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尖叫:“我什麽時候苛待她了?送被休的女子去家廟,這是規定呀!”
“這是哪門子的規定?律法上麵白紙黑字的寫了?”陳尚書冷冷道:“青青是我陳家的女兒,我不送她去家廟,就讓她待在她從前的院子裏,哪個敢說個不子?你們倆有什麽要爭吵的,去你們自己院子吵去!別在這裏礙眼!“
一錘定音。
柳氏不甘心的站在那兒,很想反駁,奈何公爹的目光太冷了,再加上陳宇軒也是一副寧願和離,也不肯將妹妹送走的架勢,柳氏當即便蔫了。
說到底,她苛待陳青青,不過是因為出於妒忌。
但她自己也是女子,如果真的被陳宇軒休棄了,那麽等待著她的命運,也是被送往家廟,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何其的諷刺。
……
轟轟烈烈的和離大戲終於落下了帷幕。
這之後,陸嬌嬌隔上幾天,就往陳尚書府去一趟,她去的時候不光是自己去,還邀請了一些其他交好的夫人小姐們一起去,目的,是為了給陳青青打氣,也為了給她正名聲。
那些世家大族們一看,林琅的妻子都主動與陳青青交好了,他們也犯不著跟陳家交惡。
這樣一來,陳青青雖然和離了,但是她的閨閣之中天天都有人來往,反而比起成親了以後還要更加的熱鬧一些。
在加上待在自己家中,飲食吃住,基本上都不受影響,又有親人朋友陪伴在側,她的精神跟氣色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
等到一兩個月以後,便一改弱不禁風的怯懦模樣,又恢複到青春靚麗,活潑大方的狀態了。
陳尚書夫婦看到這一幕總算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女兒的身體好轉了,接下來就是重新為她挑選親事,這一次他們一定會睜大眼睛,仔細的給她挑選。
但陳青青卻頗為抗拒,她不想要再談論婚事了。
陳夫人見狀,也不好逼迫她,這件事便慢慢的耽擱下來。
金秋十月,桂花飄香,正是吃螃蟹的季節,陸嬌嬌懷孕滿三個月了,她十分饞這一口,但卻隻能看著別人大快朵頤,心情頗為不痛快。
林琅就隻能想盡了辦法去逗她笑,因為最近朝中無事,他留在家裏陪伴陸嬌嬌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陸嬌嬌卻忙碌的很,因為林墨與林敏的婚事定在了十二月底,距離現在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
作為長嫂,陸嬌嬌有操不完的心,她既要準備到時候婚宴各項事宜,還要費心為林敏準備嫁妝,正巧陳青青待在家中無所事事,她就幹脆把陳青青叫了來幫忙。
“你聽說了嗎?嚴家二公子要迎娶那位文琪表妹了。”午後的涼亭內,陸嬌嬌一邊查看名冊,一邊饒有興致的跟陳青青講話:“你們當時和離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很快就會迎娶了呢!沒有想到竟然隔了這麽久……”
陳青青如今再聽到嚴文宇的名字,已經毫無波瀾了,聞言甚至還笑了笑:“誰知道呢。“
和離之後,她甚少去關注嚴家的消息,而陳尚書夫婦為了怕她傷心,也有意不讓人在她麵前提起,所以陳青青已經是好久都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嬌嬌,其實你當時勸我和離,是對的。”陳青青忽然開口道:“是我不信邪,對嚴文宇還存著一絲期待,一頭紮進那吃人的後宅裏去,結果差一點就屍骨無存……當初錦繡被送走的時候,我就應該有這個自覺的。”
錦瑟被送走,陳青青就成了眾矢之的。
嚴夫人不喜歡她。
嚴文宇恨她。
她能在嚴家煎熬了大半年還活著,真的已經是福大命大了。“
“青青,別自責了。”陸嬌嬌放下手裏的東西,看著她神情嚴肅的道:“人總是要經曆一些事情,才能夠成長,在嚴家的這段經曆,就當是仙女下凡曆劫吧!總有一天,你會碰上屬於你自己的幸福的……”
陳青青被逗笑了。
她雖然不相信自己會這麽幸運,但還是感激陸嬌嬌。
是陸嬌嬌給了她重新活過的勇氣。
這一日一直到傍晚黃昏時分,陳青青才離開了林家,回去陳尚書府。
剛到府門口,就看到有一個青衫的小廝奔過來,把一個請柬遞了上來:“陳小姐,這是我們公子送來的,請您到時候務必要到場。”
說完這句話,小廝拔腿就離開了。
陳青青狐疑的看了那小廝的背影一眼,低著頭把手裏的請柬打開。
那居然是嚴文宇與文琪成婚的請柬,嚴家人特地讓人送來給她。
背後的目的是為了羞辱?還是為了炫耀?
不得而知。
但是陳青青看到這樣的信件,內心裏卻不可避免的湧上一股悲涼。
她捏著那請柬,緩緩朝著府內走去,一邊走一邊想,當初嚴文宇得知要迎娶她時,心裏麵是什麽滋味?他既然不願意,又為何不抗拒到底?如今終於迎娶到心愛的女子,他一定是很開心的吧?
想的出神,她竟然沒有發現前麵長廊上有人站著,一下就撞了上去。
那人背對著這邊,正在跟人低頭看著什麽東西,一下被撞的朝前摔去,幸虧旁邊的人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了。
陳青青卻是扶著那人的腰,才總算穩住身形。
“對,對不起!”
她的心跳的很快,滿臉都寫著愧疚。
耳畔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青青!你怎麽冒冒失失的!這是怎麽了?”
卻是她的大哥陳玉軒。
陳青青聞言抬起頭來,結果一下撞入一雙漆黑如墨,波瀾不驚的眼眸裏。
那人一身青衫長袍,身長玉立,即便是站在尚書府公子陳玉軒的身邊,也是耀眼奪目的很。
陳青青不由的一怔:“這位是……”
“阿青,你太冒失了,這位是太子妃母家秦家二房的公子秦牧,今日受邀來府上做客的。”陳玉軒連忙介紹道。
太子妃的母家秦家,那可是相當顯赫。
陳青青沒有想到會在自家府中碰到這樣的事情,慌忙向那位秦牧公子道歉。
“沒什麽,隻要陳小姐沒事便好。”
秦牧說著,緩緩彎下腰去,從地上撿起了一道請柬:“你的東西掉了。”
“這是什麽東西……我看看。“陳玉軒伸手接過去,隻看了一眼,臉色立刻大變。
他總算是知道為何自家妹妹如此失魂落魄了!
“嚴文宇這廝……居然還有臉往這兒送請柬?你拿著這東西做什麽?不嫌紮手?趕快扔掉!”
陳玉軒說完才發現請柬在自己手裏麵,立刻就甩在了地上,砰砰砰踩了好幾腳,但又不解恨,幹脆又撿起來,直接三兩下給撕個粉碎。
他這才重新開心起來。
一抬頭,發現自己的妹妹與秦牧都看著自己,陳玉軒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道:“那個,妹妹啊!嚴家的請柬你不用理會!咱們家人也不會去的!你就安心的待在你的院子裏練琴就好了!”
“大哥,我本來也沒打算去啊。”
陳青青聞言眨巴眨巴眼睛。
“什麽?不去,那就好了!”陳玉軒有些尷尬的道:“你快些回去吧,我們這就去書房了。“
說完看向身邊的秦牧,見其一副神情淡然疏離的模樣,便道:“走吧。'
秦牧點點頭,兩個人快步往秦宇軒的書房去了。
陳青青也回到了後頭她自己的院子。
她沒有把這一次的相遇當一回事,但離去的兩個人卻在偷偷的說起她。
陳玉軒先開的口:“秦兄,不好意思,剛剛那是我妹妹,她剛剛和離,住在娘家,心情不好,可能是沒注意才撞上你的……希望你別往心裏去。'
“令妹……看著不像是才和離的樣子。“秦牧朝著陳青青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笑著道:“而且也不像是你說的柔柔弱弱,哭哭啼啼的模樣啊?”
更重要的是,陳青青居然已經和離了,可是從外表上根本就看不出來,她跟那些待字閨中的青春靚麗的世家小姐們,沒有什麽不同。
這是讓人驚訝的。
“這都多久了,再說我妹妹的確是心眼很大,不容易計較,嚴家的事情對她來說,已經是過去式。”
陳玉軒想到自己的老婆,那簡直跟陳青青是一個對立麵,又自私又睚眥必報,做事情又狠又絕,真是讓人難以接受。
“哦……”秦牧若有所思。
長廊的另外一邊,柳氏領著個小丫鬟在花叢掩映後麵,虎視眈眈的盯著這一幕,臉拉的很長。
身邊的小丫鬟大氣也不敢出。
柳氏氣的牙癢癢:“這個陳青青!真是醜人多作怪!都已經和離了!不說自動自覺的去家廟清修,還大家一個清淨!非要待在家裏!看看!看看!這不就開始招蜂引蝶了麽?那跟相公站在一起的,可是皇後娘家的侄兒!她哪裏來的臉麵,居然敢去勾/引!真是馬不知臉長!”
她用盡平生惡毒之言,將陳青青咒罵了個狗血淋頭。
邊上的丫鬟默不作聲的聽著,末了見她氣消了,方才低低的道:“夫人,還是少說兩句吧,要是被少爺知道了,又該吵鬧了。”
“這一次的事情可是我占理!他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樣?”
沒有想到,柳氏聽了這話,火氣更大了。
她憤憤不平的盯著陳青青離開的方向看了兩眼,心裏有了計較。
“走!我們去看看這位小姑子!她在陳家呆了有三個月了吧?也該騰地方了吧?”
“少夫人!等等!”
……
陳青青正在房間裏坐著喝茶,默默的想著嚴文宇送請柬的事情。
咣當一聲,房間門被推開了。
她驚訝回頭,就看到了與她一向不和的嫂子柳氏,不由一驚,緩緩站起身來:“嫂子,你怎麽來了?'
看到柳氏,她有一些局促不安。
柳氏一步步逼近,走進屋子裏來,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笑的讓人發毛。
陳青青看著她,額頭上慢慢的沁出了冷汗來:“嫂,嫂子,你有事兒麽?'
“陳青青。”
柳氏冷冷的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你但凡有點臉,但凡有點出息,就不要回到娘家來住!你不是有本事和離麽?又為什麽回來住?還不是依賴公婆!你知不知道這個家現在被你禍害成了什麽樣子?“
“我……這裏原本就是我的家。”
陳青青說著,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目光也有幾分心虛。
她不是不知道出嫁了的女兒,就不再是娘家人,也不能在娘家過新年,可是……
她實在是沒有地方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