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孝安聞言笑道:“我為什麽一定要找到金礦呢?現在的我什麽都不用做,自然就會有已被洗白的足金源源不斷地運來——幹嘛還要費那個心思?”

“因為貪。”陽春曉直言道:“但凡你對合作夥伴存有一絲尊重,就不會對張衝的老婆下手。”

“難道就不能因為是真愛嗎?”秦孝安笑眯眯看著她:“他老婆真的是個美人。”

“魏登的賬本我已經全部破解了。”陽春曉懶得跟他糾結這事,正色道:“你和沈敬都找到不的線索,卻瞞不了我。”

若說她的辦事能力,秦孝安確是十分信服的。

德茂商行是魏登洗錢用的商號之一,她一定不是偶然出現在那裏;而被送到府衙的殺人凶手已經全部招供,也與她的判斷相差無幾。

秦孝安頓時有些遲疑:也許,這個女人還有點用處。

陽春曉像是已經看透他的心思:“反正,這對你來說並沒有任何損失。”

“剛才還說什麽司法公正……”秦孝安不無嘲諷道:“怎麽才這會兒工夫就改主意了?……嗬,所以還是性命比較重要吧?”

“不,這當然是為了司法公正,我隻為朝廷做事。”

陽春曉神色一凜,堅定道:“雖然動機不同,但我們現在的目標是一致的。難道,你就不想試試嗎?”

這是個非常誘人的提議。

秦孝安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注視著她,卻並未如願看到恐懼或者慌亂,始終隻有從容和鎮定——她是個聰明人,對於自己身處的危險境地不會一無所知,難道就一點也不害怕嗎?

但此時如果再拒絕,倒顯得他畏首畏尾讓人笑話。

“好。”

終於,秦孝安爽快地點點頭:“我也想看看你還有什麽手段。”

“我有個條件。”陽春曉突然說道:“我知道你抓了不少跟我有關的人,商會的、客棧的,還有從清河縣帶來的,都放了吧,與他們無關。”

她有點擔心賀文洲,但料想被牽連的應該不止有他,便故意多說了些。

“沒問題。”

秦孝安十分大方地把手一揮,站起身道:“這些都是小事。……我可以走了嗎?”

“請便。”

秦孝安側過身從沈敬麵前走過,若無其事地推開門,大步出去了——反正,我有的是時間,你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沈敬疑惑地看看她:就這樣放過他了?

這時卻見陽春曉的表情陡然凝重起來:“……我犯了一個錯誤。”

沈敬極少見她露出這種神情,也也不免緊張起來:“怎麽了?”

陽春曉懊悔道:“我太心急了……此人多疑,倘或我不提任何條件,他興許很快就會放人,如今反倒是弄巧成拙,他肯定不會放人了。”

“他不是已經答應了嗎?”

陽春曉沒再解釋,隻是緊皺眉頭,似乎仍在思索應對之策。

——

魏登和許知年很快達成一致,這應該算是一次順利且愉快的會麵。

但當他起身準備離開時,一個高瘦的身影卻突然擋住了去路:

“你還不能走。”

魏登頓時大驚,萬沒想到這屋裏竟還有第三個人存在。他跟紅隼見過一麵,立刻就認出她來:“你是天機營那個斥候?”

紅隼點頭,手執一把尺許長的鋼刀橫在他麵前,步步近逼:“還有件事,你必須要給我個交待。”

許知年也是一驚,起身剛要說話,卻被她手中另一把長刀所指,厲聲道:“你也不許動!”

魏登畢竟曾是三軍統帥,遇到如此變故也還是很快就鎮定下來:

“你想幹什麽?!”

侍衛就在門外,僅一門之隔,隻要他大聲呼救,立刻就能把她剁為肉醬。

紅隼看透他的意圖,將刀鋒一偏橫在他的頸上:“你猜,是你的侍衛快,還是我的刀快?”

她的聲音不大,但威脅的意味十足,冰冷的刀鋒一如她的寒眸。

魏登深知天機營手段,猶豫片刻,隻得又恨恨地退回原處。

“別衝動!有話好說。”許知年勸了一句,卻又怕穿幫不敢多說。

這並不在計劃之內。

魏登身份尊貴,即使他今天供認出私吞金礦甚至謀害陸昭的事,那也僅僅是一份口供而已——無論如何,今天都隻是一次密審,還遠遠未到給他定罪甚至逮捕的時機。

許知年安排紅隼在此,原是作為一種備選預案。由於當年鳴沙堡戰役的資料都在兵部,他無權調閱,而他對此事的了解大部分來自紅隼和沈敬的口述,如果與魏登的敘述分歧過大,也可考慮讓二人當麵對峙。

但人算不如天算!孰料魏登並非金礦的核心人物,許知年隻能重新調整策略,暫時先穩住魏登,再從長計議另尋機會。

沒想到紅隼聽二人東扯西扯聊了半天也沒提陸昭的事,眼看談話結束魏登就要走了——

就這?

許知年對她了解不多,隻聽陽春曉提過她是個辦事細致把穩的姑娘,卻沒想到行事竟是如此草率。不過紅隼也不傻:她一身綠林人打扮,同時挾持二人,一時竟也看不出是尾隨魏登而來還是專為盯著許知年的。

紅隼並沒有耐心跟他兜圈子,直接問道:“你老實回答我,當年鳴沙堡一役,陸帥到底是怎麽死的?”

原來又是那件事。

魏登冷哼一聲:“情報是你們天機營提供的,陸昭貪功冒進,不顧軍令率部奔襲三日在鳴沙堡丟了性命——這怎麽還能怪到我頭上呢?”

“陸帥已身陷敵陣,你們為何按兵不動?”

“沙暴持續一晝夜,前方情況不明,難道我要跟他一起去送死?”魏登怒道:“你們總懷疑是我害死陸昭,那我問你:他死了對我有什麽好處?”

“你分明是搶了他的功勞和榮譽!”

“哈。”

魏登一陣冷笑,說道:“一個聽調不聽宣的將領,由道士、女人、死囚、土匪和戰俘構成的雜牌軍——你覺得朝廷會給你們怎樣的封賞?”

紅隼一時語塞。

陸昭部隊的傳統,是打了勝仗也從不上報,隻為就地分髒,既不指望朝廷補給也不稀罕封賞。

沉默片刻,紅隼注視著他:“不,你是為了獨吞金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