”

“難道你們沒發現,老賊把我們的三千人馬放到了東北角,這裏駐紮的可是他麾下最‘精’銳的軍士”

“他們是在監視我們?”馮七一驚而起。

徐六扯了扯他的裙角,嘴裏道“怕個鳥,曹阿瞞隻是起了疑心,他並沒有下手,這便說明我們還有機會!”

“你們聽!”馮七驀然而起。

“聽什麽?”“喊殺聲!”

“來的是誰?”

“為何隻有東西兩麵,北麵卻沒有動靜?”

徐六忽然哈哈大笑,“北‘門’才是今夜的主攻方向!”

“何出此言?”

“曹阿瞞此賊狡詐異常,隻有這種虛虛實實的攻擊才會讓他‘摸’不著頭腦,一會兒你們等待信號,若是北‘門’殺聲一起,你們便領軍殺往北方”

“我們現在穿著曹軍的衣盔,若是被自家兄弟誤傷了該如何是好?”

“那便命軍士多備火把,一會兒隻管縱火,不去北麵了,去西麵!”

“那兒可是中軍大帳所在!”

“燒的就是他曹阿瞞的中軍大帳”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