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生孩子大多都是順產。選擇剖腹產的不是因為胎兒過大,就是出現了危及到母嬰生命安全的特殊情況,否則一般不會采用這種手段。所以,當蒙大夫說出“剖腹產”三個字的時候,大頭爸嚇的肝都涼了,他強做鎮定:“剖腹……不至於吧?”
蒙大夫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放心吧,剖腹產是不會對母嬰造成什麽不良影響的。咱們都是自己人,我你還信不過嗎?”
可大頭爸依然有解不開的顧慮:“我聽人家老說什麽七活八不活,現在剖了會不會……是死的啊?”
蒙大夫對這個擔心嗤之以鼻:“真不知道這些沒有科學依據的東西都是擱哪傳出來的?我是正規醫院,不是江湖郎中,你就放心吧!”
兩口子幾經糾結,大頭媽終於還是走進了剖腹產的手術室。手術很順利,一個新生命在手術刀的協助下提前降臨人間——這個男嬰便是現在的大頭。
雖然當時給大夫送紅包的歪風邪氣還未成氣規模,但大頭爸仍然千恩萬謝的塞給蒙大夫一筆不菲的人事以表心意。蒙大夫百般推辭之後笑納了,並許諾如果未來有什麽他能幫上忙的地方盡管開口不用客氣,以後大家真真正正算自己人了。
其實,大頭爸媽對蒙大夫的客氣言詞並不是特別的在意。計劃生育的國策之下,一對夫妻一個孩,獨生子女光榮證一領,糧證房證戶口本上把人口記錄一填便已心滿意足,不敢奢求什麽子孫滿堂。頂多以後有親戚朋友生孩子,把他們往蒙大夫這一介紹就算對得起這份交情,畢竟大多數國人還是崇信熟人好辦事的理念。
然而就在夫妻二人享受初為人父人母的快樂之時,孩子的身體卻出現了一些不對勁。
最早的異常是被大頭奶奶發現的,大頭將滿兩個月的一天,老太太剛洗完尿戒子,突然聽見屋裏傳出了啪啪的奇怪動靜。老太太急忙回屋,驚奇的看見躺在**的大頭正揮舞著兩隻小手自己跟自己掐架。
他先用左手狠狠抽了右臉一記大耳刮子,右手想擋卻沒有擋住,胡亂在半空中劃了個圈。左手占了便宜仍不肯善罷甘休,繼續朝右臉攻擊。右手也不棄餒,終於抓住時機握住左手腕子,兩隻手扭巴到一塊開始角力,你來我往好不熱鬧。再看大頭的右臉早已腫得老高,咧著嘴痛苦萬分。可就算傷得這麽厲害大頭居然沒有哭,甚至右半邊臉上還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老太太嚇壞了,傻了半天才想起來去抱孩子,大頭這才恢複正常。看著孫子青一塊紫一塊的小臉,老太太既心痛又內咎——這要是讓兒子兒媳看著,隻不定怎麽埋怨她呢!
古怪的情況並沒有結束,大頭開始接二連三的出現了四肢活動不協調、偶爾無意識的擠眉弄眼的症狀。最可怕的是他兩側臉頰的表情常常不統一,而且這孩子從來不哭,哪怕到了必須該用哭鬧才能表達情緒的時候也隻是幹嚎一嗓子,然後痛苦的喘息結束。
大頭的父母終於害怕了,抱著大頭再次找到蒙大夫,可蒙大夫也犯了難:“我是產科醫生,兒科不專業啊!”於是幫忙找了一位他們醫院的兒科坐診大夫。
這位兒科大夫姓江,江湖的江。江大夫麵對大頭的病情也沒看出個所以然,隻好告訴大頭父母最好等症狀發作的時候再來找他來檢查,以便他能根據具體情況確診。可大頭的病有時一天犯好幾回,有時連續幾天沒有一絲跡象,偶爾發作也轉瞬即逝,江大夫始終無緣目睹。
又拖了一個多月後的一個早晨,睡夢中的大頭突然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大頭爸心裏一咯噔,馬上起床去看,隻見大頭渾身抽搐,臉色鐵青,嘴角還流出了不少白沫。
大頭爸媽嚇壞了,抱起大頭直奔醫院。蒙大夫和江大夫還沒上班,急診醫生考慮到大頭的生命征提議進行常規的搶救,卻被大頭爸一口拒絕。原來是上次大頭媽肚子疼被送去大醫院搶救,回來之後蒙大夫的奚落在大頭爸心裏留下了芥蒂。他一來怕江大夫也會像蒙大夫一樣挑理,二來對素不相識的急診醫生的醫術與態度實在沒底,幹脆抱著大頭硬等。
等江大夫穿著白大卦晃晃悠悠來到診室,大頭已經小臉煞白,眼瞅著有出氣沒進氣了。麵對此情此景,江大夫也傻了眼:“這孩子已經病危了,你剛才咋不讓急診搶救一下呢?”
大頭爸一臉茫然:“我……我這不合計找你看嗎?你趕緊給搶救哇。”
江大夫已然束手無策:“以我們醫院的醫療條件已經救不了這孩子了,你趕快抱孩子去大醫院吧!那裏設備好,快去!越快越好。我給你介紹個軍區醫院的兒科大夫,是我老同學,你就說是我讓你去找她的。放心,絕對沒問題!”
得到了江大夫的許諾,兩口子又抱著大頭火急火燎來到軍區院。江大夫的同學是個女的,高鼻梁吊眼稍,一看就是個厲害主兒。她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給大頭查看了一遍。此時的大頭似乎已經挺過了剛剛危險期,正安靜的睡著,隻不過一側嘴角還在輕微的抽搐,冷眼看去像一半臉在笑另一半臉在哭。
女醫生沉默了片刻,問道:“你們是從江大夫那裏過來的?”
大頭爸心急如焚:“是啊大夫,你快給看看咱家孩子到底怎麽了?”
女醫生沒急著下診斷,繼續追問:“剛才患兒發病,江大夫那邊用什麽方法搶救過來的?”
大頭爸老老實實的回答:“犯病的時候是早晨,江大夫還沒上班呢。我……不認識人實在不放心,就……就沒搶救。”
女醫生聽罷,瞪圓了眼睛:“不認識人就沒搶救?你這不胡鬧呢嗎?從來沒見過你們這樣的孩子家長!”見大頭爸被訓斥得不知所措,女醫生無奈的歎了口氣:“實話跟你說了吧,看患兒這種情況,發病的時候就算以我們醫院的醫療條件都夠嗆救得活。他現在自己緩過來了你回家燒高香去吧,恐怕一百萬個病曆當中都碰不上一回!”
大頭爸倒吸一口涼氣:“那,我兒子到底是什麽病啊?”
女醫生再次看了看了大頭眼睛:“我初步估計是腦癱。”
大頭爸完全不敢相信:“腦癱?怎麽可能是腦癱呢?”
女醫生冷冷的解釋:“這孩子四個來月了,現在才長這麽大點,應該是不足月份就剖腹產了吧?我懷疑跟提前剖腹有關係!”
大頭爸徹底傻了眼:“不能啊,我是找過熟人的!那大夫說我媳婦懷孕的時候臍帶纏脖了,他看我是自己人才讓我提前剖的,不可能出問題的!”
女醫生聽他這麽說,有些不耐煩了:“那你找做手術的大夫解釋去吧。我水平有限,隻能看成這樣。”
大頭爸心有不甘,可女醫生也算熟人,依然寄希望她能救大頭,於是哀求道:“大夫,看在江大夫的麵子上,您無論如也替我們想想辦法啊,我們生個孩子不容易……”
可憐天下父母心,女醫生長歎一口氣,說:“我先幫你辦手續吧,江大夫辦不到的事情我也不敢保證。不過勸你們最好有點心理準備,孩子的病情有些耽誤了,如果早點發現說不定有救。”說到這裏,突然想起了什麽,“患兒以前一直是江大夫的病人嗎?出現前兆的時候他沒有提醒過你們嗎?”
大頭爸欲哭無淚:“他說先觀察一段時間……”
女醫生聽罷搖搖頭,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她和江大夫又是老同學,多說無益。
除了大頭的父母,恐怕任何人都沒想到大頭的生命力會如此頑強。病病歪歪的堅持了半年多,下過幾次病危通知書都奇跡般的扛了過來。生存意誌堅定的令女醫生都不禁感歎:“我怎麽覺得這孩子的身體裏像是有個別人再幫他堅持著呢?”
無心的一句話,卻突然得到了應驗。就在大頭一歲生日的當天,這個從未開口說過話的孩子居然冒出一句完整的話:“弟弟,你可千萬不能死啊!我還沒活夠呢!”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大頭爸撲棱蹦了起來,一把舉起大頭:“兒子,你說啥,你再說一遍!”可大頭又恢複到了一個不諳世事的嬰孩的樣子。
這個橋段實在太過詭異,已經不是普通大夫能夠解決的了。特別是大頭的奶奶從小在農村長大,見過許多不可思議的奇聞怪事,此刻聽孫子突然冒出這麽一句滲人的話,第一反應便是懷疑孫子是不是得了什麽醫院治不了的邪病。
大頭爸不信,可架不住老娘沒完沒了的叨咕,最後終於答應老娘請一位民間高人給看一看,但有兩個前提條件:一是孩子的病該治得治,如果高人不讓上醫院,堅決不能聽;其次,請的高人不能是隨便在大馬路上抓來的,必須有熟人引薦的才靠譜。
八十年代之前,巫醫神漢差不多都被打倒了,所以並不好找。但任何時候也不要小看小腳偵緝隊的偵查實力。沒幾天,大頭奶奶便在近郊的農村翻出了一位隱居市井的大仙。
當大頭爸抱著大頭走進大仙家裏的時候,大仙先是狐疑的“哎”了一聲,緊接問道:“你懷裏抱的,是幾個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