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小太監落寞的聲音:“三十一皇子殿下!”

我皺了皺眉頭,從心底討厭這拗口的稱呼。

走出門去,看到落寞畏頭縮腦的站在庭院之中,他算得上整個皇宮內長相最為猥瑣的一個,天生一幅偷雞賊的麵孔。

“三十一皇子殿下,聖上讓你去廣德殿議事。”

我的心跳頓時加速起來,廣德殿是父皇商談國事的地方,在我的記憶中,他還從來沒有讓我去過,難道我殺死穆王的事情已經敗露?我隨即又否決了這個想法,如果我殺害穆王的事情已經敗露,來請我的肯定不會是落寞這個小太監。

落寞恭恭敬敬道:“三十一皇子請即刻隨我前去。”

我點了點頭,換好了衣衫,跟隨他一起向廣德殿走去。

途經淑德宮前九曲長橋的時候,我剛巧看到珍妃在玉鎖的陪伴下坐在橋欄上呆呆的出神,玉鎖看到我,低頭悄聲對珍妃說了一句什麽,珍妃抬起頭向我看來。

我的心中又是一震,看來珍妃和玉鎖主仆之間,已經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不知道我們之間那晚的事情,會不會讓玉鎖知道,一種難言的悔意充滿了我的內心,衝動的代價往往是難以承受的。

我向落寞道:“你稍等片刻,我和珍妃娘娘說句話就過來。”落寞點了點頭,乖乖的在原地站了。

我閑庭信步的向珍妃走去,珍妃也沒有想到我居然會主動來會她,雙目之中露出不易察覺的一縷柔情。

“珍妃娘娘好!”我恭恭敬敬的行禮道。

珍妃向我擺了擺手:“不必這麽拘禮,這些日子我都未曾見到你,你躲在清月宮中做些什麽?”她巧妙的用了一個‘躲’字,間接的指出我一直都在躲她。

玉鎖已經識趣的向落寞走去,這丫頭機靈異常,不但知道適時走開,還知道引開別人的注意力。

我露出一個無聲的微笑,低聲道:“珍妃娘娘明鑒,胤空這些日子,受了風寒,一直抱恙在床。”

珍妃秀眉微挑:“這麽說……倒是我冤枉你來著?”

“珍妃娘娘如此關懷兒臣,兒臣感激涕零。”

珍妃俏臉微微一紅,美目流露出一絲誘人的媚色,輕聲道:“我若有了你這樣一個兒子,早晚也要被你氣死。”

薄怒輕嗔,讓我的內心怦然一動,想起父皇的召見,我慌忙告辭道:“父皇讓我們去廣德殿議事,兒臣需告辭了。”

珍妃喚住我道:“胤空,聽聞穆王死在勤王府中,聖上喊你們前去八成就是為了此事。”

我點了點頭。

珍妃道:“你千萬要記住,這皇宮之中處處都勾心鬥角,越是這種時候,越是彼此相殘的最佳時機,不管別人如何作為,切記要明哲保身,凡事不可表現的太過精明,越是在他人麵前顯得懦弱,越會使人放鬆對你的防範。”她對我的關心溢於言表。

我謹然受教。

來到廣德殿,諸位皇兄皇侄大都已經來到,一個個三五成群的正在議論著穆王之死。除了年紀和我相仿的安王胤翔,其他人根本沒有留意到我的存在。

胤翔來到我的身邊道:“胤空,你可來了,我正想問你八皇兄的事情!”

我裝出一幅悲痛欲絕的樣子:“皇兄那晚和我一起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我眼圈一紅,大聲哭泣起來。

胤翔看到我的樣子,心中一酸,也流下淚來。

勤王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他皺了皺眉頭道:“你們兩個哭什麽,待會父皇就會過來,若是讓他看到了你們的窩囊樣子,心中豈不要更加的鬱悶。”

一個粗豪的聲音道:“五皇兄此言是什麽意思?八皇弟之死,我們兄弟那個不是悲痛萬分,豈能用窩囊二字來誣蔑他人心境!”說話的是六皇子興王胤滔,他和勤王之間向來不睦,抓到勤王話柄,自然不肯輕易放過。

勤王怒道:“我隻是為父皇著想,八皇弟遭遇不幸,我和你們一樣傷心,可是光會啼哭有什麽用處,早日找到真凶才可慰他的在天之靈。”

興王冷哼一聲:“我看這些兄弟之中未必個個都是真心悲痛!”

勤王怒道:“老六,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興王道:“八弟死在勤王府的後花園中,緣何這麽多日才被發現,五皇兄想要查出真凶,還是先把自己府中的事情搞清楚吧!”

勤王大吼道:“你敢誣我清白,我和八弟情同手足,又怎會害他?”

興王冷笑道:“好一句情同手足,同父所生的兄弟居然換來你這句話語,我和八弟乃是一母所生,看來在勤王的心中隻有我和八弟才是真正的手足了!”局麵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我的內心暗暗發笑,沒想到平時表麵木訥的興王居然如此伶牙俐齒,句句攻向勤王的要害,他攻擊勤王的目的很明顯,除掉勤王,他就會是太子的當然人選。

想到這裏我頓時釋然起來,即便當時我不去殺忠福,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我,正如珍妃所說,每個人都會利用穆王之死成為鏟除異己的機會,我還不足以讓他們看在眼裏。

“聖上駕到!”隨著多隆總管的一聲長喝,整個紛亂的場麵頓時安靜了下來,勤王和興王彼此恨恨看了對方一眼,各自回歸隊列。

歆德皇在幾名臣子的陪伴下龍行虎步的走向龍椅,他的身上總帶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壓迫的我們這幫皇子皇孫,很難說出話來。

我站在皇子的最末,對麵的皇侄一班也有半數已經封王,在他們的眼中我這個皇叔還隻是一個小孩子。

父皇長長歎了一口氣:“你們都已經知道穆王胤尚已經英年早逝……”他的手用力在龍椅的扶手上摩挲了一下:“朕白發人送黑發人,不勝唏噓……”可是他的聲音中並沒有太多悲傷的成分,我理解他的堅強,他畢竟是一國之君,正如他所說,疆土之內的每一位臣民都是他的孩子,如果真的這樣,他豈不要每時每刻都處在唏噓之中。

父皇道:“穆王的死因已經查清,你們不必私下多做猜疑。”他停頓了一下大聲道:“穆王因酒後失足跌落井中,溺水而亡。勤王府內總管在救他的時候,被誤拉如水。”

我在放寬心的同時,又有些奇怪,總管的外衣和鞋子都已經被我扒掉,難道他們視而不見嗎?後來我才知道穆王不僅僅喜好女色,一樣喜歡男優,此事隻有少數皇兄知道,這件事草率了結,大概是家醜不想外傳。

和我一樣鬆了一口氣的還有勤王,穆王畢竟死在他的府內,皇上既然有了定案,他的嫌疑也就全部洗清,再也不用擔心興王之流,借著這件事大做文章。

歆德皇道:“今天我之所以喊你們前來,還有一件要事相商。”從他凝重的表情,我們已經猜測到,這件事非同小可。

歆德皇道:“我大康國自從拓帝建朝以來,勵精圖治,發憤圖強,將一個國土不足千裏,人口不足百萬的小國,發展成國土五千餘裏,人口三千餘萬的泱泱大國!”我們早就聽慣了他的這句開場白,父皇每次訓話之初,總要將曆代先皇的功績曆數一遍。

父皇道:“可惜這三年以來,天災不斷,先有洪水後有瘟疫,我大康國之民生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創,東、西、南有七國環峙,北有胡虜不斷南下擾民。”他舉目望向我們,似乎在等待著我們的發言。

勤王率先道:“父皇,我大康國兵多將廣,又豈會怕這幫宵小之輩,隻需父皇一聲號令,兒臣等願領兵親征,踏平這幫虎狼之國。”

興王道:“父皇已經說過,我大康國當務之急乃是休養生息,現在發起戰事對我國並無任何好處。”他善於把握父皇的心思,在無形之中,已經隱然占據了上風。

歆德皇欣賞的點了點頭:“胤滔此語甚得我心!”

勤王滿麵通紅的退了回去。

歆德皇轉向興王道:“胤滔,你既然有如此說法,想來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不妨說出來給大家聽聽!”

興王道:“兒臣鬥膽說一個辦法,還請父皇指正。”

他大踏步來到宮殿正中,朗聲道:“北方胡虜,雖然驍勇,可畢竟是野蠻之地,我等可采用懷柔之策,以金銀絲帛和他們換取暫時和睦。西方燕、韓、晉三國國力遠在我國之下,他們斷然不敢主動向我大康發起進攻,我方隻需派出使臣曉以利害,危機自然可以輕易化解。”

歆德皇不住點頭。

興王在勤王麵前揚眉吐氣,心中快慰到了極點,他故意向勤王走了兩步又道:“南方大漢、大齊兩國和我國素有姻親,此事需從親情入手,可讓兩國公主借省親之機,向兩國國君示好,化解危機應該也不算太難。”

他說完這些之後,問題才回到主要的的方麵:“我們真正的敵人其實是東方的大秦和中山,中山國早已成為秦國附庸,一切都以秦國馬首是瞻,隻需化解大秦危機,中山國之事自然不必考慮。”

歆德皇饒有興趣道:“你可有良策讓大秦和我邦暫時交好?”

興王道:“父皇可聽說過,前朝有質子之說?”

歆德皇點點頭道:“此事我聽說過,求和一方以本國太子送往敵國為質,以示誠意,前朝的確有過這樣的先例。”

我們所有人頓時明白了興王的真正意圖,在眾皇子中,最有可資格當上太子的就是勤王胤禮,如果他的質子之策真的達成,那麽勤王被送往大秦為質,留在國內的興王理所當然的就會成為太子的最佳人選,此策果然毒辣,可起到一箭雙雕之功。

勤王道:“興王此計雖妙,可若是我們兄弟之中有人被送往秦國,兩國之間一旦發生戰事,豈不是必死無疑!”

興王慷慨激昂道:“為人子,當以孝行為先,為人臣,當以國家為重,危急關頭,我等當為父皇解憂,為國家排難,又豈可顧慮太多個人得失!”

勤王冷笑道:“興王此話讓愚兄頓有所悟,若是我沒有猜錯,興王要主動承擔前往秦國之責!”他終於把握到了反擊的良機,在關鍵之處一招致敵。

興王頓時語塞,他機關算盡,就是為了把勤王送往大秦,沒想到會被他抓住機會,反噬自身。

場麵突然陷入僵局之中,歆德皇笑道:“其實來此之前,我已經和眾臣商量好了決策,之所以沒有在開始便提出來,就是想看看你們的主意。”

他的目光逐一掃過我們的麵龐:“胡虜之事已有人選,胤翔!”他的目光最後停留在安王的身上。

“兒臣在!”胤翔從人群中出列,聲音都變得有些顫抖起來。

“朕命你前往胡部,和胡國長公主成親!”這對胤翔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他一張麵孔變得毫無血色,許久方才道:“父皇明鑒,孩兒剛剛和禦史大夫柳東晨的千金定下婚約……”

“凡是當以國事為重,那件婚約,我已經替你取消了。”父皇的一句話,徹底消滅了胤翔的最後一絲奢望,他舉步維艱的回到我的身邊,喃喃道:“我居然淪為異國的階下之囚……”

我忽然想起十五那晚曹睿送給我的那個囚字,內心不由得一震。人入異國便成為階下之囚,可是對我來說,在大康之內又何嚐不是一個階下之囚?隻要我從大康國這座壁壘森嚴的圍牆中走出去,我的未來也許存在著一絲機會。

歆德皇道:“我和大秦之間已經談妥質子之事,你們之中誰願前往!”

章節名稱並非打錯,原來的過於直白,因而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