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克複襄漢 第三十五章 人，怎麽能夠傻成這樣
羅騰飛眺望著戰場的一舉一動，麵對羅家軍強勁的攻勢，城上守兵也還以厲害，以箭羽迎擊。
但一切正如意料中的一般。
由於陳州西城占據地利之固，不利於攻城。因為沼澤的存在更加不利於運送大型攻城器械，是以任何有軍事眼光的將軍都不會以此作為突破口。
故而西城守兵較之其他三門要少上不少，守兵甚至不滿千員，排除各類兵種，真正的弓手不滿五百。
對麵羅家軍的奇襲，麵對如潮水一般洶湧而至的神武前軍，這區區五百箭手的射擊，無異於杯水車薪，根本無濟於事。
“嗖、嗖、嗖……”的弓弦聲響起，在魏勝的指揮下，羅家軍也展開了弓箭壓製。
霸道強勁的神臂弓箭伴隨巨大的呼嘯，激射而出。它們有的帶出一片血霧，有的飛向了天際，更有的射中了城牆，箭羽毫不留情的射穿了城牆外城的青磚，深入裏層的夯土。
無敵的勁箭將陳州城上的守兵壓製在了城垛之內。
趁著城上之兵難以冒頭出來垂直向下射箭，羅家軍高舉盾牌，飛快而有條理地來到了城門下，豎起眾多的雲梯，開始向上攀登。
麵對羅家軍如此犀利的攻勢，城上的守軍一陣慌亂，幾個回合間，甚至隱隱有攻占城牆的跡象。
“好厲害！”劉錡睜大了眼睛，熱血沸騰，身子也不住抖動了起來，失聲叫道：“久聞神武前後兩軍驍勇善戰，乃是我大宋實力最為強勁的勁旅之，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半年前曾有幸於嶽宣撫使所領的神武後軍共同戰鬥，驚為天兵，以為精銳之卒，莫過於此。但四弟麾下的這支兵馬，絲毫不遜色於神武後軍。”
羅騰飛對於自己麾下的兵卒頗為自傲，見劉錡將曆史上這一時期最為強大的嶽家軍跟自己一手帶出來的羅家軍相提並論，登時有了跟對方一較高下的想法，問道：“那麽以二哥之見，這究竟是我神武前軍強，還是那神武後軍更有戰力？”
劉錡頓了一頓，沉吟了片刻，搖頭道：“這個不好說！”
羅騰飛以為劉錡在顧全他的顏麵，當下讓他直說無妨。
劉錡笑道：“四弟誤會了，二哥這並非敷衍，而是實話實說。神武後軍是我這一生見過最有紀律的部隊。記得一事，那是在半年前……”
劉錡幽幽說道：“當時，偽齊出兵攻打郾城，由於兵勢浩大，我向嶽宣撫使求援，嶽宣撫使親自領兩萬兵馬來援，擊退敵軍後，我跟嶽宣撫使在營帳敘話。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嶽宣撫使告辭離去。我出帳相送，出帳後的景象我至今難忘。”
羅騰飛神色肅然，隱隱約約猜到一些緣由。
劉錡神往歎道：“偌大的軍營已經空空如也也，兩萬大軍整整齊齊的排列在營帳之外。更加令我不可思議的是在我跟嶽宣撫使談話之間，耳中沒有聽到任何異常的聲音。紀律如此，神武後軍可謂冠絕天下。”
劉錡口露無限推崇，見他如此模樣，羅騰飛不難想象當時的情形是多麽的震撼，同時也知自己麾下的羅家軍雖然也是紀律嚴明，但跟嶽家軍相比起來便有些相形見拙了，臉上不由露出遺憾之色。
劉錡明白羅騰飛心中所想，笑道：“四弟不必沮喪，神武後軍的軍紀卻是天下無雙，但神武前軍也有勝於神武後軍的存在。我劉錡十歲便跟隨我父出入軍營，十三歲從軍，至今已有二三十年。驍勇善戰的軍隊我見過不少，但在這二三十年裏我從來沒有見過一支比神武前軍更加不懼死的存在。在四弟的帶領下，神武前軍猶如洶湧澎湃的波濤，似乎可以衝垮一切敵人。”
羅騰飛神色如撥雲霧而見青天，想起後世看了朝經典電視劇《亮劍》裏的話來，點頭笑道：“這就是所謂的風格，也是軍魂吧！”
“軍魂？”劉錡大讚道：“不錯，就是軍魂！四弟這個詞語用的貼切，嶽宣撫使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指揮作戰，猶如使臂，麾下將軍以令而行，戰無不勝攻無不取。而四弟衝鋒陷陣，所向披靡，每每衝於兩軍陣前，殺敵斬將，催寒敵膽，不論情形如何皆跟麾下士卒同生共死。你們用兵的風格不同，自然造就不一樣的軍魂。兩支軍隊皆是當世勁旅，風格不一，但各有所長，所以誰強誰弱，確實不好判斷。”
就在這時，戰場形勢有了全新的變化。
羅家軍雖然擁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強悍實力，但這畢竟是攻防戰。
在攻防戰中守方遠比攻方要多占許多優勢。
更何況守方是依仗陳州這種堅城，在四方援兵不斷的支援中，士氣如虹的羅家軍也隱隱有受
製的跡象。
若要不顧傷亡的強攻，以羅家軍的實力要拿下陳州絕非難事，隻需加強攻勢便可。但如此一來，勢必會造成巨大的人員傷亡。這是愛兵如子的羅騰飛萬萬不想見到的，若非形勢所迫，他絕對不會貿然的采用攻城戰術。
羅家軍的任務是逼迫敵方調動守糧部隊，給城中的右方製造燒糧契機，絕非無視傷亡的攻城。
麵對抵抗越來越頑強的守軍，羅騰飛冷靜的下達了僵持的命令，讓攻城軍死死的咬住這些守軍。
雙方僵持了數盞茶水的時間，突然，遠處濃煙直衝天際，久久不散，好似那烏雲蔽日。雖不見熊熊烈焰，但隻看這火勢，便可知火勢定然不小。
“成了！”羅騰飛大喜過望。
劉錡亦是一臉喜色，道：“四弟，可以撤軍了!”
羅騰飛大笑道：“為防萬一，最後再進攻一次，讓他們無暇救火！”
這一次的攻勢尤勝於前次，羅家軍的將士完全無視戰場上的恐懼，對著陳州西城發動新一輪的進攻。
麵對如此強勁的攻勢，城牆上得知糧庫被燒的守兵非但不能及時支援滅火，反而多次請求援兵，將救火兵卒調來抵禦。
過了半個時辰，羅騰飛見遠處濃煙一從未開始的烏黑轉淡，心知火勢已經得到了控製，下令撤軍。
依照原定計劃，再度將陳州城團團圍困。
一日後，陳州斷糧，軍心不定。三日後，陳州知州王元朗出城歸降。
陳州，遂為羅騰飛所有。
羅騰飛於當天率部駐入陳州，由於共取陳州以謀為主，陳州城牆除西門外並未受到多少損傷，正好可以用來當作抵禦金國鐵騎的壁壘。
大齊都城，汴京，皇宮內殿！
完顏亮將手中的戰報棄之於地，冷冷的看了堂下的劉豫一眼。
劉豫低頭不敢言語，眼中有著數不盡的害怕，無奈，心中忐忑不安，不敢跟完顏亮對視，察覺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時，肥碩的身軀竟然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內心深處長長的歎了口氣，以眼角餘光在穩坐在龍椅上的完顏亮身上一掃而過。
如今劉豫的形勢惡劣，以到千鈞一發之地步。
由完顏亮此刻的做法已經可以看出端倪。
完顏亮已經完全不將劉豫看在了眼底，堂而皇之的坐在了劉豫的龍椅上，將劉豫這位大齊的皇帝趕至堂下聽命。
麵對完顏亮的囂張，劉豫以毫無辦法。
自家人知自家事，不說是宋朝的三路大軍，以齊國目前的國力，麵對實力最弱的韓家軍也未必能勝，更加別說是名動天下的羅家軍，嶽家軍。
“你不是說陳州城高牆厚，死守一月綽綽有餘，如今這才幾天？”完顏亮語氣中充滿了對於這位大齊皇帝的蔑視。
劉豫顫聲道：“我哪知羅騰飛竟然狡詐至此，燒毀了陳州城內的糧草，迫使王知州投降。”
“對，錯不在你！在我……”完顏亮一拍腦門，懊惱道：“是我的錯，我竟傻的聽信了你這笨蛋的話，認為陳州可以一月不落，錯失了大好的機會。”
其實金國的局勢也不樂觀，金國皇帝完顏亶剛剛即位，任命完顏兀術、完顏撻懶共掌金國軍權。完顏兀術、完顏撻懶本同是主戰派，但完顏撻懶陪羅騰飛殺怕了，不敢再於宋朝為敵，投入了主和派的陣營，跟完顏兀術對抗了起來。
完顏兀術為了對付完顏撻懶隻能留在金國都城，麵對宋朝的北伐，令完顏亮為三軍統帥南下製止大宋重新占領中原。
完顏亮初到汴京，羅騰飛以兵圍陳州，嶽飛、韓世忠兩路大軍已經殺入齊國腹地。
針對當前形勢，完顏亮定下方略，趁宋軍兵分三路之際，領兵逐個擊破。
此戰術之關鍵就在於陳州。
陳州是汴京門戶，陳州一失，汴京不保。
汴京作為大齊國都，對於大齊有非同一般的意義。絕對不能失守，完顏亮此計弱點正是於此。
他深怕自己在對付其他兩路軍隊的時候，羅家軍先一步攻占汴京，滅了大齊。所以，開戰之前，便修書於陳州知州讓他力保陳州這塊戰略要地。
但顯然功虧一簣。
他們怎樣也未成想到陳州竟然會在短短幾日內便被攻陷，如今汴京時時刻刻都在羅家軍的威脅之下，逐個擊破這個戰術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劉豫提議道：“攻不如守，汴京城防更在陳州之上。隻要我們能夠守住，便可無恙。”
完顏亮呆立半響，漠然的看著劉豫，長歎道；“人，怎麽能夠傻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