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是兵部侍郎了。
官升的夠快的,但張生本人還是那麽謙遜有禮,如今婚期臨近,新宅院已經布置妥當,他便搬進去住,時不時的就會派人給陸紅杏送東西,有時候是一盤新買的糕點,有時候是一件隨手買的簪子,有時候是一本新買的書,一首新做的小詩。
兩個人濃情蜜意,感情是越來越好。
陸宰相看在眼裏,是喜在心中。
他一輩子三個女兒,拋開一個自甘墮落的,如今有兩個都嫁了完美的夫君,得到了一生的幸福,他很知足。
“大姐姐,我,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我會盡力的!”盡管羞怯,陸紅杏還是鼓足勇氣,用力的點了一下頭。
“好,回去吧。”
陸嬌嬌伸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頭發,然後便上了馬車。
陸紅杏一路目送著馬車離開。
陳王府裏麵。
把兒子丟給奶娘照看的蕭瑜,又在庭院裏的石桌旁喝的酩酊大醉。
他一邊喝,一邊大笑,把旁邊伺候的下人們嚇的心驚膽戰,卻又不敢發問。
“你們知道麽?爺我今日高興!”滿滿一杯酒水送進肚子裏,帶來火燒火燎的感覺,蕭瑜忽然勾了勾手指頭,笑嗬嗬的問身邊的長隨富興:”你知道爺為什麽開心?“
“世子爺,是什麽?”富興小心翼翼的問。
“是因為我打了趙世成呀!”
蕭瑜說著,當下就忍不住再一次哈哈大笑起來,笑的身後的房梁似乎都輕輕的顫抖了一下似的。
富興眨了眨眼,確定剛剛那是他自己的眼皮子顫抖了一下,不是房梁。
“那趙世成死皮賴臉的待在京城裏,不肯去錦州,王爺一走,就開始耀武揚威,花天酒地,這樣忘恩負義的東西,打死了活該!世子爺,您打的實在太輕了!”
“沒錯!趙世成該死!”蕭瑜舉起了酒杯,又灌進去一大口。
他暈暈乎乎道:“不過他現在還不能死,本世子打了也就打了,陛下不會因為這麽一點小事,就動我!但是——若是殺了趙世成,那麻煩就大了。”
“世子說的是,不能殺。”
富興連連附和道。
“不過,趙尚書那個老禿驢,他不會放過我的——但那又怎樣?”蕭瑜說著,哈哈大笑起來,笑的滿臉諷刺:“回過頭來,陛下還得保護我這條賤命,哈哈哈……”
他分明在笑,但是眼角眉梢滿滿都是落寞。
富興看著無比的心疼,卻不好勸說。
他是從小看著蕭瑜長大的,這個孩子看似出生在富貴窩裏麵,從小錦衣玉食,可是唯有富興知道,蕭瑜心底裏的悲痛,娘親一生下她就去世了,唯一的親爹一個月隻去看望他一次兩次,他就是在無盡的期待之中長大的。
現如今,身世揭曉,他不是陳王的兒子。
這種巨大的落差,別說蕭瑜了,就是普通人,也接受不了啊!
自家世子爺心裏的苦楚,比那濤濤的江水還要多……
“世子爺,您還是少喝一點吧。”如今這個府邸裏,敢這麽勸說蕭瑜的,唯有富興一人了。
但蕭瑜惘若未聞,繼續不停的把一杯又一杯的酒水往肚子裏灌。
卻在這時,身後的上房屋裏麵,忽然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嬰兒啼哭聲。
蕭瑜聽到這哭聲,一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他猛的站起了身,大聲喝罵道:“奶娘呢?怎麽照看孩子的!怎麽讓明兒哭這麽大聲!”
“回王爺,奴婢也沒辦法啊!”
奶娘跌跌撞撞的從屋子裏奔出來,撲通一聲跪在了有些冰涼的台階上,無可奈何的道:“小公子這風寒纏綿半個月之久,太醫天天來看,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啊!奴婢已經在盡力的喂養了,可是小公子根本就喝不了多少奶……”
蕭瑜麵無表情的一抬手。
立刻便有管事的上前,把有些胖胖的奶娘往外拖去。
奶娘滿臉都是驚恐之色:“世子!世子!您要做什麽?不要啊!您不要殺了奴婢!”
“真是吵死了。”蕭瑜麵無表情的道:“連孩子都照顧不好,還有什麽資格在本公子麵前叫嚷?直接拖出去,給她幾兩銀子,送走!”
說完,便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往屋裏走去。
這期間,那撕心裂肺的哭泣聲,一直都沒停歇。
隨著蕭瑜越走越近,反而哭的越發厲害。
“別哭了,你哭的你爹我心煩意亂啊……”蕭瑜嘟囔著,一步垮過屏風,進去了裏屋。
他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把那個哭的滿臉通紅的小家夥從**抱了起來,放在自己肩膀上不停的拍打,手裏搖晃著撥浪鼓。
但無論他如何逗弄,孩子還是大哭不止。
這小小的孩子,怎麽能如此難纏呢?蕭瑜心裏頓時生出了一絲不耐煩。
“王爺,小公子的狀況的確是很不好……“
富興在一旁壓低了聲音道:“屬下打聽過了,皇太子當初剛生下來的時候,也是多病多災,經常生病,當今的皇後娘娘,便不辭辛苦的邀請了林少夫人去宮裏診治,說也湊巧,無數太醫都治不好的病症,林少夫人竟是手到擒來!自從她進了皇宮,那皇太子的病情立刻就好了……“
“前不久皇宮夜宴,您也瞧見了,皇太子現在是白白胖胖,人見人愛啊!再看看咱們家公子……”
福興說不下去了,訕訕的看了蕭瑜一眼。
蕭瑜收回欲殺人的目光,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要本宮學習女人,低三下四的去懇求那陸嬌嬌?實話告訴你罷!本宮寧願明兒夭折了,也絕對不會去向陸嬌嬌低頭!懇求她的!“
“世子啊,您不一定要去懇求她啊,咱們還能想別的辦法不是……”富興無奈的勸道。
他這句話倒是提醒了蕭瑜。
蕭瑜想起來一件事。
前不久在那間酒樓的包廂裏,他毒打趙世成的那一天,好像看見了陸嬌嬌的馬車。
他當時多了個心眼兒,派了人跟在後麵去查探了,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查探出了什麽消息,他這幾天忙著喝酒,倒是給忘記了。
“把隨風叫來吧。”
“啊?世子,您喊隨風做什麽?“富興顯然理解錯了蕭瑜的意思,當下臉色都變了,欲言又止的勸道:“世子啊,咱們請不到那位林少夫人,可以許以重金利誘嘛!您實在是不必,不必派人把人家擄來,這林琅大人要是知道了,那暴脾氣……可不是趙世成那麽好對付的……“
“你胡說八道什麽啊!”
蕭瑜無語的翻個白眼,道:“你什麽都不知道,就先閉嘴好麽。”
富興立刻乖乖把嘴巴閉上。
不一會兒,一個年輕的護衛從外頭走了進來,從他那走路帶風的姿勢,還有矯健的身形就能看的出來,這是一個身手很好的年輕人,輕功尤其不錯。
“隨風,那日/你跟在陸嬌嬌的馬車後麵,看見了什麽?”蕭瑜懶洋洋的問。
“回世子,您總算是想起這件事了,屬下憋了三天了。”隨風聞言立刻激動起來,忙不迭道:“您絕對想不到吧?那天屬下跟在林少夫人的馬車後麵,跟著她去了雲水巷,看到了您那早就死去多時的夫人!”
“夫人?什麽夫人?”蕭瑜皺了一下眉頭。
他生平娶過的女人有三個,雖然第三個沒有迎娶回家,但是該做的事情已經做過了。
“回大人話,就是陸家的三小姐,陸雪凝啊!”
隨風解釋道:“那天屬下趴在屋簷上,親眼看見她懷裏麵抱著一個胖乎乎的女娃娃,送林少夫人上馬車的……”
蕭瑜聽到這裏,腦子裏轟隆一下子!
“你說什麽!“
他猛的一下站起了身來!
臉色變的鐵青!
隨風嚇了一大跳,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有些受驚的道:“世子殿下,怎麽了?您是想要殺了那一對母女麽?那屬下這就去……”
說完便要起身。
“回來!”蕭瑜猛的開口喊住了他。
“世子,您吩咐。”隨風安靜的跪了下來。
蕭瑜卻根本就沒看他。
他整個人激動無比,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驚的半天回不過神來。
“陸雪凝沒死……她居然沒死……”
“世子殿下,不光她沒死,她的那個女兒也沒死,現在想來,那個孩子應該也是世子殿下您的孩子,屬下看見了,長的挺白胖的……”隨風插嘴道。
這一次,蕭瑜破天荒的沒有反駁他。
是了,當初陸雪凝懷的是雙胎。
當天她生下了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那個女孩兒後來失蹤了,陸雪凝也死了,他與陳王並未追究這件事情。
現在想來,陸雪凝應該早就準備了金蟬脫殼的計劃,當天假死逃遁,讓他以為她已經死了。
實際上,卻抱著剩下的女兒,逍遙快活去了。
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把那個女兒親自養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
再反過來看看自己手裏的這個……
蕭瑜低下頭去,看著懷裏麵哭的聲嘶力竭,臉頰通紅凹陷,瘦弱無比的嬰兒,孩子哭泣的累了,已經沉沉的睡去了,但是呼吸十分的粗重,一看就是生病了。
如果這個孩子也是陸雪凝這個親娘帶著,也會被養的白白胖胖的吧?
自小就沒有見過親娘的蕭瑜,看著懷裏麵的兒子,忽然幻想起被親娘照看是什麽滋味。
那應該,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他呆呆的看著懷裏麵的孩子,整個人都癡了。
“世子,世子?”隨風見他半天不說話,便不由開口提醒他:“這件事究竟要如何解決啊?您發個話……”
“沒有什麽要解決的。”
蕭瑜當即回過神來。
抬眸看了他一眼,神情淡然的道:“你剛剛不是說,要想辦法,不祈求那位林少夫人,也能治明兒麽?機會來了,明日一早,我們便去陸雪凝的地方,她是親娘,孩子就應該由她來照看。“
說出這句話,蕭瑜心裏麵忽然湧上一股慶幸之色。
幸虧陸雪凝沒死啊。
如果她死了,他一個人是照料不了這個兒子的,即便身邊有那麽多的奴仆奶娘。
“可是,世子殿下,陛下剛剛才給您禁足三個月啊。”富興在一旁壓低了聲音道。
“隻要本世子不離開京城,去哪裏都無所謂。”蕭瑜聽了這話,當即便冷笑起來,壓根就沒將這句話當一回事:“你還真把這禁足當一回事啊?“
好吧,是他大驚小怪了。
富興低下頭去。
蕭瑜低頭看了看懷裏麵的兒子,忽然發現自己一刻鍾都不能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