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淵看著他道:“徒兒與陸嬌嬌打過好幾次交道,這個女人狡猾無比,還會醫術,我曾經在她手上吃過好幾次虧,今日在宮門前,不是看著那個侍衛怎麽看都感覺到一股熟悉。”
“你隻是憑感覺,並沒有真實證據?”趙豐慢慢道。
“是。”蔣淵提起這個很是挫敗:“我們的人跟了林琅一路,都沒有發現過什麽,他從宮門出去,帶著那護衛去了一間茶館喝茶,一炷香之後就回了錦衣衛署,根本就查不到什麽。”
“這些都證明不了什麽,那陸嬌嬌畢竟是陸宰相的女兒……”趙豐麵色難看道:“如果沒有證據,暫且不要與他對上。”
蔣淵聽了這話,卻是一愣。
這不像趙豐的脾氣呀。
從前趙豐可是寧願錯殺一百,不肯放過一個,他要調查針對什麽人,別說證據了,但凡有一點點懷疑就會立刻毫不猶豫的出手,先把人抓回來再說。
無論是什麽人,他都能擺平。
就連當初太子……
蔣淵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
趙豐卻是有苦難言。
皇帝對他早已經不如當初那般信任。今日將他叫進宮去,更是百般試探,期間還提到了病弱的太子幾句,趙豐是什麽人,浸**權術幾十年的人,立刻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他知道皇帝一旦開始懷疑什麽人,那麽那個人離滅亡也就不遠了。
他不想滅亡,就隻好暫且按壓鋒芒,躲避風頭,這個時候的他,又怎麽肯願意與陸宰相那種樹大招風的人對上呢?
蔣淵不知道趙豐在宮裏遇到了什麽事情,竟然變化這麽大,但是他是不肯善罷甘休的。
聞言眼眸暗了暗,從善如流的恭敬道:“是,師傅,您放心,知道了。”
……
陸嬌嬌回府之後,很是心慌了一陣兒。
剛好越貴妃的事情已經解決掉,醫館那邊也沒有什麽事情,陸嬌嬌就清閑下來,每日待在府裏不是蒙頭睡覺,就是去探望陸紅杏。
陸紅杏的身體已經徹底恢複,那日落水之後,盡管萬分小心,她第二天還是起了高熱,好在有陸嬌嬌親自開藥方子,高熱隻持續了半天就消散了。
陸紅杏看起來跟以前沒什麽不同,還有心情跟陸嬌嬌鬥嘴,就在陸嬌嬌以為那日陳氏的話並沒有給她留下陰影的時候,陳氏來了。
她終於來看望陸紅杏這個女兒了。
“娘……”
陸紅杏一看見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整個人都繃緊了,麵色也有些微微發白。
“哼!既然恢複的還不錯,就多出去走走,不要在屋子裏整日待著。”陳氏看到她這副模樣,沒什麽好氣,她至今仍然怨怪陸紅杏當著陸宰相的麵兒,揭穿陸雪凝的事情。
她今日也不是來探望陸紅杏的,而是想來哄騙她去向陸宰相求情的,替陸雪凝求情。
可是陸嬌嬌在這裏,這話就說不出口。
陳氏隨便問了幾句,便丟下一些補品,走了。
陸紅杏有些失落的看著她的背影,心中酸澀。
陸嬌嬌歎息一口氣,把陳氏的涼薄無情看的分明,卻無法開口向陸紅杏說出真相,隻能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勸道:“不要鑽牛角尖,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很多好玩的事情的,不如下午我們出府逛街去?你這個月都沒做什麽新衣裳,也沒做首飾,大姐出錢!”
一副很豪邁的樣子。
陸紅杏不由失笑,想想出門的確是能讓心情好點便同意了,對於陳氏,她的確是很難過,也隻能盡量控製著自己,不去想,不去問。
然而,下午陸嬌嬌卻沒能陪成她,因為林琅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林墨想見她。
“林墨公子的情況很不好。”呂四壓低了聲音道:“這幾日瘦了很多,要不是我們大人一直盯著,他恐怕連藥都不想喝……”
那怎麽能行?
林墨受了刺激,本身又有病,如果不好好吃藥,不好好吃飯,他的身體會徹底的垮掉的!同時,也會徹底瘋掉,到那時候即便陸嬌嬌在研製出再多的新藥,都無濟於事了。
“好,我跟你去!”
陸嬌嬌點點頭,忙去更衣取藥箱子。
剛準備好要出門,陸紅杏就穿著一身石榴紅裙,步伐歡快的過來了:“大姐,時候不早了,我們出發吧。”
身後跟著她的丫鬟餅兒。
餅兒手裏提著個荷包,一看裏麵就裝滿了各種好吃的。
“二妹……”
陸嬌嬌看到她,才想起約定好的事情,頓時感到一陣歉然,正想說今天有事陪不了她,然而看著陸紅杏激動興奮的樣子,她又什麽都說不出口。
最後,陸嬌嬌權衡再三,一咬牙道:“二妹妹,今日咱們不逛街了,我帶你去另外一個地方怎麽樣?”
“好啊好啊。”陸紅杏舉雙手讚同。
陸嬌嬌看她同意了頓時鬆一口氣。
姊妹倆坐車出門,很快便到了林宅。
陸紅杏還是第一次來這裏,下車進府見到林琅時,嚇了一大跳:“大姐姐,你怎麽帶我來林琅大人家裏來了!”
“別怕,今日我是來替一位公子瞧病的。”
陸嬌嬌壓低聲音叮嚀她:“你等一下跟在我身後就行了。”
“好。”陸紅杏一口答應。
林琅將姊妹倆的談話聽在耳中,很是驚訝的看了陸紅杏一眼。
陸家的姊妹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他想到了陸雪凝。
難道這一個是例外?
接下來,他發現自己的猜測沒有錯,陸紅杏一路上老老實實的跟在陸嬌嬌的身邊,不東張西望也沒什麽鬼心思,隻是好奇的坐在一旁看著陸嬌嬌給林墨把脈。
剛剛見到林墨時,陸紅杏簡直驚為天人:“姐,這位公子也太好看了一點吧?”
再仔細看一眼,她又悄悄的道:“他跟林琅大人長的挺像的。”
“嗯,他是林琅的弟弟。”
原來如此,陸紅杏恍然大悟。
陸嬌嬌把完脈,又掀開林墨的眼皮子瞧了瞧:“他的身體恢複的還可以。”陸嬌嬌收回了手,看著林墨溫柔道:“為什麽不肯吃東西呢?”
林墨沉默不語。
他整個人十分的消沉,跟陸嬌嬌之前見過的樣子很不同。
就在陸嬌嬌心生失望,已經不指望聽到回答時,林墨終於開口了:“陸大小姐,我……想吃你親手做的菜……”
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陸嬌嬌有些啼笑皆非。
“這有什麽難的!你想吃告訴你哥一聲,他派個人去宰相府拿,不就成了?何必餓著自己呢?”
林琅在一旁,眸光有些複雜:二弟,你為什麽不跟我講呢?”
他想要什麽,他都會滿足他的呀!
林墨低著頭,捏著衣角很是不知所措,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我怕陸大小姐會拒絕……”
自從生病之後,他一直最怕的,就是被人嫌棄。
“你想多了。”
陸嬌嬌笑著看了他一眼,道:“做菜的人最開心的事情是什麽,你知道麽?是所做的菜被一搶而空,半點也不剩下。”
“行了,你養著吧,我去廚房。”
陸嬌嬌說著,當即向外走去。
陸紅杏連忙跟上。
“大哥,陸大小姐真的是個好人。”瞧著兩個人背影,林墨羨慕的道。
好人麽?或許吧。
陸嬌嬌的好,又豈是隻有這些?
……
養心殿中。
趙豐接過寶公公茶托裏的茶水,恭恭敬敬的舉過頭頂,向皇帝奉茶。
耳邊是刷刷的翻看書頁的聲音,在這燃著熏香的大殿中顯得格外刺耳。
一眾宮人內侍鴉雀無聲的站著。
趙豐端著茶杯的雙手高高舉起,快要超過一刻鍾了。
這讓養尊處優,習慣享受的他,有些難堪。
好在,這難堪並未持續,皇帝終究是伸出手去接過了茶盞,隨後幽幽開口:“趙豐啊,你今年多大年紀了?有六十了麽?”
“陛下,微臣今年剛五十整。”趙豐尷尬的回答。
一般朝臣官員致仕都大概是在六十多歲的時候,皇帝忽然提起這個是想做什麽?
半年前,皇後與太子忽然發難,說趙豐權勢熏天,在蜀地放任族人圈占良田數千傾,貪墨朝廷庫存銀兩十萬,後來證實這些都是誣告,皇後與太子大受斥責,而趙豐則主動向皇帝提起告老還鄉,被皇帝否了。
從那之後,他借著養病之名甚少進宮,但是錦衣衛的權柄卻是牢牢的把控在他手裏麵,反而更得皇帝信任了。
可是現在,皇帝重提這個話題。
這是要他致仕?
趙豐垂下的眼眸閃過一抹陰霾。
“趙愛卿才五十歲啊,那比朕還要小上三歲,正是老當益壯啊!”皇帝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順手把茶碗放在桌子上。
趙豐借機,正想提出要把蔣淵官複原職的話,理由他都想好了,結果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外頭就響起一陣宮人稟報聲:“陛下,太子殿下求見!”
太子?
皇帝不是已經心生厭倦,打算廢掉太子麽?
怎麽卻又要見他?
趙豐心裏又驚又怒,麵上卻絲毫不顯。
很快,一身玉色錦袍,身材修長的太子就緩步從外頭走了進來,因為生病的原因,他的臉色比一般的普通人要更加蒼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