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葉回家的時候他爺他奶果然還在安穩的睡著;許文彬的爸爸到是醒了,發現許文彬又不知道神遊到哪個地方去了,出門找了一圈沒找著,隻好和他媽焦急的在家等待。由於許文彬最近夢遊的病情,所以也沒挨什麽收拾。這是到目前為止我們捉鬼敢死隊行動後下場最好的一回。美中不足的是,我們依然沒有抓住一隻真正的鬼。

講到這裏,我忍不住又要質疑一次,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

上學以前,或者可以說是上小學二年級以前,我對鬼神的存在是深信不疑的。隨著接受正能量教育越來越多,態度卻漸漸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巨大轉變,甚至開始狂傲的認定:凡是篤信鬼魅仙狐的人都是愚昧並且沒有文化的人。畢竟有關鬼的傳聞全部來自於無法考證的道聽途說,我從沒親眼見證過。此想法根深蒂固。

然而,就在我成長到無知者無畏的叛逆年紀時,一段特別微不足道的經曆深深動搖了我的無神論,下麵我就把它講出來。事先聲明:這個故事很短,整個過程大概隻有幾秒鍾:

國慶節,我爸從外地回來了。不過他手上的工程並沒幹完,在家休息兩三天還得走。借著這個假期的空閑,他去商場買了一台新的熱水器。

在我的印象中,燃氣熱水器是九十年代家用熱水器的主流。可惜我家住的這棟樓太老,根本沒有煤氣管道,所以隻有羨慕別人的份。為了解決洗澡問題,我爸曾經自己動手做了一台電熱水器,可惜這台熱水器有一個嚴重的弊端——沒有溫控係統和冷熱分水閥門。淋浴噴頭開大了水流過的快就會變得很涼,反之則會給人燙禿嚕皮,所以洗得一點也不暢快。即便是這麽一個不太好用的破家夥,我們家也用了許多年。不久前隨著“啪”的一聲巨響,加熱管爆裂,它終於完成了使命壽終正寢。

新熱水器帶有一隻巨大的水箱,溫度與水流調節功能一應俱全。裝在衛生間的當天晚上,我爸鄭重其事的把首洗的光榮任務交給了我。我興奮得不得了,扒光褲衩背心衝進衛生間。往花酒底下一站,不禁由衷讚歎果然是一分錢一分貨。從蓮蓬頭裏噴灑出的水流充足而恒溫,淋在皮膚上猶如按摩一般舒適。水流從頭頂一直澆到腳下,衝掉了皮膚上所有的肥皂泡沫。可我依舊不舍得衛生間裏那股氤氳的熱乎汽,閉著眼睛愜意的繼續享受甘露的滋潤。

我由於小時候有過洗澡堂鬧耗子的心理陰影,所以直到現在都不太敢在公共浴池裏閉眼衝淋浴。失去衣服的保護缺乏安全感是一方麵,真正擔心的是在我閉眼的時候會從地漏裏鑽出隻大老鼠突襲我的丁丁。所以,哪怕洗發水沫子辣眼睛了,我也盡量強挺著至少睜開一隻眼視物。不過在家洗澡絕對不會存在這種顧慮。但是以前我家熱水器水流太小,每次洗澡都凍得哆哆嗦嗦,根本無暇享受沐浴的快樂,當然也沒有心情閉目養神。於是,這台新裝上的熱水器給了我特別大的滿足。

我陶醉其中不能自拔,突然一隻手不知從什麽地方悄悄伸了出來,輕輕摸了我一下。這隻手的動作特別輕,我甚至無法確定指尖接觸的是我哪個部位,隻是覺得說不出的麻癢。我的心髒咯噔往下一沉,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還沒等睜開眼睛,耳朵裏猛的響起“嗡”的一聲轟鳴。霎時間,頭頂和兩個肩膀仿佛被人用鐵錘狠狠砸了一下,我站立不穩向前栽倒,叫都沒來得及叫出口。

膝蓋重重的跪到馬賽克地麵上,但我一點都不疼,隻覺得渾身上下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再想喊我爸,肺葉裏卻鼓不出一絲氣流,幹嘎巴嘴發不了任何聲音。

我當時就懵了:什麽情況?

正在我手足無措之際,“嘩嘩”的水流聲中響起了一個沙啞的嗓音:“別亂動,你好好看看那是什麽?”旋即,一條強壯有力的臂膀直接將我從地麵上托了起來。我無暇顧及說話的人是誰,睜開眼睛差點沒嚇尿了——我居然看見一絲不掛站在淋浴下的我自己!

令我震驚的景像遠遠不止這些。老樓的衛生間一般都很小,一個人轉個身都難免會碰到牆壁,可就在這狹小的地方裏竟擠滿了人。以我的詞匯量很難描述當時的處境,強行做個不恰當的比喻:在衛生間裏掛上一麵3D電影銀幕,這些人就是投射在銀幕上的立體畫麵,豐滿卻並不占用一點空間。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上披著統一的白布單,布單上扣個窟窿露出腦袋。他們指著我的身體交頭結耳:“來了來了,終於來了……”“該誰了?這回輪到誰了?”“這麽年輕?”“行嗎行嗎?”“快點吧快點吧,我都等不及了……”

我的視覺前所未有的清晰,聽力史無前例的敏銳,他們做出的每一個動作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被我接收得一清二楚。

漸漸的,議論聲越來越亂,直至演變成了爭吵:“該我了,我都等了多少年了?”“我來的早,我去!”“憑什麽?憑什麽?”“你們就可憐可憐我吧……”

我無法理解他們吵的是什麽內容,隻覺得好像一群許久沒有進食的餓嗝同時發現一塊救命的麵包在激烈的討論該給誰吃一樣。突然,一個老頭毫無征兆的朝我伸出了幹癟的手,卻被另一個中年婦女發現拚命撞開了。中年婦女攔住老頭之後也借勢衝我撲了過去,後麵的人頃刻蜂擁向前將她擠倒在地,拖進了數不清亂腿當中不見了影蹤。

一時間,每個人都想朝我身上撞,每人又都想阻擋住別人往我身上撞。眨眼功夫,他們糾纏成了一團分不開的麻絛,淒厲的慘叫不絕於耳。而我——或者說是我的身體——依舊站在原地緊閉雙目。

那個沙嗓的嗓音再次響起,口氣中帶著輕蔑:“他們天天在這等著你看著你,你一點都不知道吧?”說話的人好像知道我根本發不出聲音,繼續用調侃的語調問我,“那個皮囊你是不是還打算要呀?我看也沒到時候,你還是回去吧。”

話音未落,我的後背被人狠狠推了一巴掌,身體像根羽毛一樣越過那群爭先恐後的白袍怪人,向蓮蓬頭下另一個閉著眼睛的我飄了過去……

我是被我爸的急切的叫聲喚醒的:“大光,大光,你咋的了?怎麽還洗摔了呢?”

四周蒸汽繚繞,仿佛仙境一般。我爸一條腿蹲在門裏另一條腿蹬在衛生間的台階上,左手托著我的腦袋右手拍著我的胳膊。他全然不顧噴頭澆透了身上衣服,關切的問我:“你是不是洗的時間太長熱暈了?”

我完全處在恍惚狀態,像個傻子一樣搖晃著腦袋。

我爸八成以為我在點頭,拿起毛巾替我擦幹了身子,略帶責備的說:“真出息,洗不動就少洗一會唄……”說完,將我抱回**蓋好被子。

躺在屋裏,我好半天也緩不過神。突然,衛生間裏傳來我爸的慘叫:“哎呀媽呀!”隨後,他混身上下濕漉漉一溜小跑進到屋裏,心有餘悸的說:“這新水器有毛病,漏電!大光你剛才洗的時候沒過電呀?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整不好一下電死人啊!”

多少年來,這段記憶始終亦幻亦空的在我腦海中重現。我相信它不僅僅是一段幻覺,卻又不敢承認記憶中的那些怪人真實的存在。試想:在你的家中藏匿著一群陌生的幽靈,它們覬覦著你的肉體,渴望取代你的靈魂,無時無刻不在對你虎視耽耽。說不定哪天,在你一絲不掛的暴露在蓮蓬頭下享受著溫水滋潤的時候,一隻枯槁的手悄悄伸向你的肌膚。而你對於正在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因為你根本看不見他們。可能我說的不對,或許蒙著一層水汽的浴室鏡麵依惜可以倒映出許多半透明的魅影,你可以試著看一看。

這段不算故事的小故事講完了。不知道各位看官們對“瀕死”體驗是否了解?讀過一些相關的文章之後,我覺得文章裏描述的內容和那天洗澡時的奇異經曆有些相似。我甚至懷疑會不會是熱水器漏電差點把我打死,於是產生了這樣“臨終現像”。萬幸我命不該絕,又活了過來。

不過,我還真的親眼見到過一位起死回生的神人——當然不是差點被憨子推進焚屍爐裏煤氣中毒的老頭——並且有幸聽到了他在被認定死亡的那段時間裏的所見所聞。

十一假期最後一天,我爸對我說:“跟我上醫院去看看你李大爺吧,他住院了。”

我十分吃驚:“李大爺住院了?我說怎麽好長時間沒見過他了。他得的啥病啊?”

我爸麵容凝重:“肺癌。”

得知李大爺身患如此惡疾,我的心情一下就沉重起來。跟著我爸來到醫院病房,李大娘在床邊陪著,李大爺正吃著一盒水果罐頭,看上去麵色不錯。意外的是他們的兒子李小金也在,低頭趴在床頭櫃上寫著作業。

我爸放下帶來的禮物,虛寒問暖的客套了一番,坐下接著拉家常。李小金衝我眨眨眼睛,努嘴示意我往身後看。

這間病房是個六人間,兩麵牆下各擺著三張病床。我順著李小金指引的方向回頭望去,隻見對麵靠窗戶的床邊坐著兩名身穿製服的警察叔叔。而**套著病號服病人手腕子上竟然戴著一副銀光閃閃的手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