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你對陸嬌嬌,倒是挺好的,為了她,敢包圍公主府。”

皇帝這麽說,就是所有事情都已知曉。

這個當口,林琅原本應該跪地認錯的,但是不知道怎的,他忽然想到了陳王——這老狐狸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雖然什麽都沒做,但是不知道為何,林琅就是敢肯定,這件事陳王一定插手了。

這個老狐狸!

“陛下,微臣願意領責罰。”林琅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

“傷口疼麽?

皇帝看了他一眼。

“疼。”林琅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沒有別的話,想要跟朕說?”皇帝挑了挑眉,再次問道。

“沒有。”

皇帝等了半天,既沒等到林琅訴說自己的冤屈,也沒提起雲陽公主,更未提起貴妃。

當然了,師傅趙豐,這個時候林琅也絕對不會提起。

從這一點上說,林琅算是一個衷心耿耿的臣子,忠心辦差,受了冤屈也不抱怨,皇帝看的出來,他也並不怨恨雲陽公主。

縱然雲陽公主設計了這麽大一個圈套,把林琅丟進這天牢裏,甚至要他的命。

也不恨。

皇帝滿意的笑了。

“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有人接你出去。”

丟下這一句話,皇帝轉身走出了天牢,別的不說,這天牢裏的味兒,的確是太大了一些,回頭要跟這刑部尚書說說,犯人也是人,也是有人權的,不能這麽磋磨。

“陛下。”天牢外頭,刑部尚書領著一地的衙役,心驚膽戰的開口。

皇帝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冷哼道:“天牢乃是國之重地,什麽人都能放進去,朕還要你這個尚書做什麽?罰俸半年,自去領二十軍棍!”

說完,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多謝陛下開恩!多謝陛下開恩!”刑部尚書聞言大喜過望,今天夜裏的事情,他還以為,自己頭上的烏紗帽要保不住了,誰能想到隻是罰俸半年呢?這可比他預想的好多了!

皇帝出了天牢,一路坐著龍攆,回了宮去。

刑部門外,蔣淵麵色陰沉的從陋巷之中閃身出來,看著皇帝一行人離去的背影,恨恨的一拳頭砸在了牆上!

可恨!這麽精密的計劃,就這麽失敗了!

林琅還真是命大。

蔣淵恨恨在心裏咒罵了好幾聲,才轉身離去。

結果剛回到府裏,就有皇帝派來的內監等在那裏了,一看到他就冷笑了一聲:“蔣指揮使,陛下有令,你辦事不利,罰軍棍八十,受罰吧!”

說完,身後幾個拎著棍棒板子的禁軍就走上前來,一把拉住了蔣淵,將他按在地上。

蔣淵根本就不敢反抗,硬生生的受了八十軍棍。

那一下又一下,重如烙鐵一般的板子砸在後背上,是那麽的刺痛,打到後來,蔣淵甚至都快覺得下半身不是自己的了,他咬著牙,一聲不吭的承受著,心裏已經漸漸的明白過來——雲陽公主嘴巴不牢靠,皇帝已經知道了是他掐的公主脖頸。

這既是懲戒,也是警告。

警告他日後再也不要算計公主,否則,下一次就不是板子了,而是毒藥或者是白綾。

雲陽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蔣淵暗地裏咬牙。

“蔣指揮使,錯了,從明日起,你就隻是蔣公子,不是什麽指揮使了,陛下有令,降你為百夫長,日後不必在去養心殿聽旨了。”宣紙的內監目光涼涼的掃一眼蔣淵,冷笑一聲,領著人揚長而去。

……

陸嬌嬌休養了兩天,渾身的傷才不那麽痛了,能夠下地走路了。

雀兒高興的直抹眼淚:“小姐!你可算是好起來了!真是嚇死奴婢了!“

“你家小姐我,福大命大,死不了。”陸嬌嬌笑了一聲,扶著她的肩膀,一步一步艱難的在屋子裏走動,這幾天養傷,可是要憋死她了,總算是可以出門透透氣了。

扶著丫鬟慢慢的走下台階,看著滿院的陽光,與繁花似錦,陸嬌嬌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來。

“對了,爹爹說,林琅大人被皇上下了大獄,那是怎麽一回事?”陸嬌嬌一臉擔憂的問。

從那日被林琅救回,她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小姐,外頭都在盛傳,說是林琅大人為了救你,帶兵包圍了公主府不說,還伸手掐了雲陽公主脖頸,逼著她放人呢!”雀兒一臉與有榮焉的道:“沒有想到林琅大人為小姐你能做到這種地步……因此惹怒了皇上,才被下監獄的。”

“這不可能!”

陸嬌嬌聽了這話,一下就急了:“林琅才不是這樣沒分寸的人!他根本就不可能做出這麽失禮的事情!這一定是誤會!我要去見他!”

說著,便掙紮著要出去,雀兒連忙阻攔:“小姐!小姐!您渾身都是傷,您去能做什麽呀!老爺吩咐您好好養著呢!”

“我是什麽都做不了,但是我至少可以去看看他。”

陸嬌嬌咬著牙一步步往外慢慢的挪步,一邊沉聲道:“林琅是為了我,才會身陷囫圇,我一定要去救他!”

雀兒見怎麽都勸說不了,隻得扶著她往外走,才剛出垂花門,陸嬌嬌就已經累的氣喘籲籲了。

雀兒又勸:“小姐!我們回去吧!您身體太虛弱了!”

“不行!我要去見他。”陸嬌嬌一臉的堅決,不說別的,林琅身上的毒素隻靠一顆小小的藥丸,並不能完全壓製住,如果再耽擱下去,他一定會很痛苦很痛苦。

“小姐……”雀兒依舊苦苦的勸說著。

下一刻,兩人聽到了一聲重重的咳嗽,然後陸宰相背著手從外頭走了進來,不知道聽了多久壁角。

“爹!你回來了!”陸嬌嬌看到他,無比開心,撲過去拉著他手,一臉急切的問道:“爹!林琅怎麽樣了?陛下有沒有發現他是被冤枉的?一定是公主誣告他!”

“你就這麽信任他?”陸宰相一臉複雜的看著心愛的大女兒。

為什麽他越來越看不透這丫頭了?

“爹!你就告訴我實話吧!林琅現在到底怎麽樣了!”陸嬌嬌一臉哀求:“林琅肯定是被冤枉的!他那樣的人,寧願死,都不會對公主做出那種喪失理智的事情!陛下怎麽就看不透呢?他把林琅關進天牢裏去,是打算殺了他麽?皇家怎麽可以這樣!”

陸嬌嬌叭叭叭的說了半天,陸宰相卻是一聲不吭。

她口幹舌燥,忍不住問道:“爹,你到底怎麽想的,說句話呀!”

“如果那件事真的是林琅做的,陛下也的確是打算殺了他……你打算怎麽辦?”陸宰相目光炯炯的看著她,沉聲問。

如果是這樣……

陸嬌嬌聞言一下子就沉默了。

就在陸宰相猜測著這丫頭是不是要哭了的時候,就聽陸嬌嬌一字一句鄭重無比的道:“林琅救了我,而他自己卻身陷囫圇,這一切都是雲陽公主造成的,如果他死了,我此生最大的目標,便是殺了雲陽公主!替他報仇!就算千難萬難,我也會做到!”

“你瘋了!”陸宰相嚇了一大跳,慌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巴,同時目光警惕的看向四周,生怕陸嬌嬌剛剛那番大逆不道的話,被人給聽到了。

那可是皇室公主啊!他的嬌嬌怎麽可以膽子這麽大!

“爹,我沒有瘋。”陸嬌嬌麵色平靜的看著他,一字一句的問道:“倘若有人為了救你,而他自己卻被人算計到身陷囫圇,性命不保,你會不會無動於衷?”

那自然……自然……自然不能夠無動於衷。

這一刻,陸宰相好像有些明白陸嬌嬌的意思了,他不由的感到有些驕傲,他的嬌嬌,是知恩圖報之人!

眼中卻看到陸嬌嬌要向外走,陸宰相慌忙拉住了她,急急道:“嬌嬌!林琅已經從天牢之中放出來了!”

“什麽?”陸嬌嬌愣住了。

“咳咳,是真的。”陸宰相一臉尷尬的摸摸胡須,道:“我剛剛隻是在試探你罷了,今日早晨,皇上已經讓人將林琅從天牢放出,並且恢複了他錦衣衛指揮使的官職,他沒事了。”

林琅被放出來了?那真相澄清了麽?

“關於這一點,皇上沒說,但是今日早晨,為父聽到一個消息,說是同為錦衣衛指揮使的蔣淵,無緣無故被皇上擼了官職,降為百夫長了,也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關係。”陸宰相緩緩道。

林琅被放,蔣淵被罰?那看來這件事應該是跟蔣淵有關係了。

陸嬌嬌麵露沉思之色,也不急著往外走了。

隻要林琅沒事就好。

“嬌嬌啊……”陸宰相看著她,輕輕咳嗽一聲,道:“你好好休息吧,爹爹走了。”

“爹!”陸嬌嬌還想說什麽,卻見陸宰相已經走遠了。

……

皇宮裏,皇帝正在越貴妃的服侍下,喝百合蓮子羹,就聽宮人稟報道:“陛下,陸宰相求見!”

“這個陸老頭,三天兩頭往宮裏跑。”皇帝一聽這話,就氣的沉下臉來:“不就是陸嬌嬌受了鞭撻麽?朕都已經好生安慰,並且派人往宰相府送了補品了,他還想怎樣?”

“陛下,話不能這麽說。”

越貴妃放下粥碗,笑著看了他一眼,道:“近日宮內宮外,沸沸揚揚的傳說林指揮使為了陸家大小姐包圍了公主府,說他心悅陸大小姐,我看啊,這陸老頭見女兒婚事一直都定不下來,怕是有想法了……”

“你是說,他想讓朕為陸嬌嬌與林琅賜婚?”皇帝吃了一驚。

陸宰相一直都急著想嫁女的想法,他是知道的,他也曾幾次三番在朝堂上拿這件事當笑話來講,卻是並未放在心上,此刻經越貴妃提起,皇帝忽然醒悟過來——雲陽公主一直盯著林琅,想要嫁他,這林琅是個男版的紅顏禍水啊!如果,如果將他賜婚給陸嬌嬌,那是不是算是為民除害?

既能打發了陸宰相,還能阻止雲陽再繼續犯傻下去,絕了她的念頭,這是一舉兩得啊!

一想到這裏,皇帝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陛下,怎麽了?”越貴妃不解的看著皇帝。

皇帝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又低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哈哈大笑道:“貴妃呀!你可是幫了朕一個大忙!朕晚上再犒勞你!行了,你跪安吧。”

越貴妃雖然不知道皇帝這般高興是為哪般,但總歸不是什麽壞事,她笑了笑,嫋嫋婷婷的起身行禮退下。

隨後,陸宰相便在太監帶領下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