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不行?”趙豐銳利的眼眸霎時一眯,無數殺機湧現。

陸嬌嬌也因為震驚,而不由自主抬起頭來。

這位傳說中的錦衣衛總督趙豐,五十來歲,一張容長國字臉,因為常年縱情享樂,導致眼窩深陷,眼底青黑,那雙吊梢三角眼輕輕一掃,便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又如同埋在地下數千年寒冰中的玄鐵現世,又陰又冷,看上一眼,便使人心神大震。

天哪!難怪林琅不讓她看,這看一眼,隻怕回去以後要做無數噩夢啊!

陸嬌嬌連忙低下頭去,緊張的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

這位總督大人不愧是最危險的人物,她還沒見過這麽可怕的人!

趙豐也朝著陸嬌嬌看了一眼,滿臉都是嫌棄之色,這又瘦又小,身材幹癟,其貌不揚的小子,真的是他神不知鬼不覺的解了他花費千金才弄來的毒?也是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讓貴妃變得美豔無比?他到底有什麽手段?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這個人倒也有些本事,也不知道林琅是從哪裏把他找來的……

蔣淵站在趙豐身後最顯眼的位置,雙手抱胸,雙眼審視的瞪著陸嬌嬌——奇怪,他為何總覺得這小子莫名的透著一股熟悉之感?

可要具體說哪裏熟悉,他又說不上來。

“師傅,您要別的可以,隻是這小子實在不行。”林琅聞言無可奈何的道:“他笨手笨腳,徒兒帶了他這麽久,都沒能教會他規矩,實在是不適合侍奉您老人家……“

“又是這個理由!”趙豐聽了這話,當即冷笑連連:“本座先前向你討要小林子時,你也是這麽說的!再笨的人,你教不會,本座來教!蔣淵,把人帶走。”

“是,師傅!”蔣淵得意一笑,當即挎著腰刀走上前來。

他現在仍隻是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夫長,但是囂張氣焰卻做的足足的,簡直不將林琅看在眼裏,大刀闊斧的上前,伸手就要把陸嬌嬌帶走。

林琅氣的麵色鐵青,伸出胳膊護在陸嬌嬌的麵前,對著趙豐開口:“師傅,請您不要為難徒兒……”

“你有將我當做師傅麽?”

趙豐咧嘴,露出一口發黃的牙齒,笑的森然:“林琅,不要以為攀附上越貴妃,你就可以不將本座放在眼裏……”

這分明是警告。

“師兄,得罪了!”蔣淵冷笑一聲,刷的抽出了身上佩劍,劍尖直指林琅,眼底含著痛快之色:“把他交出來!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

“你敢動她一下試試!”林琅額頭上青筋直跳,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被逼入絕境的孤憤。

是他的錯!他不該把陸嬌嬌牽扯到這個旋渦裏來的!

而他又保護不了她……

一想到這裏,林琅便心痛如刀絞,身影如山一樣的擋在陸嬌嬌的麵前,心中堅定無比。

無論如何,他今日都要保下陸嬌嬌,絕對不會讓她落入趙豐手裏去!如果不能,他願意以死陪葬!

“林琅大人……”陸嬌嬌看著他的背影,亦是十分感動。

他們兩個人是合作關係,然而林琅卻能為了保護她而與趙豐對抗,她知道林琅現階段其實並沒有與趙豐撕破臉的打算,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這個時候,她能做點什麽麽?

陸嬌嬌絞盡腦汁,拚命的想辦法。

眼看著趙豐的臉色越來越冷,越來越不耐煩,而蔣淵也沉不住氣,手裏拿著寶劍躍躍欲試的就要下令所有錦衣衛包圍林琅與陸嬌嬌,直接衝上來奪人時,身後響起一陣匆匆的腳步聲,一大群內監宮人從裏麵出來了。

為首的正是皇帝身邊的寶公公,一見到這劍拔弩張的場麵,立刻笑眯/眯的走了過來:“諸位大人這是在做什麽呀?”

“寶公公?你怎麽來了?”趙豐看到寶公公,臉色立刻一變。

“是這樣的。”

寶公公笑嗬嗬的道:“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為難林琅大人,還有他的隨從,貴妃娘娘說了,她心悸,還有腿疼的毛病,就是靠林琅大人的這個護衛治好的,陛下聞之龍顏大悅,決定賞賜他錦緞十匹,白銀千兩,珍珠百顆,總督大人,您可不能打陛下的臉麵啊!”

“怎會。”趙豐那張滿是陰霾的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來:“本座隻是跟林琅開個玩笑而已。”

說著,給蔣淵遞了個眼色。

蔣淵心不甘情不願的揮手帶著錦衣衛們退下,臨轉身時,目光掃了林琅與陸嬌嬌一眼。

林琅回給他一個冷笑。

“趙總督,請吧,陛下得知您今日進宮來了,十分高興呢。”寶公公笑著道。

“微臣這就進宮,免得陛下久等。”趙豐目光涼涼的掃了林琅與陸嬌嬌一眼,背著手,不緊不慢的轉身上了馬車,一路浩浩****的進宮去。

趙豐進宮見駕,可以乘坐馬車直入兩道宮門,在養心殿前的甬道前停下,再步行入內請安,這是皇帝給他的殊榮。

其他人連馬車都不能入宮門的。

“走吧。”直到趙豐一行人離開,林琅才伸手一拉陸嬌嬌,低聲開口。

陸嬌嬌轉過頭,就看到他額頭上還有密密麻麻沁出的汗珠子,當即拿帕子,親自替他擦了一擦。這個動作她沒覺得有什麽,隻是擦拭到一半,看到林琅灼灼的目光時,不由有些羞囧。

林琅不自在的收回目光。

發生這樣的事情,他沒敢再耽擱,忙把陸嬌嬌送了回去。

當然,他們沒有直接回陸家,為了防止趙豐派人跟蹤,馬車在街上一間茶館停下。

等到陸嬌嬌從茶館出去時,就是一個樣貌平平,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女子。

而茶館裏人進進出出,戴著椎帽麵紗的女子也不少,趙豐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察覺到什麽。

半個時辰後,林琅出去時,身邊依舊跟著一個護衛。

卻原來,陸嬌嬌易容的時候,一直都是易容成這個護衛的模樣,她走了,這個護衛立刻出現,跟著林琅一路回錦衣衛署,旁人根本就發現不了什麽。

當晚,在皇宮中受了皇帝冷落與斥責的趙豐,回去以後氣的砸了許多東西,斥責了許多人,那個從西域尋找毒藥來獻給他的不知名宦官,也於當天夜裏,慘死趙宅。

屍首第二天在亂葬崗裏頭被人發現時,已經被野狗啃食殆盡。

熟悉趙豐脾氣的蔣淵,當天夜裏並未去趙宅,他回了蔣國公府,本來想要躲清閑,結果碰上他父親蔣國公晚上在家,逮住機會把他罵的狗血淋頭。

“看看你!好好的世家子弟,放著家中為你找的官職不管,偏要去錦衣衛裏做什麽指揮使?現在好了,官職一擼到底,不過是個小小百夫長,我們蔣家的顏麵都被你給丟盡了!

還有那婚約,你至今都不肯去陸宰相府登門道歉,真以為背靠公主就能高真無憂了?公主遲早都是要嫁人的!實話告訴你吧,陛下已經開始為雲陽公主挑選駙馬了!靖安侯世子石勇很有可能當選!到那個時候,你怎麽辦?你還跟著公主背後當跟屁蟲?甚至給他當麵首?”

“有何不可?”

蔣國公劈裏啪啦的說了一大堆,然而蔣淵的神情始終冷冷的。

自從他陷害林琅的事情被皇帝發現,丟入大牢,而他最親愛的父親與二叔,甚至是祖母,全體放棄了他,不管他生死開始,他就已經與這個家割裂了。

蔣家是蔣家,他是他。

“你這是什麽態度?”蔣國公聞言愣了一下,繼而勃然大怒:“你如果真的下/賤到去給公主做麵首這種地步,你就不要再說你是蔣家的人!我會召集全族打開祠堂,把你從蔣家除名!”

“隨便。”

蔣淵無所謂的丟下這句話,不理會氣的麵紅脖子粗的父親,轉身揚長而去。

蔣家是不能呆的了。

蔣淵想到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以及剛剛蔣國公說的那些話,很是心煩意亂,他轉身就坐著車去公主府了。

然而雲陽公主已經睡下了。

並沒有人為蔣淵開門。

漆黑黑的夜裏,狂風肆虐,蔣淵一個人站在公主府大門外。

他靜靜地站了片刻,轉身離開。

這一次他去見了趙豐。

趙峰當然沒有休息,碩大的花廳裏依舊燈火通明,少男少女們已經離開了那氤氳的池子,戰戰兢兢的站在屏風後,屋子裏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氣。

即便屋內一塵不染,熏香嫋嫋,也遮擋不住。

今夜裏不知道有多少人倒黴,慘死在趙豐手裏麵。

蔣淵目不斜視,一直走到那一身黑衣,斜依榻上的男子麵前,恭敬行禮:“師傅。”

“你還知道來?本座還以為你跟林琅學壞了呢。”趙豐一隻手拎著酒壺,慢慢斜眼掃了他一眼,冷哼道。

“師傅,這怎麽可能?”

蔣淵蹲下去,一邊替趙豐捶背,一邊恭敬的回答道:“徒兒是去調查事情的真相去了。”

“你查到了什麽?”

趙豐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師傅,我懷疑跟隨林琅入宮為越貴妃解毒的人,是陸嬌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