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雲陽公主的兒子滿月宴。
因為倉促,辦的不是很盛大,不過這都不算什麽,真正令人矚目的,則是這場滿月宴上,賓客寥寥。
所有人都替雲陽公主感到尷尬。
但她自己則半點也不介意,縱然沒有賓客,她也認認真真的抱著孩子,出現在宴會廳上。
這一天剛好也是陸宰相的五十六歲大壽,幾乎多半個京城的人都去陸家了。
一邊冷冷清清,門可羅雀。
一邊賓客如雲,人山人海。
更絕妙的是,陸家宴席過半,眾人推杯換盞,醉酒半酣之際,宮裏來人,皇帝陛下居然親自派人給陸宰相送來了一份賀禮,一扇足足有一人多高的八麵玲瓏繡屏風,當真是巧奪天工,漂亮無比,價值千金。
還從來沒有朝臣能夠在生辰之時,得到這位年輕帝王的賀禮,陸宰相這是第一個。
陸宰相高興的合不攏嘴,攜帶三個女兒並一個兒子,全家跪下來謝恩。
宴席上賓客們也都跟著沾了光,一個個羨慕不已。
瞧瞧,什麽叫做聖眷正隆?這就是!
雲陽公主滿月宴上冷冷清清,聽到這樣的消息,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狠狠的把手裏的杯子投擲在地上,咬牙切齒的怒罵:“陸嬌嬌!陸宰相!你們給我記著!今日之仇,我一定會報!”
她認為是陸家人跟她作對,卻也不想想,她兒子三天前就已經滿月了,是她自己選擇的今日舉辦滿月宴,陸宰相的生辰原本就是今天,他都過了幾十年的生辰了,這還能造假麽?
純粹是不講理了。
“陸嬌嬌,是你非要如此的,這卻怪不得我了……”
……
陸宰相的這個生辰宴有些不同尋常。
以往總是一口咬死自己隻有兩個女兒,小女兒已經被驅逐出門的他,不但大大方方的讓陸雪凝抱著兩個孩子參加了他的生辰宴,還讓陸雪凝幫著陸嬌嬌一起接待賓客,陸家沒有主母,所有女眷賓客都是兩個女兒來接待。
看著並肩站在一起,落落大方的陸嬌嬌與陸雪凝,眾人讚不絕口:“真不錯呀!陸宰相的三個女兒都不錯……是有福之人啊……”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趙豐死了,皇帝處置的是靖安侯府與公孫晉,而原本是趙豐義子的陳王世子蕭瑜,卻沒有受到一點責罰,如今他的妻子還能回來陸家參加宴會,就說明陳王府已經度過一劫了。
那麽陸雪凝這個陳王府世子夫人,就還有她的分量。
眾人也樂意誇讚她,而忘記從前那些不好的傳聞。
“陸宰相不是三個女兒麽?兩個都在這裏,那另外一個呢?”
有人好奇的問。
“那不是了?陸相二女兒有四個多月的身孕,她安安穩穩的坐在宴席上呢,可勞累不得。”
眾人紛紛看去,卻見略微有些豐腴的陸紅杏正坐在席上跟旁邊的人說話呢,她的身邊站了個一看就不好惹的鵝蛋臉丫鬟,一直都守在她身邊,那些湯湯水水什麽的,根本就近不了陸紅杏的身。
“嘖嘖,四個月身孕呀,真是好福氣了……”
身邊的人一個個發出讚歎聲。
然而下一刻,她們都紛紛把頭扭向陸嬌嬌,見其容顏出眾,落落大方,唯一的缺憾就是,成親兩年多了,卻還沒有身孕。
“林琅大人現在官位升的那麽快,都是侯爺了,這府裏麵卻沒有一個開枝散葉的,說不過去吧……”
“陸宰相這大女兒看著如此漂亮大方,可惜不能生啊……”
這樣的宴會上,倒是讓許多夫人忽然盯上了剛剛被晉封為忠勇侯的林琅,他又年輕,又俊美,還身居高位!更絕妙的是,林琅對自己的妻子一往情深,潔身自好,從不在外搗亂,這樣的人,就令很多夫人與小姐們心動了。
很多人都幻想著嫁進林家,能夠與陸嬌嬌平起平坐,到時候林琅也會像寵愛陸嬌嬌那樣寵愛自家的女兒。
再加上陸嬌嬌嫁給林琅之後兩年多都沒有懷孕,蠢蠢欲動之人不在少數。
宴席還沒有結束,就已經有朝臣毛遂自薦的去找了陸宰相,明裏暗裏的想要他幫忙推薦自家女兒給林琅。
陸宰相今日高興,喝的稍微有點多,那朝臣說了兩遍他都沒聽清楚說的是什麽,不由的提高了音量:“你到底在說什麽?“
很多人都紛紛朝著這邊看過來。
那朝臣臉色有些發紅,然而想到富貴險中求,林琅一個大好青年,也不能被陸家給綁死了,當下理直氣壯的開口道:“陸大人,林琅大人成親也快三載了吧?至今膝下無子,陸大人作為他的嶽丈,是不是該替他打算一些了?下官不才,有女年十八,容貌上佳,才德出眾,願為陸大人分憂!”
“你……想把你的女兒,嫁我家大女婿做妾?”
陸宰相聽清楚了,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那朝臣。
做妾?
他想要的是平妻!日後能夠冊封一品誥命夫人的那種!
但眼下,隻能伏低做小,這宴會上想要拉攏林琅的人那麽多,僧多肉小,他必須要快刀斬亂麻才是,當下點了點頭應道:“是的!”
這話說出來,他竟然還有幾分得意。
結果下一刻,陸宰相就黑了臉,把手裏的酒杯潑了他一臉!
嘩。
“陸大人!你做什麽!”
被酒水澆了一頭一臉的朝臣,瞬間勃然色變,怒瞪陸宰相:“你為什麽要潑我!下官說錯什麽了!”
“真真是不要臉,有那種齷齪心思,不藏著掖著,偏偏選在老夫壽宴之上說出來惡心人!宋大人,你看不起誰呢?”陸宰相一臉暴怒的道:“來人!送他出門!我們陸家不歡迎這樣的客人!”
其他人見鬧開了,都有些愣怔,好一會兒才有人上前勸道:“陸大人,要不算了吧,來者是客,大喜的日子就這麽把人攆出去不太好吧?”
“是啊!陸大人。”其餘人紛紛道。
陸宰相皺著眉頭看著這些同僚,心裏明白,林琅就像是一顆夜明珠,越打磨就越光芒萬丈,今日來參加他生辰宴的,至少有一半人是衝著林琅來的。
隻不過這位姓宋的首先按耐不住而已。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林琅就大踏步走了過來,直接冷冷對姓宋的朝臣道:“宋大人,這裏不歡迎你!我在這兒就把話給你,還有所有人說透!我林琅此生此世隻會擁有一個妻子!那就是陸嬌嬌!我答應過她要給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幸福,就一定會做到!要是再有人不開眼在我嶽父家鬧,在我妻子麵前挑撥,我絕不客氣!”
說完,竟是親自要送那位宋大人離開。
宋大人憋的滿臉通紅,氣憤不已的大聲喊叫道:“好!我是惡人!林琅你最好能說到做到!”
說完,伸手擦一把臉,轉身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了。
他此舉意在挑撥離間。
這宴會上那麽多人想要拉攏林琅,林琅當眾說出這樣的話來,勢必要得罪這許多人。
一個得罪眾人的人,又能驕傲到幾時?
此人離開後,宴會上安靜了一瞬,繼而又重新熱鬧起來。
但肉眼可見的,氣氛比不上剛剛了。
這件事全程陸嬌嬌沒有出麵,當她看到那位姓宋的當眾給父親難堪時,心裏難受極了。
好在林琅的那番話又給了她安慰。
陸雪凝站在她的身側,見狀笑著開口:“大姐姐,我真是永遠都羨慕你啊!那句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說的就是大姐夫吧?他對你真是太好了,太令人羨慕了……”
“你家世子現在情況怎麽樣了?你就這麽放心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裏麵,自己跑過來?”陸嬌嬌斜睨她一眼。
“他啊,現在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誰也不肯見。”陸雪凝幽幽的道。
“那你也不能放棄啊。”陸嬌嬌勸她:“多讓兩個孩子去陪陪他吧,男人都喜歡孩子,你看看爹,當初那麽多人替你說好話,爹都無動於衷,結果兩個孩子一來,爹的心立刻就被虜獲了……”
“原來你知道孩子有多重要啊?”
陸雪凝一副驚奇不已的樣子看著她道:“那你跟林琅成親這麽久,為什麽不肯生孩子?我要是你,早在成婚的那一天起,就謀算著要懷上身孕了,兩年非的給他生兩個不可!牢牢占著林夫人的位置,誰也別想搶!”
“生孩子哪有那麽簡單。”陸嬌嬌聽了這話,簡直哭笑不得:“其中遭遇的風險那麽多,臨盆時又是一隻腳踩在鬼門關裏,我多想想也沒什麽吧?再說我們家林琅又不在意這些!”
“這話你也信?男人就沒有不愛孩子的。”陸雪凝幽幽開口道。
“你說的是別人,不是林琅。”陸嬌嬌反駁。
“隨便你吧,不過我還是勸你趕緊生一個吧,否則肉眼可見的,你以後的日子不會無憂無慮了,哈哈。”陸雪凝說著,幸災樂禍的笑了。
那也未必啊,陸嬌嬌心道。
看著四周那些或仰慕,或癡迷的看向林琅的目光,她不知道怎的,也有些心虛了。
當日傍晚,賓客散盡,陸嬌嬌與林琅告辭回府,在馬車裏就迫不及待的問道:“林琅,我們生一個孩子吧!”
林琅正在喝茶,聞言一下子嗆到了。
他回過頭來,看著陸嬌嬌那期待的目光,不由伸出手去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她的鬢發,隨後柔聲開口道:“嬌嬌,你不必勉強你自己的,你是受了今日那些賓客的影響了麽?你放心,隻要你不願意生,我絕對不會……”
“林琅!其實之前除夕夜混亂的時候,我就已經改變想法了。”陸嬌嬌看著他,神情認真的道:“那一夜我差點就死去,在那樣危急的時刻,我心裏麵想到你,想到我們認識這一場,忽然發現我竟然連個孩子都沒有給你生下來,我心裏就愧疚不已,以前我聽到生孩子就感到害怕,可是從那一天起,我就不再怕了。”
“隻要是為你,我願意吃這樣的苦。”
林琅聽完這話,定定的看了她很久很久。
直到馬車停下,張東的聲音在外頭響起時,他才微微一笑,緩緩開口:“都依你,我聽你的。”
“好!”陸嬌嬌笑的開懷。
得到這樣一句話,她的心情好了很多,之前的陰霾一掃而空,當下興致勃勃的拉著林琅下了馬車,正要入府,忽然長街盡頭有人急速的奔了過來:“林琅大人!少夫人!出事了!我們家世子夫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