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不到半年時間內,活蹦亂跳的父子二人相繼殞命,不能不讓人議論紛紛。
處理完小杜的後事小杜媳婦越合計越害怕——不是會是老杜家惹上什麽不該惹的東西,爺倆都是中邪死的吧?於是,這個女人馬上下定決心變賣家產,遠離老杜家這塊是非之地。
可房子是小產權,想變現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小杜的媳婦便先盤算著把老杜頭撿的那顆金珠子給處理掉。當時黃金首飾的價格好像是八十多塊錢每克,小杜媳婦怕賣虧了,特意找了杆稱自己在家稱稱了,金珠子足有一斤二兩多,至少能值六七萬,房子都夠嗆能賣出這個天價。小杜媳婦一陣竊喜,這個婚她結得值了。
揣著寶貝找到一家金店,負責鑒定黃金的工作人員也被這東西給震驚了。他扶著眼鏡打量了一下托著珠子的小杜媳婦,問:“這是從哪來的啊?買的時候有發票嗎?”
小杜媳婦有些緊張:“是……我家傳的,沒有發票。”
好在鑒定師並沒有多問什麽,接過珠子扣上放大鏡放在眼皮底下仔細觀察了半天,才抬起頭說:“這不是黃金。”
小杜媳婦十分意外:“啊……不會是假的吧?那這是什麽東西啊,銅的嗎?”
鑒定師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金屬,比金子還重不少呢。不好意思,這個我們這沒法收。”
小杜媳婦大失所望,不由暗罵了一句:“這兩個該死的鬼,大乎悠……”
鑒定師以為她被騙了,安慰了一句:“我雖然能肯定這珠子不是金的,但從來也沒見過這種金屬。我建議你還是多找幾家看看,要是碰到明白人能看出是什麽稀有金屬說不定比黃金還值錢呢!”
鑒定師的一席話給了心已經跌到穀底的小杜媳婦留下一線曙光,她道過謝換了另外一家金店資詢,結果第二家仍說:肯不是一般市麵上流通的貴金貴,但東西絕對稀世。書說簡短,小杜媳婦又連續跑了四五個鑒定機構,給出的結論出奇的一致:黃金地不是,寶貝地可能。
這下,小杜媳婦徹底躁動起來,她懷揣著發財的美夢四處打聽遍訪高人,隻要有一線希望便不惜跋山涉水一探究竟。結果沒過多少日,她開始漸漸覺頭暈惡心低燒不退,到醫院一檢查,簡直無法信相,她患上了和老杜頭與小杜一樣的要命症狀——白血病。
難道,老杜家真的受到了什麽神秘的詛咒,終究難以逃脫滅門的厄運嗎?
終於,醫生在小杜媳婦描述她丈夫跟老公公也是最近得了白血病死的這一細節中發現線索連續追問,最後作出判斷,問題十有八九出在她們全家視做珍寶的那顆珠子上。醫院委托專業機構有針對性的對珠子進行了檢測,果不其然,那個來路不明的珠子正是一枚放射源。於是,立刻上報相關安全部門,這才有了這段故事開篇的一幕。
我對樓下老太太們的科學知識水平感到顛覆三觀的震驚,雖然她們的平均文化程可能還沒有小學畢業,但依然能夠熟練掌握並運用類似“放射性”、“損傷白細胞”等連我都僅僅一知半解的高深詞匯,不能不叫人深深佩服。而關於老杜家的不幸遭遇,並沒有因為小杜媳婦的最後死亡而告終,離奇的故事在一位才搬來我們樓不久的老鐵太太口中繼續上演著。
據老鐵太太講,小杜的媳婦叫英兒,出生在北邊特別偏遠的一座農村,家裏有個哥哥,在同村處了個相好的小夥子,叫柱子。
英兒長得漂亮,把柱子喜歡得不要不要的。村子裏屁大點地方,就那麽幾口半人,柱子的模樣在當地算得上出類拔粹,所以英兒也不煩他。可柱子家裏窮,給不起英兒財禮,而英兒的哥哥結婚要用錢,錢隻能從英兒身上出,要不然這個女兒就白養了。順理成章,英兒的父母為避免夜長夢多訂下了一門合適的親事,對方是村幹部家的傻兒子。
英兒一百個不樂意,偷偷跟柱子一商量:咱倆私奔吧。
他們投奔的是柱子在城裏一對八杆子打不著的遠房表姨、表姨夫,兩口子做消防器械發了大財,給他們尋個出路應該不難。結果進城以後,本來本性就不算太純樸的英兒被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睛,認識到了鈔票的好處,領悟了女人成功的捷徑,便偷偷打起了傍大款的念頭。再回頭想想自己當初選擇跟柱子在一起隻能算矬子裏拔大個,到了城裏隨便抓個同齡人一比都顯得柱子狗屁不是,便開始慢慢的冷落起了這個把他帶進城裏的青梅竹馬。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柱子表姨夫掙了幾個錢不知道咋得瑟好了,一來二去竟然和英兒勾搭到了一塊。然而紙裏包不住火,柱子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了英兒和表姨夫的奸情,一氣之下告訴了自己表姨。
他表姨的爹是個重要部門的幹部,表姨夫消防器材的買賣借了不少嶽父的光才得已發跡,所以這隻母老虎在家從來說一不二,突然得知老公出了軌,對象還是表外甥的未來媳婦,大發雷霆,揚言要找人收拾英兒,再把她臉刮花賣到南方去。
表姨夫舍不得英兒,又害怕老婆的厲害,更擔心得罪老丈人,便假裝把英兒介紹給公司裏最不起眼的一個業務員小杜處對象以示清白。可這點小伎倆怎麽可能瞞得過母老虎的眼睛,她將計就計,先是問英兒:“你喜歡不喜歡那個小杜啊?”
英兒怕她真找人給自己的臉花了,隻得點頭認可。
得到滿意答案後她又問小杜:“你想不想跟英兒早點結婚啊?”
小杜傻了吧唧的哪懂得這些豪門恩怨,見英兒臉蛋好看早就想入非非了豈有不同意的道理。就這樣,在母老虎的強橫主持下,兩人迅速進入談婚論嫁的階段。
英一百個不情願,當初就是因為逃婚才從家裏跑出來的,怎麽到頭來又得了一個同樣的結果呢?她去找柱子的表姨夫發泄不滿,表姨夫又給了英兒一筆錢,並對她承諾等這陣子風頭避過去,他想辦法離婚跟英兒過一輩子。結果世事弄人,英兒在老杜家被放射線給射死了。
按理說這種情節都要爛大街了,除了那幫每天閑著沒事的老太太願意白話白話誰都不愛聽。然而,就在她們聊完老杜家和英兒的破爛事的當天晚上,英兒在醫院搶求無效,死了。
這個消息,依然是老鐵太太放出來的。
隔天下午,老鐵太太和一群老夥伴照例在樓下扯閑篇,突然來了一群陌生的麵孔,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頭發燙得高高的像頂翻毛皮帽子,臉上粉底足有一寸來厚的貴婦。
老太太們總喜歡盯著陌生人看,怎料貴婦見到老鐵太太居然打了個招呼,又把她叫到那群人的隊伍中一起進了最裏麵的單元,直到天徹底黑透,也沒見這群人下出來。
轉過天還不到早晨六點鍾,我家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吹吹打打,不少被吵醒的居民紛紛揭窗戶往向外看去,隻見十好幾個披紅掛彩的鑼鼓班子手個個中氣十足吹得鼓樂喧天;十二條壯漢六根扁擔抬著紙紮的真綢絲緞、金銀財寶、皮棉夾單、錦匣首飾、鵝籠酒海、龍鳳喜餅緊隨其後;一眼望不不到頭的桑塔納順成一排幾乎停到小區之外;從打頭的一輛豪華林肯大轎車上下來四個人披麻戴孝拋灑紙錢,為首一位氣宇軒昂的老頭手捧靈牌肅穆前行,昨天那位燙頭貴婦也在他們當中。
旋即,樓後也轉出來一群人,他們居然抬著一口鮮豔的大紅紙棺,側麵印著團龍畫鳳的金色圖案。棺材沒蓋蓋子,裏麵躺著一位身著秀禾服的年輕女人。我長這麽大從來也沒見過真正意義上的死人,雖然距離很遠,但依然覺得震撼無比。死人的眼睛緊緊閉著,臉上鋪著白白的粉,還打著腮紅,打扮得就好像睡著了一樣。我看著這位死者特別眼熟,似乎就是住在附近的哪位鄰居。
老鐵太太突然在後麵大喊大叫:“等等等等,你們怎麽就這樣把新娘子給抬出來了?”緊走幾步攔停了棺材,將一塊紅色絲絹蓋在了死人臉上。
兩隊人馬迎頭接駁,簡單敘禮過後,棺材再不多做停留,直接被送進了林肯後麵的一輛麵包車裏。隨行的眾人紛紛蹬上桑塔納,車隊喇叭長鳴緩緩起動……
我都看蒙了,這是出殯還是娶媳婦啊,我咋傻傻分不清楚了呢?想問問我媽,卻發現她也正張著嘴巴目瞪口呆。正在我疑惑之際,小區大門外突然響起了嘹亮而又急促的警笛聲,三輛門上寫著“檢察”字樣的轎車迎頭截停了還沒有開出多遠的車隊,數名身著製服頭戴大蓋帽的人從車裏跳了下來,威風凜凜直奔領頭的林肯轎車,又對著車窗亮出一張紙。
林肯轎車裏半天沒有回應,舉著紙的大蓋帽好像態度十分嚴厲的說了幾句話,剛才捧著靈牌的老頭這才扭扭捏捏的從車裏探出腦袋,哪裏還有什麽不凡的氣度,灰溜溜的跟著穿製服的人上了寫著“檢察”的轎車被帶走了。
小區裏一片寂靜,與之前的喧嘩形成鮮明的對比。豪華車隊停了好一會,才一輛接一輛的開出了小區。
這短短的一幕,引得小區居民浮想聯篇,但誰也猜不出事情的前因後果。直到當天下午,身為親曆者之一的老鐵太太回到了聊天解悶的眾老太太隊列裏,才娓娓道出了其中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