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成再一次成為了全京城的笑柄。

趙尚書見到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兒子,火冒三丈,麵色鐵青,隱忍到第二天一大早便進宮告狀去了。

“陛下,陳王世子在京城裏從無敬畏之心,肆意妄為,毆打臣民!求陛下做主啊!”趙尚書就差嚎啕大哭了。

禦座上的皇帝蕭啟淡淡掃了他一眼,語氣還算溫和:“他打的那個人是趙世成吧?大舅子跟妹夫之間隻是產生了一點點誤會與摩擦而已,趙尚書,你至於這樣上綱上線麽?”

“陛下!”趙尚書聽了這話,險些傻眼:“小兒已經被毒打的臥床不起了!昨兒個太醫來治傷,說是肋骨被打斷了三根!其他大大小小的皮肉傷不計其數!這怎麽能是誤會與摩擦呢?“

話音落,大滴大滴的眼淚滑落,一副傷心到了極致的模樣。

“這樣啊……”

蕭啟聞言皺了一下眉頭,道:“陳王世子實在是太過分了,這樣吧,朕罰他三個月禁足,你可消氣?”

趙世成的骨頭都要被打散架了?蕭瑜隻是不痛不癢的被禁足三個月?這也太不對等了吧?

趙尚書聞言立刻就想反駁,但是蕭啟搶在他前麵悠悠開口道:“二叔才剛離開京城,朕就重罰他留在京城的孩子,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認為朕刻薄寡恩?趙尚書,你應該不會這樣做的吧?”

趙尚書一大堆的話,頓時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了。

他瞪著皇帝。

皇帝在對他笑,隻是那笑容越來越意味深長。

趙尚書心裏咯噔一下子,知道這位年輕的帝王很不喜歡自己這位陳王曾經的擁護者,如果他再繼續夾纏不清的話,蕭啟是會在明麵上重重的責罰蕭瑜,但是他這個尚書也就做到頭了。

不定什麽時候就被拉了下來。

到那個時候……

趙尚書想到這裏,心中頓時一凜,連忙跪下來道:“微臣當然不會!”

“還是趙尚書心胸寬廣啊。”蕭啟聞言嘴角的笑容多了一些:“這次趙公子也算是受了委屈,朕會派人去慰問的。”

果然,趙尚書離開皇宮沒出一個時辰,皇帝的賞賜就到了。

傳旨的宮人對著趙尚書一頓誇獎,放下賞賜就走了,全程沒提趙世成一個字。

趙尚書看著那些賞賜,心裏悲憤莫名。

誰要這些東西!他要的是蕭瑜付出代價來!

“老爺,這些聊勝於無啊,傳出去對世成的名聲能好一點……”尚書夫人在一旁抹著眼淚勸道。

趙尚書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怒罵道:“都是你這頭發長,見識短的婦人!把兒子教養成了那樣!這京城那麽大,他為什麽要去那間酒樓裏喝酒?包廂那麽多,他為什麽就一定要跟蕭瑜坐在一起?坐在一起也就罷了,為什麽要跟他吵起來!”

趙尚書越說越生氣,騰的轉身奔到兒子的院子裏去,彼時太醫剛剛給趙世成換了傷藥,他正趴在**百無聊賴的喊痛,要旁邊穿粉色衣裳的丫鬟給他吹吹。

趙尚書一腳踹開/房門奔進去,看見這幅情景,衝上去對著趙世成的屁股就是兩腳:“逆子!當日把你接回來時,我是怎麽交代的?不要跟陳王府扯上關係!不要去見蕭瑜!你把爹說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你爹我的臉都要丟盡了!“

趙世成瞬間發出一聲慘叫!

他的腰椎……沒有被蕭瑜給打折,也要被自家親爹給踹斷了!

“老爺!你這是做什麽!我們家可就隻有這一個獨苗!”尚書夫人在門外聽到兒子的慘嚎聲,心痛無比,立刻撲進來護在趙世成的麵前,對著趙尚書發怒道:“你在宮裏被人嘲笑,丟了麵子,回來就找兒子的麻煩!你再打他一下試試!”

“夫人啊……”

趙尚書一看妻子發火了,他的氣焰立刻就低了下去,聞言無可奈何的道:“我也不想打他啊?可你是你看看他做的這叫什麽事兒?這才回京幾天?就不知道消停一些!昨兒個我才剛打算著替他尋摸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結果他就弄出這種事情來!你說!這等沒臉沒皮的人,人家誰願意把女兒嫁他?這婚事啊,鐵定告吹了!”

“老爺,成兒已經知道錯了。”

尚書夫人聞言趕緊拉著兒子道歉:“你可不能不管他啊?這是咱們趙家的獨苗苗!他的婚事你還是要上心的……”

“我不管了!”趙尚書一甩衣袖,氣哼哼的道。

趙世成這時忍著痛抬起頭來,看了他爹一眼,滿臉希冀的問道:“爹,皇上有沒有責罰蕭瑜啊?”

被打之後,他滿心滿眼都是複仇,要讓蕭瑜付出代價來!

“別想了,陛下親自護著那廝!”趙尚書聞言看著他冷笑了一聲:“你爹我今日在那金鑾殿上當真是丟盡了臉麵!為父很想替你討回公道,讓那蕭瑜付出代價來,隻可惜,我若再多說一個字,頭頂上的這頂烏紗帽就保不住了……”

說到這裏,他的臉上露出一抹意興闌珊。

什麽?皇帝一心護著蕭瑜?

父親進宮去討要說法,反而被威脅要擼掉官職?

如果父親不是尚書了,那他趙世成在這京城裏算什麽?豈不是要被所有人嗤笑?

趙世成驚呆了。

旁邊他的母親尚書夫人也驚呆了。

張了張嘴角看著自己的丈夫,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好半天,她才長長的歎息一聲,回過頭來安慰趙世成:“成兒啊,你以後若是見了那蕭瑜,還是避著他點吧,千萬別逞能了,好不好?”

“我……”

趙世成想到昨日當眾被蕭瑜說出自己為傻郡主刷了三年恭桶的那種恥辱,萬萬沒有想到,陳王都離開京城了,這種恥辱他還要繼續忍受下去!

“成兒!”尚書夫人急了。

趙世成若是再不答話,那麽她也要忍不住動手了。

“好,我答應。”趙世成看著雙親,心底陷入了絕望。

……

“少夫人,雲水巷到了。”

馬車在一條還算幹淨整潔的巷子前停了下來。

這一處街巷位於城南,算是一般稍有身份之人居住之地,巷子兩邊一水兒的白牆紅瓦,時值陽春三月,從那一堵堵的牆壁後頭伸展出了妖嬈多姿的粉色杏花枝,一陣微風刮過,點點滴滴的杏花雨飄飄揚揚,美不勝收。

“好漂亮。”

雲雀先下了馬車,站在車邊上伸手去攙扶陸嬌嬌,一雙眼睛卻是抬起來去看那洋洋灑灑的杏花。

“咱們府裏也有,還看不夠麽。”陸嬌嬌下了馬車,含笑開口道。

“咱們院子裏的比這可是好看多了。”

雲雀笑嘻嘻的,攙扶著陸嬌嬌,主仆二人往巷子裏走去。

雲雀一邊走,一邊張望道:“好像是第三家來著……夫人,到了。”

主仆倆在一間院子前停下,雲雀當即上前敲門。

“篤篤篤。”

“來了來了。”很快的,院內便響起一道蒼老的女聲,伴隨著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吱呀一聲,門扉打開,露出了一張和藹可親的婦人臉龐。

“王嬤嬤,許久不見。”陸嬌嬌含笑開口道。

這位王嬤嬤,是當初陸嬌嬌從陸家眾多奴仆之中挑選出來,專門在這間別院裏伺候陸雪凝的。

“大小姐!”

王嬤嬤看見了陸嬌嬌,頓時又驚又喜,忙不迭彎腰請安,又興高采烈的迎她們進院子。

“快去稟報三小姐,大小姐回來了!”

一疊聲的通傳往內宅裏去了。

說實話,這處別院並不大,前後隻有兩進的四合院,但是修建的十分整潔,九曲回廊還有盛開的花木,構建成一個十分恬靜幽美的院落。

陸嬌嬌她們剛繞過影壁,才走到天井裏去,一身淡紫色綢緞衣衫的陸雪凝,就匆匆的抱著孩子從裏麵迎接出來了。

兩下裏一見麵,陸雪凝眼底閃過一抹驚豔之色,但是很快就變成了尷尬。

自從住進這處宅院以後,她曾想象過無數次見到陸嬌嬌時,她應該如何說話,如何招待她,但是此時此刻,陸嬌嬌真的站在她麵前了,她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而且,陸嬌嬌的氣色實在是太好了。

許是剛成親的緣故,她的容貌比起從前長開了許多,像是一朵花開到了最為濃烈之時,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有著驚心動魄的美。

反觀自己,雖然年紀是比陸嬌嬌要小,但一生顛沛流離,周折不斷,小小年紀卻是一身疲憊,兩下裏一對比,真是叫人自慚形穢。

“大姐姐……”沉默良久,陸雪凝還是笑著開口了。

“你在這邊過的可還好?”

陸嬌嬌神情自若的走上前來,笑眯/眯的伸手接過了陸雪凝懷裏麵抱著的粉雕玉啄的小女娃兒,一伸手,一個沉甸甸的用金絲線串著的上等羊脂白玉鎖,就掛在了小丫頭的脖頸上:“姨姨送給你的見麵禮,喜歡麽?”

陸雪凝的這個女兒,如今已經半歲多了,正是人見人愛之時,聽了陸嬌嬌的話,竟也沒哭,一張小嘴咿咿呀呀的跟陸嬌嬌說著話,還伸出那肉呼呼的小手去捉陸嬌嬌的手指頭。

陸嬌嬌的心都要融化了。

人類的幼崽實在是太可愛了!幾乎無敵呀!誰能抵擋的住呢?

陸雪凝見狀,臉上的笑容便真誠了許多。

人也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

一行人回到堂屋裏去,王嬤嬤喜滋滋的招呼丫鬟上茶,陸嬌嬌與陸雪凝這一對相愛相殺的姊妹,還是第一次麵對麵的坐下來,像是正兒八經的姊妹一樣相談。

“我遵守了諾言,這大半年來一步都未曾踏出過這座院子,有什麽需要,都是王嬤嬤出去采買……”陸雪凝笑著道:“過了大半年安寧平靜的日子,我發現我已經喜歡上這樣的生活了。”

當初那麽利欲熏心的一個姑娘,如今能得出這番感悟來,陸雪凝當真是改變了許多。

陸嬌嬌有些感慨萬千。

“這一次,我來這兒,是有事情跟你商量。”陸嬌嬌說著,把茶杯放了下來,然後看著陸雪凝神情有些嚴肅的道:“母親在府裏,行為越來越怪異了,她總是用一種仇恨的眼神看著我,就好像是我害死了你一樣……”

說到這裏,她有些苦笑:“我想問問你,你沒有死這件事情,還需要繼續瞞著她麽?”

陸雪凝似乎是有些震驚。

她沒想過,自己之前對陳氏做了那樣的事情,她還是如此記掛自己。

如果,讓陳氏知道自己還活著……

眼下的平靜,是一定會被打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