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事情拜托給芭美拉後,修伊回到了巴克勒身邊。

這位盜匪頭子有些不放心:“你確信她能行?”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修伊苦笑:“在我的印象裏,夫人是一位溫柔,善良,聰明,賢惠的女人,她從沒有幹過這樣的事……”

“真有趣,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你如此毫無保留地盛讚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女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或許吧。”修伊笑笑。

他沒有接巴克勒的話,而是把目光停留在了遠方的一群人身上——一群穿著各色法師袍的客人。

他們位於距離修伊大約一百米的地方,為首的是一個穿著普通青灰色長袍的老者,他的樣子看上去平淡無奇,臉微有些瘦長,眼窩深陷,還有些躬背。

最引人注目的是這個老人竟然有著一雙招風大耳。

但就是這麽一位平凡的甚至有些醜陋的老人,身邊卻跟著足有三名金袍法師以及一大群紫袍和紅袍法師。

“那就是尼古拉斯凱奇?”修伊一邊看一邊問巴克勒。

尼古拉斯凱奇,這個名字對修伊來說到是不陌生,在他的人生另一份記憶裏,同樣有這樣一位名人存在。但是在蘭斯帝國,這個名字卻隻有一個人有資格使用,在他成名的那段時間裏,任何一位姓凱奇的,都不敢起尼古拉斯這個名字。因為他就是蘭斯帝國兩**師聖域之一,蘭斯帝國魔法師協會的會長。

因為他的存在,那些有著招風耳的人甚至可以因此挺起胸膛走路,並自豪的說:“那是聖域的標誌。”

而現在,這位聖域就在那裏,在一大群客人中間。

“你最好少盯著他看,會被他發現的。”巴克勒低聲警告。

修伊淡淡回答:“放心,他絕不會因此而注意到我,這裏有成千上萬名客人,每個人看到聖域都會多看幾眼的。不可能我看了他一眼,他就有所警覺,那會累死他的感應能力的。”

尼古拉斯就算是聖域,就算有再強的感應力,也不可能從無數注意他的眼神中察覺到某個人的特殊目光。事實上真要說到特殊目光,天底下比修伊恨魔法協會的人未必就少了。

看起來修伊給紫蘿蘭的信息已經起到了效果,奧術塔全員出動,就準備翁中捉鱉了。他們現在唯一需要的,就是等待拉舍爾把修伊給找出來。

想到這,修伊微微一笑:“時機差不多了,通知雷勒他們,動手。”

巴克勒點點頭,不動聲色的將手伸進衣內。

一道魔法能量悄無聲息地傳了出去。

—————————————

溫靈頓北郊哈米勒區。

雷勒耶薩打扮成一個流浪漢,懶洋洋地躺在一家餐廳的大門前。

在經曆了大半年的貴族仆役生涯後,雷勒終於又回到了以前的那種生活狀態中,久違的自由感覺令他覺得愜意無比,以至於連路過的人都在他身邊的幾個銅維特都沒有在意。

“嘿,你這混蛋,快離開我的地盤。今天是皇帝陛下的誕辰,全城都在慶祝,陛下邀請所有平民赴宴,你這耳目不通的蠢貨,快去蹭白食去吧!”餐廳老板沒好氣的對流浪漢大罵。皇帝的慷慨讓所有餐廳都沒了生意,如果不是那些聚會的場所擠得要排上幾個鍾時才能領一份食物,沒準老板自己都去吃免費大餐了。

雷勒翻著白眼看了看餐廳老板。

他那不屑的眼神讓老板有些惱怒,揮舞著缽盂大的拳頭走過來,狠狠地在雷勒的腰間踢了一腳:“怎麽?你這混蛋想和我動粗嗎?我讓你滾蛋你聽見了沒有?”

“我聽見了,老爺。”雷勒慢悠悠地爬起來,拍打著身上的灰塵:“知道嗎,老爺,象您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你們就是一群表麵囂張,實際上膽小如鼠的懦夫。隻要我願意,我隨時都可以把你打得滿地找牙。不過你今天運氣不錯,我沒興趣揍你。記著你欠我一腳,沒準我什麽時候就會回來找你要這筆帳。”

“哈,好大的口氣,一個流浪漢也敢對威脅我?”老板有些憤怒。他向餐廳裏招招手,幾名夥計走了過來。看樣子雷勒再不走,對方就真得要動手了。

雷勒揚了揚脖子:“沒人告訴你,你真得很討人厭嗎?”

一名夥計站到雷勒與老板的中間:“滾蛋,或者挨揍,你自己選。”

雷勒的眼中露出一線凶狠,這名比利亞斯山區出來的凶悍盜匪心裏的火氣已經竄升,他正在猶豫自己是否應該立刻把眼前的討厭鬼揍一頓,他耳朵上的吊墜卻輕微震動了幾下。

巴克勒的命令傳到:“立刻行動。”

“算你們好運。”雷勒惡狠狠地對餐廳老板和夥計說。

他離開餐廳。

餐廳老板和夥計發出嘿嘿的冷笑,在他們看來,這種層次的流浪漢威脅,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過下一刻,他們很快就發現事情的不對勁之處了。

四麵八方突然間冒出數十名打扮各異的漢子,有的是馬車夫,有的貨郎,還有幾個看上去就象是無關的路人,這刻在同一時間向著同一個方向走去——奧術塔。

奧術塔,它是帝國魔法師協會總部的一個特稱,也是所有魔法師最向往的神聖之地。

這是一座高達十八層巨型高塔,是當年的喬治亞福蘭大帝親自下令為魔法師們建造的。隻有為帝國做出傑出貢獻的人才有資格進入這裏,鑽研魔法,享受崇高待遇。

多少年來,這裏雖不是香火之地,卻類似於香火之地,每年都會有很多人遠道而來,遠遠地觀摩奧術塔,虔誠跪拜,祈福。他們不祈求神靈庇佑,直接向魔法師們發出呼籲。

奧術塔並沒有什麽特別的防範措施,住在塔裏的人本身就是最強大的存在,最好的防禦力量。自從奧術塔成立以來,它從未遭遇過任何形式的攻擊。

隻有瘋子和傻子才會想到做這種以卵擊石的事,不過今天,它卻要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走到奧術塔前方二十米外站定,雷勒看了看守在門口的兩名衛士,他撇了撇嘴:“幹掉他們。”

“唰!”

十幾名曾經的盜匪同時舉起了手中的弩弓,明晃晃的弩尖嗽的飛離弓弦,**了衛兵的心窩。

四名盜匪迅速衝進塔內,守住路口,小心裏麵的人衝出來,其餘的盜匪開始魚貫進入高塔。他們動作敏捷,配合嚴密,不發出一點聲音,部分人手提鋼刀,部分手持弩弓,還有部分赤手空拳守在塔外,警惕地看著四周。

雷勒大馬金刀到來到奧術塔底部,此刻這裏靜悄悄的,還沒有人發現他們衝進來。

奧術塔是魔法師們做學術研究的地方,平時每個人都自己關著房門做事,隻有仆役們才會走來走去。今天有不少魔法師並不在塔裏,留守的法師少得可憐,因此也就顯得清冷了許多,以至於雷勒他們殺了衛兵進來都無人發現。

看到這種情況,雷勒撇了撇嘴:“先把三層以下控製起來。巴特,範辛,你們兩個帶幾個兄弟去清理,巴斯,把東西搬過來。”

在雷勒的指揮下,盜匪們紛紛行動,放風的放風,殺人的殺人,封鎖的封鎖,而在塔底的最中心處,雷勒則從手下那裏接過一個大木箱子。

他非常小心的打開箱蓋,從裏麵取出一些魔法晶石,一些特殊的材料,還有就是一些標誌著“極度危險”的金色油液……

奧術塔裏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塔外的人卻看得一清二楚。

餐廳老板嚇壞了,他親眼看到那幫瘋子竟然在光天化日下公然殺死了奧術塔衛士,衝進了塔內。

“神靈在上,我一定是出現幻覺了!”餐廳老板渾身的汗水都滲了出來。

而此時,發生在奧術塔的殺戮才剛剛開始。

一名魔法師正在自己的房間裏做研究。

他聽到後麵門響,還以為是仆役進來了,有些不滿地叫道:“我說過沒事不要打擾我!”

“我很抱歉,老爺。”一個冷冷的話語驚醒了沉醉在研究中的魔法師。

門口站著一名大漢,手中的弩弓正對準自己:“記住我的名字,我叫範辛,老爺。”

扣動弓弦。

把弩弓收好,範辛踢了一下那魔法師的屍體,冷笑一聲迅速朝著下一個門走去。兩名仆役正好從內門出來,正好與範辛打了個照麵,兩邊同時楞了一下。

範辛把手指往嘴上一豎,做了個噓的手勢,他用手裏的弩弓指指兩個仆役,然後向旁邊揮了一下,兩名仆役立刻明白,閉嘴走開。範辛來到仆役出來的門前,斜著眼往裏麵看看,一個年紀不小的魔法師正在裏麵摟著一個女人打滾。

“哇哦。”範辛有種想吹口哨的感覺,盡管他知道魔法師並不戒女色,但是對於這種情況,他依然有些不太適應。不過最重要的是,該不該連那女人一起殺呢?

或許是長時間跟隨修伊,受了些影響的緣故,範辛很快做出了決定。

他把弩弓的位置稍調整了一下,對準了那魔法師的脖子側麵。

嗽!

小箭從那魔法師的脖子一邊穿進去,再從另一邊穿出來,正好將那魔法師的頭部固定在牆上。

血,一滴一滴地流在身下女孩子的臉上。

“啊!”

姑娘發出了驚恐至極的叫聲。

“該死,我痛恨這樣!”範辛徹底憤怒了,他衝進去一拳打昏那尖叫中的姑娘:“好心永遠沒有好報!”

盡管早就知道對奧術塔的攻擊不可能一直處於秘密進行狀態,但是同時每個人也都在心裏賭咒發狠,至少讓對手發出聲音或者警告的不是自己。

範辛很倒黴,問題是在他手裏出來的,回去以後要被老大狠一陣教訓了。

“出什麽事了?”塔上的人紛紛出來喝問。

然後他們驚愕地看到外麵是數十把弩弓正對準著自己。

弓弦聲如鳴動的天籟,噌噌不絕於耳,射進衝出來的法師身上,撲撲的將他們射成篩子。

一名死去的魔法師臨死前終於喊了出來:“我們受到攻擊!!!”

這叫聲令整座奧術塔都沸騰了。

被偷襲的魔法師連平民都不如,可要是有了準備,就不再是那麽好對付了。

奇特的咒語如旋律般響起,空氣中開始出現大量詭異的色彩。

幾名負責封鎖塔的上下出入口的盜匪同時將弩弓一收,身上魔紋之光閃耀,真空結界發動。

空氣中無數的火球,冰球,風球等等各種魔法正在生成,向著盜匪們劈裏啪啦的砸去。為了不損壞奧術塔,魔法師不敢使用威力太過強大的法術,不過料想中數十個次級法術也足夠讓來犯者受死。

真空結界能夠承受所有類型的傷害,冰火霜刃落在真空結界上,激蕩出大片的能量火花,卻絲毫傷害不到結界中的人。

攻與守在這刻變成了一場持續膠著的拉鋸戰,有趣的是防守方不是被偷襲的一方,而是偷襲者——雷勒的人看起來並不打算衝到奧術塔的更高層,他們隻打算把所有塔裏的人都堵在出入口,讓他們沒法從塔裏出來。

從戰術上說,這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再巨大的塔終究還是塔,上下出入口的大小始終有限。隻要派上幾個人那麽一堵,上麵的人想下來就非常困難。當一名盜匪釋放真空結界漸漸感到不支時,另一名盜匪會迅速替上。被替換下來的人則開始灌藥劑,有個煉金師做主子的確不錯,吃藥不花錢。

與此同時,雷勒耶薩則在緊張的布置著那個他先前已經練習過無數遍的法陣。

———————

奧術塔十二層。

從深沉的冥想中蘇醒過來,埃爾德雷特的耳邊充斥著喊殺之聲。

“發生了什麽事?”他憤怒大喊。

一名魔法師跌跌衝衝闖了進來:“埃爾德雷特大人,有人殺進奧術塔。”

“什麽?”埃爾德雷特被這個消息嚇了一大跳。

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下來:“知道是什麽人嗎?”

“還不是很清楚,但是對方組織嚴密,他們是偷襲進入的,現在已經占據了塔下三層。他們的人現在堵住了出入口,我們正在試圖打破屏障,但是在塔裏我們不能使用威力太過強大的法術。不過我們發現……”

“發現什麽?”

“我們發現攔截的人使用的是同一種法術,真空結界。而且在他們施法的過程中,我們沒有感覺到他們身體裏任何的魔力波動。”

埃爾德雷特霍然起身:“你是說……魔紋?”

“是的,埃爾德雷特大人,我想恐怕也隻有修伊格萊爾才有這個膽子做出這樣的事情。”

埃爾德雷特倒吸了一口涼氣,修伊格萊爾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派人進攻奧術塔,很顯然他早就知道這個時候正是奧術塔防禦最薄弱的時刻,在他看來,這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埃爾德雷特眼中現出一線狠戾:“修伊格萊爾,如果你真是這樣想的話,我會證明你的錯誤的。”

做為奧術塔的鎮守法師,會長和其他幾位七級**師不在,埃爾德雷特就是這裏地位最高的人。下一刻他沉聲下令:“修伊格萊爾已經把魔紋散播出去,立刻對真空結界發動強力進攻,殺死所有刻上魔紋的人,放心吧,奧術塔是用最好的抗魔材料和最堅硬的石才打造成的,他沒那麽容易被拆掉。”

隨著埃爾德雷特的命令下去,進攻真空結界的魔法明顯加強,攔截方壓力大增。

巴特是負責攔截的人,他回頭大喊:“雷勒,你那邊好了沒有?我這邊快頂不住了!”

“還有五分鍾!這個東西很麻煩,必須非常小心,否則會傷到我們自己!”雷勒喊道。

埃爾德雷特此時已經來到了高塔第四層,在他的身邊十多名魔法師正集合一處,對準前方的真空結界狂轟亂炸,打得甚是熱鬧。對方僅僅是用弩弓還手,所有的力量都用來支撐真空結界,一個下去,又一個接著上來。

埃爾德雷特麵色陰沉:“他們到底想幹什麽?跑到奧術塔來就是為了把我們堵在這裏嗎?”

一名魔法師回答:“這的確很奇怪,大人,我懷疑他們是在拖延時間。”

拖延時間?埃爾德雷特一楞,他迅速叫道:“費奇,用你的天眼術看看塔的下麵在幹什麽!”

一名中年法師答應了一聲,立刻運足法力,他的雙眼呈現出一片妖異的紅,仿佛可以穿透虛空,看到那無盡蒼茫之處。

深沉的語調在這名叫費奇的法師口中響起:“我看到有人在設置法陣,但看不出是什麽法陣。”

設置法陣?埃爾德雷特心中狂跳,他可沒有忽略掉修伊格萊爾最擅長的是什麽?

“是修伊格萊爾嗎?”他厲聲問。

“不,不是,應該是他的手下,很明顯是個新手,動作很慢,很小心。”

“很小心?看看有些什麽材料。”

“大量的魔法晶石,有很多火屬性的材料,有一些奇特的金色油液。”

金色油液?埃爾德雷特的腦海中立刻出現一個名詞——獻祭之油。

“不好!”埃爾德雷特嚇得臉都變青了:“他的人正在布置一個爆炸性的法陣,修伊格萊爾這個混蛋,他是要把整個奧術塔都給炸掉!”

這句話把所有人都嚇得不輕。

奧術塔是魔法師地位的象征,是他們榮耀與尊嚴的代表。

修伊格萊爾出手狠辣,他的教訓方式很簡單:你們不是擔心魔紋會影響你們的地位嗎?我幹脆就先把代表你們地位的標誌直接拆除,也省得你們擔憂這擔憂那的。

隻有擁有一切的人才會擔心失去,如果已經失去,反而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不需要埃爾德雷特的下令,進攻真空結界的魔法已經再度加強,所有的魔法師這刻紛紛不顧一切地對攔截方發起瘋狂進攻。

埃爾德雷特深吸了一口氣,手中已經出現了一把奇特的金色粉末。

他將金色粉末撒在地上,現出燦爛光華,形成了一個奇特的光圈。

旁邊的魔法師見狀大駭:“埃爾德雷特大人,您要自己衝過去嗎?”

埃爾德雷特陰沉著語調回答:“誰知道那個法陣什麽時候會布置好?我不能在這裏幹等。修伊格萊爾不在,他的手下都是一群廢物,在這裏幹等沒有意義,我自己過去,把他們全部殺個精光。”

“可是……”

“沒有可是,你們在這裏拖住他們就可以了。”埃爾德雷特一揮手,整個人已經融入那金色光圈中,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