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此時驚訝的神色,倒是與魏述無異,下意識問道:“王妃如何知道?”
“方才女帝提了一句,我便如此猜測而已。”孟雲初說完這句話,便沉默了下來,獨自踱到一邊去梳理這其中的脈絡。
但那邊魏述已經迫不及待的問上了,“你為何會去刺殺他?可是與父母的事有關?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他也隻是知道小黑在王府中任職,身手不俗,卻從未從他口中打聽出來是師出何門,也不知他曾是天一閣最有潛力的人。
小黑沉默了半晌,偷眼去看那邊獨自沉默著的孟雲初,慢吞吞的開口,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我曾追查過你們的下落,但那已經是我離家許多年後,發生了什麽你自然清楚,我得知那人的身份,拜別了當時收留我的組織,暗中調查,得知女帝的人在追查他,便托人聯係女帝,自薦去刺殺,誰知卻失敗了。”
不僅失敗,還喪失了大半的功力。
孟雲初在心中默默補了一句,小黑說的簡單,但這其中的艱辛,卻隻有他自己說的清楚,多年的追查,脫離組織時的痛苦和懲罰,不知用了多久的時間進行潛伏調查,再找法子聯係女帝說服對方,到最後蓄力出手卻失敗,自己也是再無資格能入譽星的眼,更加沒辦法報仇,想必他心中定是煎熬痛苦,不知如何度過的那歲月。
魏述顯然也明白這簡短幾句話中所掩藏的艱辛,想到方才的爭吵,不禁滿心愧疚,顫聲問了一句,“你用了多久?”
“兩年零五個月十七天。”小黑淡淡說著,眼中閃過一抹幽光,裏麵似藏著懊惱和憤怒,但下一瞬,卻像是一片風沙般,瞬間彌散。
聽到這準確的日子,魏述不禁動容,想到年少的他為了刺殺宮貴,或許是為了救母親,一天天的數著日子,耐著心去準備,最後卻是這般慘痛的失敗。
孟雲初注意到他眼中方才似乎閃過一絲殺意,不禁好奇,是什麽讓他在痛苦之後能夠清醒過來,甚至這麽多年都沒有再去尋仇。
她心中想著,但是魏述卻問了出來,“你為何會放棄?”
小黑沒有答話,隻是默默看了魏述一眼。
那一刻,孟雲初忽然便明白過來,隻怕是那個痛苦中的少年,驀然間得到自己兄長的消息,知道他已經是小有名氣的神醫,不願自己的再次出現讓宮貴生疑追查下去,會禍及兄長,便將所有的痛苦和仇恨忍耐下來,這麽多年背負著這些前行,卻在兄長的各種傳聞中,將仇恨漸漸放下。
魏述繃緊了臉,微昂著頭,從孟雲初的角度看去,他的眼尾似乎微微發紅,將萬千情緒都隱忍在了其中。
她想象不到,在見到兄長之後,小黑是如何小心翼翼的收藏起自己的喜悅的,與魏述相認時,他還要故作不知的模樣,免得魏述愧疚難過,就這樣一同在府中偶爾鬥著嘴,安靜的生活。
也許,這便是小黑所求。
“你該找到我,我們一起去報仇的。”魏述半晌擠出了這句話,神情很是頹廢,“我自認為自己其實比你好不到哪裏去,那宮貴不僅好女色,還有斷袖之癖,母親不在時,甚至想對我動手腳,我這才逃了出來,還未來得及見母親說上最後一句話,後來四處漂泊,有幸遇到一位歸隱山林的神醫,被人迫害而躲到其中,我得了他全部的真傳,在他仙去之後,便出山四處闖**,以為活得很苦,於你差的也不過是那最初的愧疚,卻沒想,我一直在受你保護。”
小黑沒有說話,隻是手指微微動了動,似乎有些無措,在這世上,他最珍惜的,怕也就是他這個兄長了。
正在絞盡腦汁的想著該如何出聲安慰時,魏述卻又忽然開了口,“你的相貌為何會變化如此之大?”
“那次事件之後,我臉上被燒毀了大半,再加上不想被宮貴認出來,便在師父的幫助下易了容。”小黑認真的向魏述解釋著,看見他眼中又浮現出那般濃烈的疼惜和愧疚,他忙又說道,“我這般容貌,對於我的身份而言,倒是更好,也不會遭到宮貴的追殺。”
魏述搖搖頭,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麽能說換就換,何況是在為父母報仇時受的傷,說的傷人一點,那便是被敵人奪去了容貌,該是恥辱才是。
孟雲初見他二人說到這裏也就差不多了,至於小黑的出身,不說也罷,天一閣也是個秘密組織,再說下去,隻怕便是互相愧疚來難受去的,便插話道:“你們還想報仇嗎?”
小黑一愣,顯然是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他已經看到魏述好好的活在世上,自己也與他相認,還送了母親最後一程,早已是心中無憾的,但是不知怎的,他卻忽然間有些猶豫,不禁轉頭看向魏述。
魏述似是也愣了一下,蹙起了眉,似乎在思考著,聽了小黑這樣的話,他實在無法理直氣壯的說要去報仇,那便太對不起小黑的苦心,但若是就這樣放棄,又愧對父母,心中折磨。
須臾間,他歎出一口氣,孟雲初以為他是要放棄了,卻見他抬起頭,神色間滿是堅定,“此仇自然要報,否則這輩子我這心中都會有過不去的坎。”
孟雲初目中含著訝色。
小黑神色略有焦色,聞言就想反駁,卻見魏述忽的一笑,轉頭看向小黑,眼中一片溫和,“不過此次,是為你報仇,父母已經在地下相聚,你已經去報過仇且放手,你我同心,你的意思,自然便是我的意思,但是,那宮賊傷你至深,我不能置之不理,自當要為你報仇。”
“可……”小黑張口說了一句話,後麵的話便封在了魏述的笑容中。
“讓弟弟保護了這麽久,我也很是不稱職,這次便換我保護你,弟弟被人欺負了,作為兄長,自然是要加倍去討回,怎能讓你平白受了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