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昏暗了下來。
一團濃重的烏雲壓在頭頂,吹拂進馬車的風裏也夾帶了濃重的涼意,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忐忑,陳玉軒目光緊緊的盯著馬車外頭,越來越冷清的街道。
陳青青看到大哥如此,心裏也有幾分複雜。
秦牧則是緊緊的握著她一隻手,拿出帕子來想要給她擦汗時,才發現馬車裏那股氤氳熱氣早已經消散了,放在茶幾上的食盒也涼透了。
裏麵的糯米桂花糕,陳青青也隻吃了兩塊。
秦牧有一些心疼。
但他看了看陳玉軒,沒說話。
唯聞車輪轆轆之聲。
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陳玉軒下了馬車,秦牧小心翼翼的把陳青青也攙扶下來,聽到老張壓低了聲音道:“二公子,那馬車就進了前麵巷子第二家。”
這是一處十分靠近繁華街道的僻靜之所,鬧中取靜之意,街道兩邊都是奢華別院,琉璃瓦白漆牆,高門大戶,門扉緊閉。
陳玉軒環顧一下四周,麵露不解之色:“你們帶我來這兒幹什麽?”
但秦牧卻沒有理會他,隻看向老張:“你確定是這一家,沒有看錯?”
“公子,是的,他們的馬車就是進了這一家,您看這馬車印記。”老張說著,朝著地上一指。
果然有一道車輪印記,停在了第二家的門口。
秦牧看向了陳玉軒。
陳玉軒一臉納悶:“你看我做什麽?”
“陳兄,你的妻子就在裏麵,你是進去還是就此留下?“秦牧握著陳青青的手,語氣涼涼道:“我們倆就不湊這個熱鬧了,就在外頭等你好了。”
“你們要我……一個人進去?”陳玉軒誇張的伸出手指著自己。
“不然呢?萬一裏麵有什麽危險,你忍心讓青青赴險麽?”
那當然不能。
陳玉軒雖然在柳氏的事情上優柔寡斷了一些,混蛋了一些,但他總體是一個疼愛妹妹的好哥哥,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反思,如今聽到秦牧的話,不再猶豫,上前就去敲門。
過了好一會兒,吱呀一聲院門打開,一個腦袋從中露出,不耐煩道:“你們幹什麽的?”
“這位小哥,我找……”
陳玉軒連忙作揖,結果話才說一半兒,那門就碰的一聲關上了,裏麵有人涼涼道:“管你找誰!不見!”
陳玉軒再一次敲門,那門就紋絲不動了。
他不由的挫敗的回頭看了秦牧一眼。
“看來今日這事兒,沒有我幫忙不行……”
秦牧長長歎息了一聲,牽著陳青青上前,再一次伸手砰砰砰的去敲門。
因為鬧出來的動靜太過激烈,門內很快出現了腳步聲。
“誰啊!不是都說了主人家不見麽?”
伴隨著不耐煩的聲音,院們打開了一條縫隙。
秦牧瞅準了機會,直接抬腳啪的一下踹了上去!
院門大開!
裏麵的小廝下人向後狼狽的摔在地上,當即破口大罵:“你們誰啊!憑什麽單闖進來……”
陳玉軒看到這裏,正要開口,秦牧卻幹脆利索的一腳踩在了那個小廝的胸口上,壓低了聲音道:“剛剛有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進來了,她是誰?她現在在哪裏?”
“你,你們是誰……”小廝聽到這話,臉色頓時大變。
陳玉軒此時也明白過來了:“她竟然真的來過!”
因為氣憤與不可置信,他的胸膛激烈起伏。
“不懂你們在說什麽!”小廝掙紮著想要爬起來進院子去告密,也想大聲呼喊,驚動旁人。
隻可惜秦牧早一拳砸在了他的後頸上,他眼前一黑,人就軟軟暈過去了。
“秦牧,你這也太凶殘了吧?”陳玉軒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
過去與他交好的那個秦牧,一直都斯斯文文的,雖然知道他練過武功,可是秦牧從未做過如此凶殘的事情。
“凶殘?他又不是死了,是昏了。”
秦牧冷哼了一聲,抬頭看了看四周,皺眉道:”這宅子看起來挺大的,一間一間搜索起來實在是太慢了,這樣吧,我們分頭去找,你往東,我帶著陳青青往西。“
說完,不給他反駁的機會,拉著陳青青的手就往裏走。
“夫君,我大哥他……”陳青青被他拉著,一步三回頭的看,見到陳玉軒還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忍不住開口。
“他不是已經往長廊上去了麽?”秦牧當即道。
陳青青聞言伸手擦了擦眼睛,果然看見陳玉軒抬腳往府內走去了,她心裏又是歡喜,又是擔憂:“也不知道這宅子的主人是誰,我們就這樣貿貿然的闖入進來,會不會有危險……”
“怕什麽?有我在,保證你不會有危險。“秦牧道。
陳青青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眼底浮現出一抹信任,但下一刻她還是歎息了一聲:“也不知道大哥會不會遇到危險……“
“不會的。”秦牧肯定的道。
他沒有再說什麽,拉起陳青青的手,兩個人沿著回廊往裏走,一路上倒是很幸運的沒有碰到什麽下人。
陽光又從厚厚的雲層裏鑽了出來,庭院裏灑下一片光芒。
長廊底下又陰涼,一陣微風拂麵吹過,長廊底下懸掛的風鈴當即叮叮當當的響了起來,悅耳動聽。
陳青青當即好奇的抬起頭看了一眼。
但秦牧卻伸手嫁給她一拉,兩個人躲避在了暗處。
不一會兒,便有一個婢女從房中走出來看了一眼,見長廊上沒人,便又回去了。
秦牧這才鬆開捂著陳青青的手,低頭看了她一眼,悄悄的拉著她又回到了剛剛的那間房間外頭,趴在外頭聆聽裏麵的說話聲。
屋子裏,是兩個婢女正在說話:“咱們家公子儀表堂堂,風度翩翩,家裏已經定了親事,又何必要跟柳氏那種人糾纏不清呢?柳氏大著肚子,笨拙的模樣好醜!公子看了險些都惡心吐了!”
“噓,你可別胡說八道。”
另一個婢女壓低了聲音,悄悄的道:“公子與那柳氏是表兄妹,自小一起長大,有些情分也是正常的,柳氏當年原本是要嫁給公子的,隻不過老爺不同意罷了……”
“真的麽?”
“那是自然!她與我們公子私底下一直都沒斷聯係,你道她肚子這麽大了,我們公子為何還肯見她?還不是因為她這肚子裏的孩子是我們公子的!”
房間外頭,陳青青已經是如遭雷擊,整個人都驚呆了。
她嫁去嚴家,嚴家公子暗中與表妹安通款曲。
如今親哥哥,也遇到了這種事情。
柳氏肚子裏的孩子,不是她哥哥的?
這簡直就像是晴天碧空裏忽然響起一道驚雷,狠狠的砸在頭頂上,直接把人震的七葷八素,心裏亂糟糟的。
秦牧也愣住了。
他也沒遇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一雙眼眸裏露出著震驚之色,但很快便鎮定下來。
低頭一看,卻見陳青青魂不守舍,嘴唇蒼白。
當即拉著她轉身躲到了一旁去,壓低了聲音勸道:“青青,你不要胡思亂想!萬一她們是胡說八道呢?我們先去找到你大嫂再說……“
話說完,他心裏麵卻道,這要是他家嫂子,必定不能如此善罷甘休,定要進屋把那倆婢女拷起來仔細審問,不過後來想想,他們秦家怎麽可能會出現這種媳婦呢?不可能。
“好。”陳青青蒼白著臉色點了點頭。
兩個人繞過了第一進的院子,趴在各窗戶上找尋了良久,期間連丫鬟小廝也很少碰到。
這就奇了怪了。
“這處宅子我看著有些眼熟,好像以前來過……”秦牧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
陳青青仍然被那兩個丫鬟的話震懾的緩和不過心神,聞言六神無主的側頭看了他一眼。
那雙眼睛卻是水汪汪的,飄著一層迷霧,透著濃濃的可愛。
秦牧忍不住,攬緊了她的肩膀,帶著她往前行去。
這一處宅子當是富貴人家的別院,布置的相當雅致,隻是內裏伺候的下人實在不多,秦牧與陳青青兩個人逛遍了兩進的宅院,隻碰到了幾個小廝丫鬟,秦牧都輕易的躲開了。
正找著,卻忽然聽到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陣激烈的爭吵聲,以及嘈雜聲。
秦牧當即拉住陳青青的手,抬腳朝著那邊飛快的走過去。
陳青青走的跌跌撞撞,心裏卻比秦牧還要著急。
繞過一處假山水池,終於找到了那吵鬧聲的源頭。
隻見後花園的涼亭內,兩個大男人撕扯在一起,旁邊還有個大著肚子的女人在罵罵咧咧的,不是柳氏又是誰?
旁邊一圈拿著掃把棍棒的小廝,一個個對著陳玉軒虎視眈眈。
“大哥!”
這下陳青青都不需要秦牧拉著她了,腳下走的飛快。
秦牧反而還要加快步伐,緊緊的跟著她,生怕她吃虧。
兩個人終於奔到了近前,陳青青一伸手,就把自家親哥陳玉軒拉了回來,怒瞪柳氏道:“嫂子!你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我大哥的!是你跟別人私/通的!你怎麽可以這樣!”
“妹妹,你說什麽?”陳玉軒聞言,臉色當即慘白。
原來他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陳青青當即有些後悔。
“不錯!我們倆剛剛聽到府內下人議論了。”秦牧當即接過去話頭道:“她們說,柳氏肚子裏的孩子,是她表哥的……我們倆一開始不相信,但是現在信了。”
陳玉軒被陳青青拉過來以後,柳氏便跟那剛剛爭吵的男人站在了一起,神態十分親昵。
“你胡說八道什麽!我扯爛你的嘴!”
柳氏一看到陳青青還有秦牧,頓時便破口大罵起來,挺著個大肚子就想要來廝打陳青青。
在陳家的時候,她最厭惡的人就是陳青青!
可是她還沒碰上陳青青,就被秦牧與陳玉軒一起攔下了。
陳玉軒麵色難看的盯著她,滿麵陰沉,一字一句問道:“說!你今日來這兒幹什麽來了?你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我的,還是他的!”
“你別胡說八道!她肚子裏的孩子跟我有什麽關係!”
看到陳玉軒與陳青青兄妹,準確的說,是看到了跟在一旁的秦牧之後,這位剛剛還與柳氏神情親昵的表兄,立刻便變了臉色,疏離淡漠的道:“我秦宣可沒做過這種事情!”
原來這男子名叫秦宣,是秦家出了五服的同族之人。
難怪看到秦牧後,他的眼底閃過一抹心虛之色。
“表哥!你怎麽可以這樣!”柳氏原本還滿不在乎,一心一意隻想撕破陳青青的臉,結果聽到了這話之後,立刻扭頭看向她的表兄,臉上是受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