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德皇此語一出,諸位皇子皇孫,一個個爭先恐後的把頭垂了下去,歆德皇一張麵孔頓時籠上了一層嚴霜:“我再問一遍,你們之中誰願前往?”
有幾名皇兄因為恐懼,竟然情不自禁的向後退去。
歆德皇怒道:“朕英雄一世,居然生出你們這幫貪生怕死之輩!”
“父皇!兒臣願前往大秦為質!”我確信沒有人主動請纓,才大步邁向了殿中。
所有人的目光同時注視到了我的身上,我在宮內十六年的生涯中還是第一次這樣惹人注目。
歆德皇一雙深邃的雙目在我的身上凝視許久,方才喟然歎道:“朕畢竟還有一個不怕死的皇兒。”所有人都在嘲笑我的愚蠢,大秦即便是和大康之間達成和平協議,也隻是短時間的事情,隻要戰事爆發,兩國的質子就會首當其衝的被鏟除,換句話來說,質子在大秦的處境要遠遠比去胡國和親要危險的多。
歆德皇道:“朕封你為平王,七日之後,前往大秦!”
我主動請纓前往大秦為質的事情,瞬間就傳遍了整個皇宮,我的諸位皇兄平時就懶得搭理我,現在已經完全把我看成了一個必死之人,更加不會理會我,
同樣都是為質,安王胤翔比我的境遇要好上許多,至少他要帶著聘禮風風光光的去胡國當駙馬,如果幸運的話,還可以娶到一個金發碧眼的美貌公主。
皇兄們爭先恐後的為安王送行,有人也想到了我,隻是捎帶著通知我一聲,我對事情早已經看得一清二楚,與其前去平添惆悵,還不如在清月宮中享受我最後的平靜時光。
易安和延萍都顯得心事重重,按照大康的律例,他們是無法跟著我前往大秦的。延萍日夜不停的為我趕製著衣服,易安則為我準備著常看的經史書籍。
越是臨到出行的時候,我越是感到了冷清,除了和我同病相憐的安王,再也沒有人前來探望過我。
讓我意外的是,自從那日見到珍妃之後,她也沒有來找過我。
直到我出行前的一天夜晚,玉鎖才過來請我。
我跟在玉鎖的身後,來到了淑德宮,桌上已經擺滿了酒菜,每一樣都極盡精致,可以看出主人的良苦用心。我並沒有看到珍妃,玉鎖輕聲道:“平王請稍待,珍妃馬上就會到來。”她轉身離去,從外麵輕輕掩上了房門,這讓我幾乎可以確信,她對我和珍妃之間的關係已經一清二楚。
我緩緩坐在桌前,卻聽到一聲幽怨的歌喉:“八月蝴蝶來,雙飛西園草。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
身穿白色半透明薄紗的珍妃,邊歌邊舞出現在我的眼前,她的口唇放送出縹緲優美、如雲似水的歌聲,反覆如波推浪湧,仿佛勾留在纏綿的氣氛中,讓人感到欲舍難離。
白色的紗袖輕輕舒展,她晶瑩的玉臂隱約可見,紗裙內穿著一件紅色錦繡的抹胸,越發顯得嬌媚動人,舞到最後,珍妃情不自禁的流下兩行珠淚。
我站起身來慢慢走到她的身後,將她溫軟的嬌軀用力的擁入懷中。
“胤空,此舞我從未在任何人麵前跳過……”珍妃顫聲道。她口中的任何人自然也包括我的父皇。
輕紗從珍妃的肩頭滑落,我清晰的感受到她胴體傳來的細膩柔滑。
我的手指伸到珍妃的抹胸之後,拉開了她牽係抹胸的絲帶,珍妃充滿彈性的完美胸部毫無保留的展現在我的眼前,我的臉龐輕輕貼在她的**之間,傾聽著她動人的心跳。
珍妃的玉臂和長腿緊緊纏繞住了我,淚水沾濕了我的鬢發:“為什麽要離開?”
我揚起頭,看著她滿是淚水的俏臉:“我不會永遠做一個無人側目的三十一皇子,一個皇宮內的囚犯!”
珍妃的櫻唇迅速點燃了我的熱情,我近乎粗暴的將她壓倒在地上,用力的占據了她的身體,這一夜我們抵死纏綿,直到黎明時分,才一起沐浴更衣。
珍妃為我細心的梳理好發髻,深情的在我的前額上吻了一吻:“胤空!我會等你回來!”
我猛然轉過身去,珍妃的美眸中充滿了濃濃的深情:“我從來沒有這樣真實的感受過生命,從你的身上,我第一次懂得情為何物!”
珍妃環圍住我的身軀:“胤空,不管你走到哪裏,一定要記得淑德宮中,有一位名叫玉瑩的女人在等你!”
“我不會忘!”我信誓旦旦的回答說。
珍妃將她的那抹雲錦文胸塞入了我的手中:“這是我身上唯一一件屬於自己的東西,帶上它,就像我隨時都跟在你的身邊……”她聲音嗚咽,再也無法說出話來。
我在她的唇上用力吻了一記,轉身向門外走去,再過一個時辰就會有人前來接我出行,我無法繼續留下去。
易安和玉鎖在宮門外守了整整一夜,我和珍妃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
易安跟隨我回到清月宮的路上,低聲道:“小主人放心,大總管已經讓我和延萍繼續負責冷宮事務,珍妃那邊我會照顧。”
我的唇角露出一絲微笑,有了易安和延萍在身邊,珍妃的日子應該會好上許多。我抬頭看了看青灰色的天空,一行雀鳥剛巧經過,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看到皇宮的黎明……
負責送我前往大秦的是我的八皇叔,雍王龍天啟,其實他開始的名字叫龍天齊,自從父皇登基以後,他就識趣的改掉了原有的名字。這也正是他能在父皇在位多年,始終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我的遠行多少顯得有些淒涼,父皇不來送行尚可理解,可是我的諸位皇兄皇侄也沒有一人前來話別,在別人的眼中也許會覺著我在兄弟們中的口碑太差,其他人皆不屑與我為伍。
雍王向我笑道:“皇侄,我們正午時分才從萬隆港出發,算起來,還有一個上午的時間可以利用,你是不是還有什麽私人事情要做?”
我搖了搖頭,在這個國家中,我記不起還有什麽事情可做,有什麽人值得拜訪。
八匹雪白的駿馬拉著裝飾精美的馬車步履整齊的離開了皇宮,途經淑德宮的時候,我仿佛又聽到珍妃那縹緲而感傷的歌喉,盡管我身處在車廂之中,仍舊能夠看到她站在雪地之中淚光盈盈,柔腸寸斷的送別景象……
雍王遞給我一個鑲金的藍色手爐,入手溫軟,讓人暫時可以忘卻車外的寒冷。他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我已經整整十年未曾出過康都,這次若不是皇兄派我出使,我是無論如何也舍不得家中嬌妻的。”
我露出一絲微笑,雍王之好色聞名整個康都,可惜他家有悍妻,雍王妃齊子柔是朝野內外皆知的母老虎,這次對雍王來說,簡直是放飛的大好良機。
我挑開了車簾,從路邊行人紛紛躲避的情形來看,我的出行儀仗還是相當的隆重,父皇為秦國準備的不僅僅是我這樣一個質子,還有送給王卿貴族的各色禮物。
車隊進入東條大街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了采雪,她現在仍然住在延萍的舊宅中,離去以前我是不是應該向她話別。
我向雍王道:“皇叔!我有位故友就住在前麵,我想稍事停留,和她話別。”
雍王點了點頭道:“時間尚早,你去吧!”
我在六名侍衛的陪同下來到了延萍的舊宅,我讓他們幾個在門口守候,輕輕叩了叩門環,過了許久,采雪才拉開了房門,她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到來,美目之中滿是驚喜。
“平王殿下!”采雪正想向我施禮,卻被我拉住玉臂:“免了!”我轉身掩上房門,先行向庭院中走去。
采雪為我泡好一杯熱氣騰騰的參茶,我抿了一口,濃濃的暖意順著我的喉頭一直流入胸腹,我放下茶盞,從腰間摸出一錠足赤的黃金:“采雪!我今日即將入秦為質,以後恐怕無暇照顧於你,這些金子足夠你兩年過活。”
采雪垂下頭去,兩行晶瑩的淚水無聲流下。
我繼續道:“雖說穆王之事已經了結,皇上不會再繼續追究,可是你是官妓之身,早晚都會有人調查你的下落,康都絕非久留之地,我臨行前已經交待過延萍他們,隻要時機允許,就會把你送出康都!”
采雪始終沒有說話,我將那杯參茶飲盡,起身道:“時間已經不早,我也該上路了。”
“殿下稍待!采雪有一物相送!”采雪轉身向內室走去。
我看著她窈窕背影心中一陣迷惘,卻不知采雪要送什麽給我。
足足等了袋煙工夫,方看到一個青衣小帽的書童自內室中走出,我暗自奇怪,沒想到這舊宅中還有他人在場。仔細一看,那書童眉目如畫,豐神玉朗,和采雪竟有七分相似,隻是膚色稍黑。
看到我目瞪口呆的樣子,那書童嫣然一笑,當真是笑靨如花,不是采雪還有哪個?我頓時明白了采雪要送給我的是什麽。
采雪輕聲道:“殿下此番入秦,身犯險境,危機重重,采雪雖然蒲柳弱質,但自信尚有能力侍奉殿下衣食……”
我搖了搖頭道:“采雪,正如你所說,秦國乃虎狼之地,我去國離鄉,自身尚且難保,又有何能力兼顧你的安危?”
采雪將手中的藍花行囊抱入懷中:“若不是殿下仗義相救,采雪清白之身已然蒙羞,天地雖大,采雪卻無任何親人可以投靠,唯有用此殘生來回報殿下厚義。”她美目之中目光堅定無比:“自從知道殿下即將赴秦,采雪已經準備好行囊,隨時準備隨殿下遠去,即便殿下不願收容采雪,采雪也將赴秦都尋找殿下。”
我已經無話好說,目光在采雪俏臉上凝視許久,終於點了點頭。
雍王見我帶了一個書僮回來,隻是睜眼看了看,隨即又合上雙目打起盹來,我此次入秦,原本可以安排兩名仆婦隨行,可是後來被我拒絕了,現在采雪理所當然的頂上了這個空缺。
采雪雖然是我的書僮,卻是仆從身份,以她的地位隻可在外麵與車夫同乘,我體恤她身體柔弱,趁著雍王熟睡之機將我的手爐悄悄塞給了她。
巳時剛過,車隊來到了萬隆港前,空中又飄飄揚揚的下起了鵝毛大雪,今冬的雪季特別漫長,采雪扶著我下了馬車,也許是手爐的作用,她的柔荑溫潤如玉,讓我的心神忍不住一蕩。
雍王在我的身後下車,相差極大的溫差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他拿出絲帕聲音洪亮的擦了擦鼻子,大聲道:“這鬼天氣,莫非想凍死人不成!”
我和他在二十六名護衛的陪伴下,沿著通往碼頭的青石路緩緩而行,采雪跟在我的身後吃力的為我拎著書箱,易安為我收拾行囊的時候,一定沒有想到我的書僮會是采雪。
道路兩旁,不時有衣衫襤褸的孤兒寡母經過,萬隆港是康都第一大港,來往的貨船極多,各地的物產匯集與此,自然成為他們乞討的福地。
我身邊的護衛將一名試圖上前乞討的幼童重重推了出去,那幼童重重的跌倒在雪地上,額頭撞在路旁的石墩,鮮血頓時流了出來,不遠處的一名中年婦人,哭天嗆地的衝了上來,將那孩童緊緊抱住。
我歎了口氣,從懷中拿出一錠銀兩,走到他們的身邊,將銀錠輕輕放在他們的身邊,父皇如果來到這裏,應該可以看到他心目中的泱泱大國已經成為了什麽樣子。
回身的時候,我恰巧遇到了采雪的目光,裏麵充滿了感動和崇敬,我淡淡的笑了笑,她黑長的睫毛微微垂了下去,迅速逃過我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