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能在這裏審。”
許知年抬起頭,對沈敬說道:“這件事情現在還見不得光,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危險。將來萬一東窗事發,無論是知情不報還是違規操作,都會連累很多人的。”
陽春曉也點點頭,對他說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我們的目的是想要找出真相,而不是同歸於盡,對嗎?”
沈敬聳聳肩:“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但是如果你們打算審問他,他勢必會看到你們的臉——如果留下活口,他回去告訴給魏登怎麽辦?”
這還真是個難題。
自入職以來就隻知道‘恪盡職守’四字的許知年,還從未遇到過需要偷偷摸摸審案子這種情況——這確實是非法審訊,因為根本沒可能從合法途徑獲得審訊機會。
那賬本上用的全是暗語,如果無法破譯就毫無價值。
這一切,簡直就是個死局。
“沒關係。”
沈敬不以為然道:“你們正常審,完事我來動手,保證不會把這事泄露出去。”
“不行!”
二人異口同聲道。
“我不管你以前是怎麽做事的!總之,從現在開始不能亂殺人,這是原則。”陽春曉正色道。
沈敬顯然有些無奈,但還是勉強答應道:“……好,聽你的。”
“我有辦法了。”陽春曉靈機一動,說道:“咱們去天香樓審他!”
許知年卻搖頭:“那種地方……恐怕不妥吧。”
“天香樓都是我的人,絕對可靠!”
“問題是我身為朝廷命官,怎麽可以到那種地方去……”
陽春曉嚴肅道:“我們是正經樂坊。”
但許知年還是搖頭:“而且,現在紅隼和牡丹都被關起來了,沒人護著你,萬一出點什麽事可怎麽好?”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陽春曉:對啊!紅隼牡丹被抓了,三堂會審!現在肯定是全京城人都知道了!那姓彭的如果這時候上門找麻煩,天香樓怎麽辦?……誒呀,我怎麽把她們給忘了呢!
“要我幫忙嗎?”這時,沈敬淡淡接了一句。
“不用!”
陽春曉想都沒想就立刻回絕了,但隨即又有些後悔:“……你現在自己身上都一堆事呢,最好還是別露麵了!”
“我知道那姓彭的住哪。”
陽春曉心裏瘋狂動搖:“那,要不……那就,給他點厲害瞧瞧?反正,嗯,也別太過分。”
“喂!”
許知年當即不滿道:“你們能不能私下討論這事?……當著朝廷命官的麵搞這種名堂,你說我要不要現在就法辦了你們啊?”
陽春曉深知他的秉性,能像現在這樣已是十分寬容了。
她頑皮地吐吐舌頭:“我們開玩笑的,大人。”
沈敬也附和道:“好的大人,我下次注意。”
很快,三人商議已定:分頭行動,許知年和陽春曉坐馬車,沈敬自行到天香樓會合。
沈敬給張衝下足了迷藥,正準備先行離開,卻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張衝怎麽辦?
那許知年一介書生,體力活根本是指望不上的。且不說馬車在路上會遇到多少檢查,光是如何把張衝搬到馬車上恐怕都是個大難題。
“你們坐車,我順路把他扛過去好了。”沈敬建議道。
“不行,被當兵的發現就麻煩了。”陽春曉搖頭道:“沒必要冒這種險。……我去給你找身衙役的衣裳來!”
許知年卻搖頭:“不成,如果我們遇到當兵的攔車檢查,車上多了這麽大個口袋也說不清啊!”
沈敬心生一計,“好辦!你們等我片刻!”
說完,他出門飛身上了房,不知做什麽去了。
許知年湊到陽春曉耳邊,低聲道:“你當真要蹚這混水?”
“我有的選嗎?”
“我是擔心回頭陸、魏兩邊爭鬥起來,你夾在當中不好做人啊。”
陽春曉瞥了他一眼:“沒想到,師兄這幾年倒是學會不少當官的門道呢。”
“我這可是為你好。”
“我一定要救出紅隼和牡丹。”
陽春曉堅定道:“為了還她們清白,我就必須要幫著沈敬查清這案子。……倒是你,其實你不必陪著我擔這種風險。”
許知年卻苦笑道:“那你真是小看許師兄了。”
“不,我說真的。”陽春曉皺眉道:“我現在對這案子一點把握也沒有,你真不必白白陪著我擔驚受怕!”
“我們一起查,說不定成功的把握還更大些呢?”許知年說道:“別說傻話了,師兄怎麽可能丟下你一個人去扛這麽大的案子?”
陽春曉望著他的臉,心裏一陣溫暖。
這時,就見沈敬再次挑簾進來,卻已換了身打扮:“行了,走吧。”
那是一身北城兵馬司校尉的軍裝,也不知是從哪搞來的,穿著還挺合身?腰刀令牌也是樣樣齊全。
陽春曉不由佩服道:“你可真行。”
“天機營的看家本事,不算什麽。”
於是,三人帶著波妞還有張衝一同上了馬車,在京城昏沉的暮色之中緩緩朝天香樓駛去。
這一路上當真是遇到了幾次盤查,沈敬這身軍裝和腰牌起了大作用,竟是無人敢細問就直接放行了。甚至連到天香樓的時候也無人生疑,真拿他當成了官兵。
天香樓這幾日都沒開張,但陽春曉發覺新置辦的舞台好像有幾處破損,像是有人在此鬥毆,不由問阮未央:“我不在的幾日,可有人來尋釁滋事了?”
阮未央見她帶了兩個陌生人還有個大口袋,便知是另有要緊的正事,心裏正忖度著還未開口答話,不料柳絮卻搶著說道:“可不是!那些龜孫子聽說紅隼和牡丹犯了事,可不就趕緊上門訛錢來了?都來了兩回啦!”
陽春曉這才注意到,幾日不見,阮未央竟是明顯消瘦不少,看來這幾日天香樓恐怕也不太平。
沈敬不吭聲,獨自扛著袋子進了三樓那間上房。
陽春曉轉過臉對阮未央說道:“別急,我自有法子應對。你先去把外頭大門閂好,不許外人進來。”
阮未央是個何等聰明的人?見狀也敢不多問,答應了一聲便讓姑娘們也各自散去了。
陽春曉帶著許知年上了樓,隻留下波妞守著門口。
沈敬問道:“現在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