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嬤嬤在一旁擔憂的開口。

陳氏臉上的怒火奇跡般的消失,她深吸一口氣,扭頭看了一眼這個依舊願意跟著她的嬤嬤,神情緩和:“他們愛怎樣便怎樣吧,我什麽都不管了……”

聲音蕭索而又寂寥。

然後吩咐嬤嬤把院子門關好,前廳的熱鬧與這兒無關。

……

陸宰相說到做到,第二天便真的大張旗鼓宣布把陸雪凝驅逐陸家,卻沒有開祠堂。

有宗族子弟詢問,陸宰相淡淡的道:“之前隻是宣布認回她,但族譜沒改。”

“什麽意思?陸雪凝從頭到尾並沒有被認回?爹爹當初說出那些話,隻是為了安撫母親?”陸嬌嬌聽到這個消息,有些驚訝。

當初所有人都認為,陸宰相已經把陸雪凝認回來了。

結果並沒有。

這次,由於陸雪凝鬧的太過,陸宰相宣布驅逐她的時候,反而還得到了一陣陣讚揚聲:“不錯,不錯,要是這樣的女兒,陸家都把他認回去,那陸宰相也一定不會是個好官。”

驅逐女兒,反而還博得讚揚一片。

從另外一方麵,也可以看的出來,陸雪凝信心滿滿的重回京城,本以為能博取一個轟轟烈烈的未來,結果依舊聲名狼藉,被人指摘。

這邊的消息傳出去的時候,蕭瑜正在重陽樓裏跟人喝酒,包廂裏麵滿滿當當都是他認識的狐朋狗友,這期間赫然有二皇子的身影。

眾紈絝子弟都在取笑蕭瑜:“那麽一個破爛/貨,陸家兩次驅逐!隻有你還當個寶貝一樣!趕緊想法子扔掉吧!免得惹一身騷。”

“不不不!他已經惹一身騷了!哈哈哈!”眾人說著說著哄堂大笑。

蕭瑜坐在那兒,手裏握著酒杯,麵上掛著笑容,然而心裏卻充斥一股無名怒火。

這些人說的輕巧!

陸雪凝是那麽好打發的麽?

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句話,他好像現在才切切實實的理解了。

那日青魚巷中,陸雪凝毫不猶疑的殺死香兒的那一幕,一直都記在蕭瑜心裏,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這個女人的恐怖。

過後,好幾次做夢,夢到他跟他的夫人躺在**睡的正香,陸雪凝忽然從外頭提著刀子衝了進來,毫不猶疑的一刀刺進了他的心窩。

這讓蕭瑜再也不敢去見陸雪凝。

同時他還不敢激怒這個女人,好吃好喝的把她養在青魚巷子裏,按時按點的讓人送銀錢過去,就當養個無關緊要的人了。

他以為這就可以了,但是此刻聽著眾人的嘲笑聲,蕭瑜忽然就忍受不了了。

他好想讓陸雪凝消失!

這時,蕭瑜忽然注意到有一道探究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他猛的抬起頭來,結果就看到了二皇子來不及收回去的目光。

見蕭瑜望過來,二皇子露出一個尷尬而又得體的笑容來,猛的轉過了頭去。

然後腦海裏就控製不住的回想起了那天在皇宮夜宴後,他與蕭瑜在偏殿裏的瘋狂。

二皇子的臉頰上,露出一抹可疑的紅暈。

他在想什麽?

這種事情有什麽好想的?

鎮定!鎮定!

隻聽咣當一聲。

“二殿下,你的酒杯倒了,我讓小二重新給你換一個吧。”旁邊的一個紈絝子弟很是殷勤的拿來一個新的茶杯放在二皇子麵前。

二皇子尷尬的抬起頭來,結果看到了蕭瑜似笑非笑的目光。

二皇子嚇了跳,慌忙低下頭去,端起酒杯喝酒來掩飾自己的尷尬,結果,因為慌裏慌張,一下子就被嗆到了:“咳咳咳……”

“二殿下?怎麽了?怎麽了?”

一片關心問候聲裏,一張帕子遞到了二皇子麵前,他一把抓過來擦了擦嘴巴,才發現遞帕子的人是蕭瑜。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他身側,看到他狼狽的樣子,擔憂極了。

二皇子越發尷尬,抓著帕子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蕭瑜含笑道:“殿下可要小心一些。”

說完便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二皇子尷尬的恨不得立刻起身就走,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沒有動。

手裏捏著那柔軟的,幹淨的帕子,聞著那上麵一縷淡淡的氣息,以及對麵那個談笑風生的人。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一股異樣的情緒暗暗的在心底裏滋生起來。

……

青魚巷裏,陸雪凝聽到父親再次把她從陸家驅逐的消息時,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她坐在銅鏡前,看著鏡子裏麵那個消瘦無比,臉上布滿青紫與傷疤的臉,那張如水的漂亮眼眸裏當即露出一絲仇恨。

陸紅杏真的是下死手!

不知道女人最珍貴的就是一張臉麽?毀了她的臉,就是要她的命!

不過話說回來,名節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也很重要,她都要毀掉陸紅杏的名節了,還要怪人家來毀掉她的臉麽?

算了,扯平了。

陸雪凝對著銅鏡裏麵醜陋的自己,露出一個苦笑。

“夫人。”

這時有奴婢從外頭走了進來,稟報道:“夫人,您交代買的切疤藥,沒有買到……”

“是錢不夠麽?”陸雪凝收起了眼底的情緒,抬起頭來麵無表情的看一眼身後的嬤嬤,伸手拉開抽屜,準備從裏麵取錢。

她有很多很多的錢,都是蕭瑜讓人送來的。

自從那天以後,他已經很少再來見她了。

陸雪凝也不在意,隻要有錢就行。

錢可以讓她在這京城裏體體麵麵的活著,能活一天是一天。

“回夫人的話,不是,是路上堵車了……”嬤嬤低聲回答道:“堵了一個多時辰,奴婢怕夫人等的著急,因此先回來稟報……”

“堵車?”陸雪凝顯然沒有想到隻是這一個原因,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是的,靖安侯府的馬車跟下人太多,把路都給堵住了,據說,好像是雲陽公主小產了……”

雲陽公主這個名字,陸雪凝已經很久都沒有聽到了。

猝不及防聽到她的名字,她驚訝極了。

當初,她,蔣淵,還有雲陽公主,三個人的一場鬧劇,最後以蔣淵死了結尾。

現如今,雲陽公主居然小產了。

公主的日子也這麽不好過麽?

陸雪凝諷刺的勾了一下嘴角,聲音淡然道:“沒事兒,不急,等路通了再去買,不過要抓緊時間,因為太晚藥鋪門就關了。”

“是是是,夫人。”嬤嬤連連點頭。

陸雪凝衝她揮揮手,讓她下去了。

……

靖安侯府裏。

雲陽公主的房門裏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從裏麵端了出來,屋子裏有女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但是站在庭院裏的靖安侯夫人卻是一臉的冷漠。

聽著這淒慘無比的尖叫聲,她的唇邊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嘲諷冷笑。

今天天氣不好,陰雲密布。

大雨一會兒就要下來了。

比她的長子公孫荀出殯那天的天氣,卻是好多了。

猶記得那個時候,她也是這樣哭的撕心裂肺,她希望老天爺能夠把她的寶貝長子還給她,哪怕不要榮華富貴都成。

但是沒有,她最愛的兒子還是死了。

就死在雲陽公主與那個畜生蔣淵的手裏!

想起往事,靖安侯夫人眼底劃過一抹陰霾之色,但是很快就消失了,轉瞬之間,她的臉上換上了一副擔憂與悲切之色,還用帕子無聲的擦拭了一下幹澀的眼角,不停的催促身邊的嬤嬤們:“世子到底什麽時候回來?你們跟他說府裏出大事了麽?”

“回夫人話,世子殿下還沒找到……”

“荒謬!一個個都是怎麽辦差的?公主肚子裏懷的,可是我們公孫家的長子嫡孫!結果,就因為你們幾個不小心伺候,而出了這等差錯!你們該當何罪!”

青石板的台階上,跪著幾個低著頭的侍女,丫鬟,還有兩個打扮的格外出眾的兩個丫鬟,正是當初靖安侯夫人在雲陽公主身懷有孕的時候,親自做主開臉送給公孫晉做通房的香菱與香芹。

結果,聽了公孫夫人這大聲的訓斥,香芹猛的抬起了頭來,不服輸的道:“夫人!冤枉啊!哪裏是奴婢們伺候不周了!公主每天補藥湯藥喝著,所有人都伺候著,太醫更是天天來把脈,本來是絕對不會出問題的!”

說到這裏,她話鋒一轉,控訴道:“但誰讓公主有孕了之後,卻依舊想要霸占世子殿下呢?昨天晚上,世子本來是召奴婢侍寢的!結果奴婢剛進去,世子就被公主的人喊走了!昨天晚上,世子殿下就是在公主房間裏休息的!”

“如果不是公主妒忌心強,有了身孕還糾世子,孩子怎麽可能會掉?”

這些話擲地有聲。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傳進院內院外所有人的耳朵裏,不亞於淩遲。

所有公孫家的人全都恍然大悟。

原來公主的孩子會掉,是因為公主懷著身孕,反而去跟兩個通房侍妾爭寵,然後孩子才掉的!

那這就是她自己的原因了,與任何人無關。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雲陽公主躺在屋子裏,身心俱憊,然而院子裏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進她的耳朵裏,第三次失去自己的孩子已經夠倒黴的了,結果還要被人編排!

她目眥欲裂!

若非此刻身體虛弱,她一定衝出去撕爛那兩個賤/人的嘴巴!

屋外,靖安侯夫人卻大聲的嗬斥起來:“你胡說八道!公主是最注重禮節之人,她怎麽可能會拿自己的性命說事兒!你知道她有多麽渴望這個孩子!”

“有多渴望,之前不是已經打掉兩個了麽。”

香芹嘟囔道。

這句話一出,院內院外死一樣的寂靜。

雲陽公主就像是被當眾淩遲了一樣。

又像是被當眾扒/光了衣服,赤/身/裸/體的出現在眾人麵前,被人指指點點。

但偏偏,香芹說的是真的。

這一刻,雲陽公主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心裏極其的煎熬痛苦。

同時充滿了後悔。

她後悔了,之前不應該逞一時之快,而沉淪在蔣淵的溫柔裏,以至於最後造下這麽大的後果!

她整整失去三個孩子了啊!

公孫夫人聽到這句話,簡直想大笑出聲。

然而想到這麽一個放/**的公主,結果卻害死了自己的兒子,還堂而皇之的成了公孫家的主母,心裏就湧上一股濃濃的悲哀。

為公孫家而悲哀。

“香芹,你胡說八道什麽!公主也是你能議論的麽?來人,把她拖下去,掌嘴二十!”

“夫人!奴婢說的都是實話,你為什麽要打我?”香芹聽到這話,猛的瞪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