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僧,沒死,都被抓了。”
僧侶抹著額頭汗水回道。
聽到這話,釋圖呂原本還能勉強保持平靜的神色,瞬間崩塌了。
他頹然的垂下頭來。
“全完了……”
僧侶似沒聽清,麵露疑惑神色。
一旁的心腹僧侶,則滿臉駭然。
北上小隊竟全被抓走了?
我的天,還真是全完了!
以繡衣衛的能耐,會搜不到釋空見身上攜帶的密函?
這可是私通通古斯部最好的證據啊。
一旦落在繡衣衛手中,對於整個薊鎮而言,不吝於毀滅性打擊。
到時候,學宮那邊甚至都不需要找任何借口,直接抓人就行了。
甚至……薊鎮內部,也會因此而分裂。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這麽沒下限,敢引通古斯部南下的。
薊鎮的文武們,雖多數都是爛人一個。
但卻也沒爛到敢引通古斯部南下的程度。
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罪孽。
沒人敢承擔後果。
尤其是,這樣的決策,還是雲陽並未和他們通過氣的情況下,擅自作主的。
那群薊鎮文武,願意和雲陽分擔罪名嗎?
想想都不可能。
誠然,薊鎮文武對於雲陽確實頗為忠心,願意輔佐雲陽更進一步,成為那天下至尊。
然而這不代表他們,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情況下,還願意和雲陽一條路走到黑。
而眼下,薊鎮勢力……幾乎就已經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哈哈哈,沒想到將總督一手送上絕路的竟是我!”
釋圖呂突然放聲大笑,笑聲聽著多少有些慘烈。
他太順了。
出道至今,幾乎就沒有遇到過任何挫折。
不過這也罷了,釋圖呂雖然一路順風順水,卻也沒小覷過葉尋。
他最大的錯誤就是,高估了緇衣衛的實力。
像私通通古斯部這種事情,本來是不應該留有什麽紙麵證據的。
畢竟,這種事見不到光。
但正因為釋圖呂,太相信緇衣衛的實力。
覺得釋空見親自帶隊的情況下,若還會發生什麽意外,天底下也沒安全事了。
繡衣衛雖然實力很強,但顯然不可能讓釋空見都做不到毀滅證據的情況。
他們或許能殺掉釋空見,卻未必能生擒對方。
正是這份對於釋空見的信任,讓釋圖呂犯下了致命的失誤。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
“大僧,現在該怎麽辦?”
心腹僧侶顫聲問道。
那個傳訊僧侶,此刻更是唬的戰戰兢兢,麵如土色。
“還能怎麽辦?等死罷!”
釋圖呂慘笑道。
換做別人,可能還會狗急跳牆,垂死掙紮一番。
但釋圖呂卻知道,這根本沒用。
當葉尋那邊準確的阻截北上小隊的那一刻起,勝負已分。
學宮大獲全勝!
薊鎮……一敗塗地!
薊鎮接下來的任何對策,都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
與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
心腹僧侶傻眼了。
傳訊僧侶也傻眼了。
他們從未想到,這番話居然會是睿智英明的大僧說出口的。
這還是他們印象中戰無不勝的大僧嗎?
“大僧,難道真要等死不成?”
“先不說咱們是不是對付得了繡衣衛,若是讓總督知道這消息,他絕不會放過你的。”
心腹僧侶焦急道。
傳訊僧侶聞言,亦是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以總督雲陽的為人,哪怕明知道前麵是死路一條了,他也絕對會先把害他走上絕路的人給除掉再說。
雲陽這個人,眼睛裏容不下沙子。
釋圖呂聞言,搖了搖頭,卻並未開口。
顯然,接連兩個噩耗,已讓他心氣全失。
這很正常,兩個噩耗,前一個事關他的子嗣,後一個則是他謀劃的絕地翻盤計劃。
是個人都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更遑論,釋圖呂出道至今,還從未遇到過挫折呢。
他平日裏確實心性堅毅,冷靜、縝密,卻不代表他真就是個堅強的人。
有些缺點,在不到致命的時候,是不會暴露的。
“大僧,您可不能頹喪啊。”
“小公子和夫人還等著您去救呢?”
“就算您不考慮自己,也該為小公子想想罷?”
心腹大僧見狀,心下一橫,便拿話兒來激釋圖呂了。
他可不願意見到大僧如此頹喪的樣子。
怎麽也該奮力一搏罷,又豈能真束手待斃?
“慈兒!”
許是心腹僧侶的話起了作用,釋圖呂一個激靈,整個人像是瞬間清醒了過來似的。
他麵色微微一凝,道:“你說的不錯,我可以死,但慈兒卻不能因我而受到牽連。”
釋門原講究的應該是四大皆空。
什麽親情、愛情之類,統統跟他們這些禿驢沒關係。
但釋圖呂,卻偏偏是個異類。
他自幼父母雙亡,在父母臨終前,為了怕彼時年紀尚幼小的他活不下去。
這對病入膏肓的父母,在山間寺的禿驢們麵前,整整跪了三天三夜,這才讓禿驢們破例收下了他們的兒子。
換做以往,這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禿驢多好財,沒有香火孝敬,誰特麽願意理會窮逼黔首?
但許是釋圖呂的父母,感動了山間寺的禿驢,又許是這些禿驢覺得多一個免費勞力,也不虧。
總之,禿驢們在釋圖呂的父母跪求下,收下了年幼的釋圖呂。
在這之後,沒過多少天,釋圖呂的父母便撒手人寰。
入了寺廟的釋圖呂,被一老僧收為小沙彌,從此成了山間寺的免費勞力之一。
彼時的釋圖呂雖年幼,卻亦能感受到父母對他的愛。
正是這份父母親情,在釋圖呂的心中,留下了一方淨土,使得他沒有徹底被禿驢們給忽悠瘸,真去講究什麽四大皆空。
之後便是雲陽的出現,整頓薊遼之地的廟宇。
無數僧侶被發還,強行勒令他們還俗。
這在當時的薊鎮,差點引起了軒然大波。
意識到事情不妙,雲陽立馬改變了策略,開始以僧侶,組建特殊部曲。
這就是緇衣衛的前身。
釋圖呂所在的山間寺也受到了波及。
彼時,已經弱冠之齡的釋圖呂,也因此脫穎而出,為雲陽所賞識。
在他的建議之下,雲陽將僧侶部曲,改名為緇衣衛,開始效仿繡衣衛的模式,全力打造薊鎮的情報機構。
這就是釋圖呂的人生經曆。
他別的什麽都可以不在乎,唯獨骨肉親情,他割舍不下。
他的父母,當初是如何愛他的,他就如何愛他的兒子。
他的兒子,就是他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