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來真的?!……信不信我讓魏帥辦了你們!”
僥幸躲過一劫的冷譽氣得咬牙切齒。
外頭的人也不答話,馬又跑了起來,依然是將兩輛馬車團團圍在當中,繼續用弩箭射擊。
陽春曉搖頭:“你猜錯了,他們不是魏登的人。”
“你又知道了?”
陽春曉點點頭:“他們可能連錦衣衛都敢殺。”
“那有什麽的?!錦衣衛不是人人都敢殺嗎?”
“呃……話是沒錯,但大部分人都隻敢想想,他們可是玩真的。”
他們手上都有弩機,這是陽春曉始料未及的。看來,想要強行退回鷂子嶺是不可能了,隻能原地死磕——萬一把馬射死了,難道要我腿兒著去清河縣嗎?!
冷譽將刀鞘橫在車門後麵,勉強抵擋外頭的撞擊,問道:“下一步怎麽辦?”
“正在想。”
“咱們的時間可是不多了!”
“別瞎說,算命的說我能活到一百歲呢。”
冷譽頓時表情複雜:這可不像是事事都要講依據、總把邏輯性放在第一位的人會說的話——
而且,重點是她怎麽一點也不害怕呢?
細想想,除了上午那次,他好像從沒見過她因為任何人、任何事,甚至任何危險的情況下而自亂陣腳的,永遠都是鎮定從容,好像無論什麽狀況都有應對之策。
若不是才親眼見過她恐高時的樣子,他可能真的會以為她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害怕。
說來也是奇怪!現在這明明已是命懸一線的境地了,她卻依然不慌不忙,甚至還有心情跟他開玩笑?
陽春曉眼睛上依舊蒙著布條,從容笑道:“放心,你今天沾我的光,也是死不了的。”
“……我謝謝你啊。”
她反常的鎮定倒是讓冷譽不禁有種錯覺:難道她早有破敵之策?
然而眼下,外頭的人除了弩箭,已經有人開始用長刀在試探地撞擊車門。冷譽慌忙用車底的木條加固將車門,但馬車就這麽大,手邊上能派上用場的東西十分有限,眼看著撐不了多久,不由急道:
“你要有妙計就快點說!”
“暫時沒有。”
在冷譽提出抗議之前,她還是繼續說道:“你得跟他們說點什麽才行!……外頭十個,咱們就兩個!硬拚肯定不行的,你得想法子套他們的話,耗得越久對咱們才越有利!”
冷譽為難道:“可是,我,我該說什麽啊?”
“他們不知道冷家的勢力,也不知道你,說明他們壓根兒就沒去過京城;既是衝著咱們來的,那就是已經知道朝廷派欽差的事,而且已經得著確切的消息了。”陽春曉墨綠色的眼珠緩緩轉動,最後語氣肯定道:“直接問他們是不是大同總兵的人。”
這個時候,隻有戳中對方弱點才能贏得生存機會——既然他們不願意暴露自己的身份,那就要故意說穿。
冷譽點頭,朝外麵大聲道:“你們是大同總兵的手下吧?……隻怕是大水衝了龍王廟!都是自己人!”
外頭的人聽了,果然停止射擊,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陽春曉見機會來了,教他一句、他便大聲複述出來:“我是魏登府上管賬的!……此行不便暴露身份,還請你們管事的上前說話。”
外頭的人竊竊私語一陣,當真有人催馬上前一步,問道:“若真是魏帥府上的人,身上可有腰牌為證?”
這時,陽春曉得意一笑,將眼睛上的布條解了下來,掏出腰牌來遞給他。
——你是能掐會算吧?!
冷譽佩服得五體投地,衝她挑了挑大指,然後將車窗後的木板斜開一條縫,把那腰牌丟了出去。
那人沒有下馬,而是用刀尖挑起腰牌上的掛繩,拿到手裏一陣仔細端詳。
此時的陽春曉則是躲在車窗後麵,悄悄觀察著外頭的動靜。
在她的授意下,冷譽又朝外頭說道:“前些天死了幾個錦衣衛,鄭拓在京中鬧了起來。魏帥不希望事情鬧大,特派我來收拾善後。”
“那還請閣下出來說話。”
——又來?
冷譽頓時皺眉,陽春曉卻點點頭:“下車。”
冷譽瞪大眼睛:會變成刺蝟的!
她卻搖頭:不會的,這次你必須得下車。
簡單的眼神交換,冷譽糾結片刻,最終咬咬牙,決定聽她的。
他將刀鞘從門背後取下來,謹慎地推開車門,慢慢出現在眾人的視野。
要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十個黑衣人,手上全拿著努機瞄準了他,隻要為首那人一聲令下,這麽近的距離,他根本無處躲藏。努機的發射速度比弓箭快得多,而且可以連發,基本上必死無疑。
如果說反正都難逃一死,那他寧可選擇拚殺到最後,就算不能同歸於盡,也砍死一個是一個!
但是陽春曉說了沒問題——他相信,那就一定沒問題。
冷譽手上連刀也沒拿。
他深吸一口氣,坦然地抬頭望著那群人的首領,感覺心已經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那人陰冷的目光看著他,過了片刻,終於將腰牌拋還給他,然後一抱拳,語氣明顯和緩道:
“使命在身,多有得罪!”
計劃通!
冷譽接住他拋來的腰牌,心裏一陣狂喜。手還在不住地微微發抖,勉強也朝他抱了抱拳。
接著,那人撥轉馬頭,說了聲‘撤’,眾人便策馬朝林子東南奔了下去。
冷譽這才總算是鬆了口氣:總算是過關了。
這時,柳絮從車底鑽了出來,走到跟前,望望那群人離去的方向,撓頭道:“你膽子可真大呀!……我還以為今天要跟他們拚了呢。”
冷譽有些僵硬地笑了笑。
景南風也從車上下來了,邊走邊將劍收回腰上的鞘中:“沒想到這公子哥兒看著傻乎乎的,其實還挺機靈?”
看這架勢,這兩人似乎是早就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
“那還不都是因為老師教的好?”陽春曉邊說邊從車上下來,徒手拔掉車廂上的箭鏃。
冷譽也不好意思地點頭:“正是如此。”
景南風聽了不由嘖嘖道:“你們兩個啊!一個是真敢說、一個是真敢信!”
陽春曉得意道:“我知道你們是做好了殺出重圍的準備,但硬拚畢竟是下下之策。他們手上有弩機,我們的勝算太低了!但凡能智取的,就沒必要硬衝。”
“道理我都懂。”
景南風點頭道:“可你哪來的把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