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隻是一點點。
公孫夫人不能再忍受失去兒子了，尤其是在她已經失去一個兒子的時候。
嬤嬤的勸解，讓她隻冷靜了片刻，之後，她再一次一副反顧的推開門就要出去。
而此時此刻，外頭的打鬥已經十分激烈了。
“夫人！夫人！”嬤嬤無可奈何的呼喚著，勸阻著，此時她已經是無計可施了。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的廂房裏忽然毫無預兆的響起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孩子啼哭聲！在這暗夜裏十分嘹亮！
這哭聲，終於阻住了公孫夫人的腳步聲。
她站在半開的房間門口，外頭是電閃雷鳴，兵刃相交，她僅剩的小兒子生死未知。
屋子裏，她最為疼愛，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孫子正撕心裂肺的嚎哭著。
到底該去哪邊？
公孫夫人心中天人相交。
但也隻是一瞬間，她就做出了決定！
“嬤嬤！你快去照看孩子！我去看看阿晉！我已經失去了阿荀，不能再失去他了！”
說完，一副反顧的推開屋門，跌跌撞撞卻又神情堅定的奔了出去！
“夫人！”嬤嬤連忙伸手去抓，卻隻是握住了冷冷的空氣。
屋外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了天氣，黑雲翻滾，狂風大作，時不時的還有閃電在雲層閃現，照亮整個夜空。
天，竟然要下雨了。
屋子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還在繼續。
嬤嬤滿臉絕望的朝著公孫夫人離開的背影望了片刻，然後轉身去了孩子所在的廂房。
院子裏。
血腥氣彌漫。
狂風放肆的吹拂，垂落樹梢點點滴滴的花瓣，在空氣中打著璿兒，最後掉落在了水塘之中。
水塘旁邊的空地上，一張人臉幾乎被踩進了淤泥裏麵。
小林子一手握著長劍，一隻腳死死的踩著公孫晉的脖子，猙獰的冷笑著：“公孫晉！你想殺我師傅的時候，就應該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你這種敗類，當初雲陽公主真是瞎了眼睛才會用自己的性命去救你！她就應該讓你去死！死在爛泥裏麵！也好過你這樣成天惹是生非！害死全家人！”
這句話讓原本已經奄奄一息，頻臨絕望的公孫晉猛的掙紮起來。
“你胡說八道！公主才不會後悔！她是愛我的！她寧願為了我去死！你們這些愚蠢而又粗鄙的人！你們永遠都體會不到！”
“我體會不到？公孫晉！你也太自大了吧？”
小林子聞言冷笑連連，嗤之以鼻的道：“我問你，雲陽公主死的時候，有沒有給你留話？有沒有給你留信件？她是不是讓你好好帶著孩子安穩度日？是不是？'
公孫晉嘶吼：“是又怎樣？”
“不怎麽樣！頂多證明你就是個人渣，她有眼無珠罷了！”
小林子冷笑道：“她是愛你，為了你連生命都犧牲了，可是你呢？你卻對她留下來的話視若無睹！百般作死！你既不在乎公孫家，也不在爹娘，更不在意雲陽公主拚死為你生下的孩子！你但凡多想孩子一點，就不會如此任性妄為！你可知道因為你這些作死的行為，那孩子日後一輩子都再也沒有可能回到京城裏去？一輩子都不能參加科考，出人頭地！你把他害慘了！'
“我……”
這句話說到了公孫晉的痛腳，他氣的滿麵通紅，麵目猙獰。
但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心裏麵隻有那一心一意為了他慘死的雲陽公主，再也沒有別的。
雲陽公主臨死之前，留下的遺言的確就是小林子說的那樣。
“你胡說八道！公主的遺言是讓我替她報仇！”公孫晉猩紅著眼睛，不肯認輸。
“是麽？我不相信。“
小林子聞言冷冷開口道：“如果雲陽公主讓你報仇，她當初就不會去死！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白癡麽？“
公孫晉再一次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一陣狂風刮過，劈裏啪啦的雨點子掉落下來。
“阿晉！阿晉！”這時，公孫夫人冒著大雨，光著腳跌跌撞撞的朝著這邊奔了過來，一邊奔跑一邊大聲的呼喊公孫晉的名字。
公孫晉臉色立刻大變。
即便是被踩著頭，他也努力的想要轉過頭去朝著母親的方向看上一眼。
“不要……不要過來！'
但是這怎麽可能呢？
公孫夫人已經看到了池塘這邊密密麻麻的人群，還有亮著的火把。
她無所畏懼的朝著這邊奔了過來。
“阿晉！阿晉！”
嘩啦一聲，黑影抽出了佩劍，抵在了公孫夫人的脖頸上。
公孫夫人嚇的一動不能動。
但仍然滿臉急切的看向被踩在泥水地裏的兒子，對著小林子的方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聲的哭求道：“諸位大人！求求你們了！是我不會教自己的兒子！都是我的錯！求你們不要殺他！求求你們！”
說完，她便當著所有黑影的麵兒，撲通一聲跪下來，不停的磕頭。
磕一個，說一句求求你們。
“母親……”
印象中母親向來高高在上，從未如此低微的公孫晉，幾乎目眥欲裂。
隻可惜，踩著他脖頸的哪隻腳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
小林子冷冷的開口嘲諷他：“公孫晉，你說你是不是個男人？你這一輩子做了多少離經叛道，包藏禍心的事情？不過你這樣的也算是命好，就算是把天捅出個窟窿來，都會有人拿命替你解圍！”
“天生就有無數人給你擦屁股！”
“你是不是一個廢物啊？“
這些話，如同釘子一樣的紮進他的心窩，痛不可當。
公孫晉拚命的搖頭，他很想分辨說不是這樣的，他從來沒有想過連累任何人！從來沒有過！
可是想到死去的雲陽公主，再看看眼前神情卑微，磕的一頭一臉都是汙水的母親，他根本就說不出一個字來。
都是他的錯！
這一刻，公孫晉才終於後悔了。
他後悔自己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不自量力，以卵擊石，不僅沒有能傷害到敵人分毫，反而還害的自己家破人亡。
他不僅對不起雲陽公主，還對不起母親！
“母親，起來……起來啊……”
公孫晉撕心裂肺的尖叫起來，試圖勸說公孫夫人起來。
他是不孝子，沒有資格讓母親替他承受這些。
如果有來世，他一定好好做一個聽話的兒子，合格的夫君，不會讓生命之中最愛他的兩個女人如此狼狽。
但可惜已經晚了。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公孫夫人還是在不停的磕頭。
小林子抬頭看了她一眼，語氣涼涼的道：“公孫夫人，你還是起來吧，你的兒子做了初一，就別怪我們做十五，我師傅沒有跟他一樣，用什麽下三濫的手段來暗中下毒，而是真刀明槍的上門直接來拿人，有理有據，已經很仁慈了！放心，看在你如此懇求的份上，我會給他留一個全屍的。“
懇求沒有用！
公孫夫人猛的停下了磕頭，抬起頭來。
暴雨劈裏啪啦。
她的身上，臉上，都渾身濕透，沾滿了泥水泥漿。
可是這一切都比不過她心裏麵的絕望。
“今日我無論如何懇求，你們都不會放過我兒子，是不是？”她的聲音輕飄飄的，聽不出喜怒。
“是！”
盡管公孫夫人很可憐，但是小林子回答的還是幹脆利索，毫不猶豫。
“那麽，用我一條命，來換他一條命，可不可以？”公孫夫人一字一句道。
“老夫人，這不是以命抵命的事情！”小林子聽了這話，忍不住有些笑了。
這公孫夫人真的是太天真了。
“知道我為什麽要親自千裏迢迢的趕到這裏來殺人麽？因為留著公孫晉就是一個禍端。”小林子聲音冷冰冰的道：“其實當初雲陽公主死的時候，陛下很猶豫，他並不是那麽想放過公孫晉，隻不過考慮到公主，最後還是饒了他一命，如果公孫晉從此以後夾著尾巴安安生生的過日子，不再掀起風浪，攪弄風雲，那誰也不會殺他……”
“可是他不甘心，就算是搬離了京城，來到這千裏迢迢的陽城之後，也依舊操控京城，妄圖毒殺當今陛下最為看重的大臣，當朝的一品侯爺，我師傅！”
“如果你是陛下，你會不會饒恕他？'
這一連串的反問，問的公孫夫人臉上毫無血色。
她渾身都輕飄飄的，聞言忍不住扭過頭去看向被踩在地上的公孫晉：“阿晉，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公孫晉看到母親如死灰一般的目光，心如刀割。
“母親，我錯了……我後悔了……”
公孫夫人忽然一伸手，一把抓過了旁邊護衛的長刀！
“母親！不要！不要啊！”公孫晉看到這一幕，嚇了一大跳，不停劇烈掙紮起來。
然後小林子狠狠一腳踹在他的腰上：“老實點！真以為我不敢立刻殺了你麽？不過是給你母親一個麵子罷了！“
公孫晉再一次被死死的踩著臉，他根本動彈不的。
“母親！不要啊！”他目眥欲裂，傷心欲絕，不停嘶吼：“當初雲陽不經過我同意，擅自替我去死，我已經生不如死！你如果也這麽做！我還有什麽臉麵活著呀！”
兩邊的禁軍都冷冷的盯著公孫夫人，不知道她搶走刀子是要做什麽。
被搶走刀的那個護衛，一臉的驚訝。
剛剛他都沒有反應過來，刀子就被搶走了！
好吧，他是故意的……
倒要看看，這公孫夫人到底想幹什麽。
公孫夫人手裏麵握著那把長刀，身形在風雨裏搖晃了一下，然後便抱著刀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公孫晉的麵前。
“公孫夫人！你還想做什麽？“
小林子沒說什麽，但是手裏麵已經扣住了一排飛鏢。
公孫夫人卻沒有理會他，隻是低頭死死的盯住了公孫晉。
然後，高高舉起長刀來，對著他的膝蓋就狠狠的砍了下去！
長刀削鐵如泥，她又是用盡全力。
公孫晉猛然爆發出一陣殘嚎，疼的渾身抽/搐著暈了過去。
其他人與小林子都驚呆了。
小林子不由自主的鬆開了踩著公孫晉脖頸的腳。
鮮血濺起，沾染了公孫夫人半張身子，也濺落到了她的臉上。
可是她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與心疼，咬著牙再一次揮舞起長刀，又砍在公孫晉另外一個膝蓋上。
公孫晉已經徹底的昏死了過去，雙腿血流如注。
這一幕驚呆了四周的黑影們，他們誰也想不到一個柔弱的內宅夫人，會做出如此瘋狂的事情。
小林子看到公孫夫人臉上的血跡，神情有一絲動容。
“這樣，可以饒恕他一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