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接下來的事情能夠順利。
馬車轆轆,離開了繁華熱鬧的主街,來到了相對安靜的雲水街。
“世子,到了。”
富興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蕭瑜當即看向被嬤嬤抱在懷裏麵的兒子,先下馬車,然後小心翼翼的接過來抱在了懷裏麵。
抬眸看著這座雅靜的院子,他的心裏忽然湧上一股奇妙的感覺。
當初他在青魚巷裏麵買下院子,養著陸雪凝。
現如今,陸雪凝脫離了他,自己買了院子帶著孩子居住,而他,再也沒有過去的趾高氣揚,洋洋得意,這一路過來,心裏更是充斥著惴惴不安。
他在害怕。
害怕陸雪凝不肯見他。
更害怕陸雪凝不接受這個兒子。
但想來……這個世界上,哪裏有親娘不疼愛自己孩子的?他一定是多慮了。
對,就是這樣。
蕭瑜不停的安慰自己,然後命令隨風去敲門。
“篤篤篤。”
敲門聲在黑夜裏傳出去老遠。
然而過了很久,這座宅院的大門仍舊紋絲不動,裏麵也沒有腳步聲,以及亮起的燈火,安靜的就如同一座死宅。
“世子?”
隨風立刻回頭。
“再敲。”蕭瑜緩緩道。
“好嘞。“隨風當即回過頭去,專心致誌的敲門,一聲長一聲短,還挺有節奏。
然而,無論他怎麽敲,大門依舊紋絲不動。
眼下該怎麽辦啊?隨風摸了摸敲痛了的手指頭,回頭看一眼自家主子,見蕭瑜麵色陰沉,一言不發。
他隻得認命的繼續敲下去。
大概過了半個多時辰吧,估摸著院子裏的人終於忍受不住這份叨擾了,終於有一個蒼老的女聲響起:“這大晚上的,誰呀?我們家主子不見客,有什麽事情明日再說吧!”
說完,便要離開,依舊沒有開門的意思。
“等等!”蕭瑜終於開口:“告訴你們主子,我是蕭瑜,我帶著另一個孩子來看望她了。”
“什麽?”門內的嬤嬤發出了一聲驚呼。
顯然她是知道蕭瑜的。
“去吧,把這句話告訴你們家主子。”蕭瑜自信滿滿的道,直到此時此刻,他臉上才湧上一絲得意。
院子裏半天沒了動靜。
蕭瑜還等著那嬤嬤回話呢,結果等了半天,什麽都沒有。
隨風在一旁壓低了聲音道:“世子,裏麵的人又回去了,是去稟報去了麽?“
肯定是啊!那還用說麽?
蕭瑜白了他一眼。
心裏湧上無限的歡喜。
他知道,自己貿貿然的前來拜訪,陸雪凝一定會很震驚,但不管怎麽樣,她都是自己的女人,隻要活著,就不能拒絕他,還有兒子。
蕭瑜低下頭去,看向懷裏麵的兒子,低低道:“你娘馬上就出來接你了,從此你不必再過苦日子。”
話音落地,就聽到前麵的院子裏傳來一道聲音:“蕭世子是麽?我們家夫人說了,她不認識你,請你回去吧!以後都不要再來打攪了,否則她就不客氣了!”
還是剛剛的那個嬤嬤,隻是語氣已經迥然不同,聲音裏帶了一絲憤懣。
蕭瑜目瞪口呆。
他抬起頭來朝著那依舊緊緊關閉的大門看了一眼,一口涼氣吸到肚子裏去,疼的胸腔都抽/搐了一下。
隨即他便明白,陸雪凝這是不想見他了。
當初發生那樣的事情,兩個人其實已經算的上恩斷義絕。
“這位嬤嬤,請別走,你們家夫人不見我可以,但是她連自己的兒子也不見麽?這麽小的孩子,因為沒有母親照顧,生了重病,難道你們就不可憐他麽?把門打開吧!“
“我沒有什麽惡意,隻是想請她看一看孩子罷了……”
“我們家夫人說了,她隻有一個女兒,沒有什麽兒子!”
嬤嬤在大門後頭高聲打斷了他。
蕭瑜聞言臉色一變。
他沒有想到,陸雪凝居然連兒子也不認。
他在大門口吹了這麽久的冷風,死活進不去,就連陸雪凝的麵兒都沒見著!
這算怎麽一回事?
虎落平陽被犬欺?
蕭瑜的臉色很是難看。
心裏麵已經想著要帶著硬闖進去了,卻在這時,被他抱在懷裏麵的孩子掙紮了一下,然後哇哇的啼哭起來。
哭聲在這幽靜的深夜裏,傳的老遠。
主院內,陸雪凝坐在亮如白晝的溫暖房間裏,笑著逗弄剛剛喝完奶,在榻上爬來爬去的女兒,望著這粉團一樣的孩子,她的唇邊笑容不斷。
忽然,她聽到了外頭一陣陣淒慘無比的嬰孩啼哭聲,笑容瞬間消失。
那哭聲,那哭聲……
陸雪凝不想在意的,但是卻如同針尖一樣的直往心裏鑽。
那是她的孩子!蕭瑜竟然把孩子帶了來,就在外頭吹冷風!故意折磨麽!
還真是小看她了!
“王嬤嬤,你回來罷!不必再理會外頭的人!隨他鬧去!反正鬧到天亮去倒黴的是他自己。”
“啊?”王嬤嬤愣了一下,隨後欲言又止的道:“夫人,外頭的人說,那哭泣的孩子也是您的?老奴說句不該說的話,那個孩子……好像是病了,哭聲一聽就不對勁。”
“跟我有什麽關係。”陸雪凝冷冷道。
那日從陳王府裏麵逃出來以後,她就當那個被搶走的兒子已經死了,並且努力忘記這件事情,用心照顧女兒,安穩過日子,跟過去劃清界限。
現在,那個孩子是生是死,跟她有什麽關係?
王嬤嬤沒有想到她如此冷漠,聞言愣了一愣,點點頭道:“好吧,老奴這就去讓人把大門守好。”
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房間裏隻剩下了陸雪凝,還有默不作聲的奶娘,以及兩個丫鬟。
下人們都不敢多說什麽,房間裏靜悄悄的。
陸雪凝伸手把爬來爬去的女兒從墊子上抱了起來,緊緊的抱在了懷裏麵,這時候她才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可是心裏麵有另一個聲音道,你如此愛自己的女兒,難道就不知道為她打算麽!
孩子跟著你住在這間小小的院子裏,有什麽出息?將來能嫁到什麽好人家?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孩子的未來,是在陳王府裏,是小郡主的身份!在這兒,什麽都不是。
真的要把蕭瑜拒之門外麽?
陸雪凝的心,亂了。
而這時,蕭瑜在屋外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她開門,心裏漸漸的湧上一股怒氣。
低頭看一眼懷裏的孩子,見其因為待在寒風中太久,而哭都哭不出來了,這麽冷的天氣,一張小臉卻燒的通紅,渾身滾燙、
不能再等待下去了!不然的話,這個孩子隻怕支撐不到天亮了!
“陸雪凝!你給我聽著!倘若因為你今夜拒絕開門,明兒夭折,我蕭瑜哪怕就是付出一切代價,也要跟你同歸於盡!”蕭瑜憤怒的大聲喊道。
在門內守著的王嬤嬤,連忙就把這話告訴陸雪凝。
陸雪凝聞言驚呆了,那孩子真的病的如此嚴重?
不,這一定是蕭瑜的苦肉計!
她緩緩站起身來,在屋子裏踱了一會兒步,最終一咬牙,命丫鬟奶娘照看好女兒,轉身穿上披風從屋子裏出來了。
無論是真是假,她去看一眼便知。
“夫人,您出來了。”王嬤嬤看見她,忙上前請安。
陸雪凝擺擺手,命令她把院門打開。
終於,這座被扣響了一個多時辰的大門,終於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了。
外頭巷子裏,蕭瑜聽到這動靜,不由的悲喜交加。
他抬起頭來,就看見溫暖的燈籠照亮了黑夜,一身月白色披風的陸雪凝,俏麗無雙的出現在大門口,那張清秀的臉龐上麵無表情:“你到底在鬧什麽?蕭瑜,我們之間早無關係了吧?”
“果然是你!”
原本以為生死相隔的兩個人,再一次見了麵,蕭瑜望著陸雪凝,真真是百感交集。
他隻有在最開始相遇之時,覺得她美極了,後來隻覺得她麵目可憎。
可是今夜裏,他又發現了她身上的美。
“雪凝,你還活著,真的是太好了……”蕭瑜激動的上前幾步。
結果陸雪凝看見他走過來,立刻冷冷道:“你不要過來!之前你們父子沒能殺掉我,心裏不甘心是吧?即便我死而複生,也要窮追不舍!你到底想幹什麽!“
“雪凝,你誤會了……”
蕭瑜趕緊解釋,還把懷裏麵的孩子往前湊了湊,獻寶似的給她瞧:“你看,這是我們的兒子……你就不想念他麽?”
“不想。”陸雪凝回答的毫不猶豫。
但是一雙眼睛,卻是控製不住的往蕭瑜懷裏麵看去。
當看清楚繈褓裏麵那個瘦瘦小小,燒的滿臉通紅的孩子時,她的心仿佛被重錘打了似的。
立刻就怒了。
“你們是怎麽照看孩子的?居然把孩子照看成了這般模樣?他這麽瘦弱,還高熱不退!”
搶走了孩子,結果卻沒有好好對待他!這比殺了人還要可恨!
“是啊,他是病了……”蕭瑜幽幽的開口道:“沒有娘親照看,可不就是多災多病,你抱抱他吧……”
說著,便往前一步,想把孩子塞到陸雪凝的懷裏麵去。
然而陸雪凝卻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大步。
蕭瑜看到她抗拒的樣子,心裏十分難受:“陸雪凝,當初把他從你身邊搶走,對不起你的人是我!是我父王!還有趙豐!但是孩子是無辜的!他這麽小,卻顛沛流離了那麽久,現如今又生了大病,如此瘦弱,你這個當娘的真的可以不管不顧麽?”
“你們當初帶走了他,就要對他負責!如今弄成這樣,交給我又算怎麽一回事!”陸雪凝抓狂了。
“既然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我當他的親娘!那還來找我做什麽!走!你們都給我走!”
她暴怒了。
蕭瑜看到她這樣,又低頭看看自己懷裏麵的孩子,深吸一口氣。
隨後,就那麽抱著孩子哀求道:“雪凝,我知道是我錯了,所以你才不待見這個孩子,我求求你,你抱抱他好不好?我實在是照看不了他,也不想看著這麽小的孩子就跟我當初一樣,沒有親娘……”
“蕭瑜,你說這話,不嫌丟人麽?”
陸雪凝早不是過去那個隻需要幾句甜言蜜語就能夠死心塌地的女人了,聞言冷笑了一聲道:“當初要害我的人是你!如今自己養不了孩子了,企圖把他丟給我的人還是你!請問你對這個孩子到底付出了什麽!”
“是,作為一個父親,我不合格。“
蕭瑜滿臉愧疚的道:“雪凝,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不求你能原諒我,隻求你救他一救……”
“救他?我怎麽救?我又不是大夫!你找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