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陸雪凝說,她今夜裏要住在別院裏,就不回宰相府了。

“娘,這樣不好吧?”陸雪凝聞言急了,忍不住道:“您畢竟還是宰相夫人,若不回去,隻怕爹有怨言了,您就不怕他萬一起了別樣的心思,挑選幾個侍妾放進屋裏,或者被那些暗含心思的人勾/搭了去?”

“應該……不會吧?”

陳氏聞言很有信心的道:“你爹心裏隻有他那早死的原配,這麽多年了,就不近女色,他迎娶我,完全是因為府裏麵需要一個女人來照看後院!這麽多年了連個通房侍妾都沒有,不會的。”

她對陸宰相還是很放心的。

“娘,真的是這樣麽?”陸雪凝看著她,語氣涼涼道:“你可別忘記了,之前你以死相逼,爹爹雖然最終迫於無奈答應了,但是他心裏一定是怪罪您的,這時,您若是不常常待在他身邊安慰他,萬一有個小妖精趁虛而入了呢?爹爹可也不老,今年才不過五十,位高權重的,想要爬床的侍女不知道有多少啊!”

“是,是麽?”陳氏聽她這樣講,心裏頓時有些忐忑不安。

“對啊。”陸雪凝再接再厲道:“娘,您也不想想,我跟長寧現在唯一能依靠的,隻有您了,長寧將來入仕也都要靠爹,您必須要守在爹爹身邊,牢牢的把控著宰相府的中饋與權利!隻有這樣,你才能保證我跟弟弟有好日子過呀!”

“這……”陳氏聞言有些犯難。

現在宰相府的中饋還有銀錢都在陸嬌嬌與陸紅杏兩個人手裏麵,她早就被架空了。

她以為她隻需要占著宰相夫人的身份,對兩個兒女就是莫大的幫助,原來還要掌握中饋……

這就有些難了。

畢竟她已經不管許久。

“娘,我知道這很難,但是你必須要努力呀……”陸雪凝不停的勸她,就像之前陳氏孜孜不倦的勸她那樣:“為了我跟長寧,困難算什麽?您不是說大姐姐一無是處,隻是個草包麽?她能有什麽能力?從她手裏麵把中饋奪過來不是什麽難事吧?畢竟您可執掌了二十年啊!”

陳氏:“……”

她終於體會到什麽叫做反噬了。

她之前為了勸說陸雪凝,把陸嬌嬌貶的一無是處,可是誰都知道,現在的陸嬌嬌早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她了,她有手段,有謀算,整個宰相府現在被她管理的井井有條,滴水不漏,她想再插手中饋,絕度是不可能的事情,況且,陸宰相也不會支持她。

陸雪凝這是,拋了一個難題給她呀!還順便想把她攆走。

這怎麽能行?

陳氏屁股死死的坐在凳子上,發揮出自己絮絮叨叨念叨的本領,拉著陸雪凝苦口婆心,嘔心瀝血的勸說:“雪凝啊,中饋這件事得慢慢來,不可一撮而就,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你要想辦法讓蕭瑜回心轉意,把你親自接回到青魚巷裏去,你總是住在這兒算怎麽一回事?還是要回去才是。”

“他都親自攆我了,我還回去有什麽意思?”陸雪凝興致缺缺,眉宇之間顯露出濃濃的不耐煩。

陳氏每次來,都要念叨她一整天,就像是和尚念經一樣,難受死了。

“娘,您能不能不要再說了?”她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陳氏卻孜孜不倦:“雪凝啊,你可別不把娘說的話當一回事,娘是一心一意為了你啊!”

究竟是為了她好,還是為了自己的麵子?為了在陸宰相的麵前爭一口氣?

陸雪凝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時間很快就到了晚上。

陳氏親自盯著廚房的人精心準備了一桌子菜肴,全是陸雪凝愛吃的,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小院裏燈火通明,丫鬟仆婦忙忙碌碌,正廳裏,陳氏把又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的陸雪凝從**扒拉起來,坐到飯桌旁。

“呀,今天這麽多菜呢,娘,你對我可真好。”

陸雪凝說著,當即伸出手去,拈起一顆酥炸蝦球就要往嘴裏塞,被陳氏啪的一巴掌打落。

“拿筷子夾!你都多大了,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你也不看看你現在是什麽樣子,日後嫁到陳王府裏那是要去做少夫人的,萬一陳王世子病故了,你就是世子夫人了,說不得以後就是王妃了,怎麽能不注重禮節呢?”

陳氏一開口,就說個沒完沒了。

但是陸雪凝隻覺得無聊極了。

這用腦子想也知道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好麽?如果蕭瑜要做陳王世子,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嫁給他。

這還談什麽以後?

陸雪凝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很想轉身回去接著睡覺去,這飯啊,她也沒什麽胃口吃。

可偏偏,陳氏根本就不給她這個機會,一直不停的給她夾菜,不一會兒便把她麵前的碗堆的有小山高了,陸雪凝笑都笑不出來。

陳氏一無所覺,她下午時越想越覺得後悔,覺得沒有成功勸說陸雪凝重新燃燒起鬥誌來,都是她的錯,因此便借著用晚膳的機會,不停的勸說她:“雪凝啊,你想想陸嬌嬌,她與林琅的大婚已經定下來了,還有陸紅杏,她與張生的婚期也定下了……你……”

“娘,好好吃飯,成麽?”陸雪凝的心情因為這番話,更加的糟糕了,憤憤的拿起筷子來,夾了菜狠狠的往嘴裏塞。

以前的時候,她還會被陳氏這番話刺激,然後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一些愚蠢的事情。

可現在,不知道她是麻木了,還是貪生怕死了,聽到陳氏的話整個人都無動於衷。

“娘,我現在隻想好好的活著。”

陸雪凝嘴裏塞著飯菜,抬頭看了陳氏一眼,妄圖用親情打動她:“那陳王府不是人呆的地方,看看趙世成,堂堂正正的世家公子,就因為迎娶了陳王府的那個傻郡主,現在天天在府裏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我以後如果真的嫁了進去,那日子說不定比他還要苦!”

“應該……不會吧?”陳氏聽了這話,十分震驚。

“是真的!”陸雪凝放下碗筷,勸道:“還有啊娘,我已經打探過了,蕭瑜的婚事,不光光是陳王一力做主,聽說趙總督也插手了,這兩個人太可怕了,我不想摻和……”

不錯,她就是打探到趙豐也插手的那一瞬間,改變想法的。

“不會吧?”陳氏聞言根本就不相信:“那蕭瑜是陳王的兒子,陳王怎麽會允許別人來插手他兒子的婚事?你說的不可能。”

嗬嗬,萬一那蕭瑜根本就不是陳王的兒子呢。

陸雪凝從飯菜裏抬起頭來看了陳氏一眼。

啞然失笑。

她是怎麽了。

這些話她是從來都不相信的,當初不過是拿來當笑話一樣的欺騙陸嬌嬌,怎麽現在,她自己卻相信了?

是因為蕭瑜實際上長的與陳王並不相似麽?

還是因為蕭瑜爆虐的性子實際上有些像趙豐的緣故?

不行,不能這麽想了!

陸雪凝強行把這些念頭從自己腦海裏驅散開來,然後低頭吃菜。

她不經意的抬頭時,卻見陳氏正雙目翟翟的看著她。

“娘,你怎麽了?幹嘛這樣看著我?”陸雪凝看到她的目光,吃了一驚。

陳氏看著她,忽然神神秘秘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雪凝啊,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麽蕭瑜做陳王世子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這樣的話,你就更不應該放手了……”

陸雪凝:“……”

她大大的翻個白眼,扔下手裏的筷子,站起身來道:“娘,你自己吃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別走!”

陳氏扯著她的手腕不放,韌而不舍的道:“雪凝!你聽娘的!這次的機會實千載難逢,你一定要想辦法讓蕭瑜接你回去……”

陸雪凝此刻,就像是有無數的東西堵住了喉嚨一般,難受無比。

“娘,您能不能不要說了?”她轉身,想要向外走。

陳氏卻拉著她不放,嘴裏還在絮絮叨叨:“娘隻有你這麽一個女兒,娘是最希望你過的好的人……”

陸雪凝終於忍不住了,回身用力的把陳氏推開!

“你做這些,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那可笑的虛榮心?我看你是想要我死吧!”

陳氏一下就被推的向後撞在了餐桌上。

那一桌子沒有怎麽動過的精美菜肴,就那麽在劇烈的搖晃之下,傾斜翻在地上,耳畔隻聽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音,滿屋子都變得狼藉。

“雪凝!你這是做什麽?你推我?”陳氏好容易穩住身形,忍著腰上酸痛的疼,不可置信的看向陸雪凝。

陸雪凝卻根本就看都不看她,轉身飛快向外走去。

“你別走!”

陳氏以為她要離開這裏了,頓時急了,不顧身上疼痛,就去追她。

“雪凝,你聽娘說……”

陳氏在屏風前,堪堪扯住了陸雪凝的衣袖,然而下一刻,她就被陸雪凝狠狠的推開了:“滾開!不用你來管我!”

陳氏被推的撞在了屏風上。

屏風向後摔倒,打翻了旁邊牆壁上的油燈。陳氏也摔在了地上。

嘩啦一下子,整個房間裏就彌漫起了熊熊大火!

那一丈高的屏風瞬間整個兒的燃燒起來,倒在地上疼的不能動彈的陳氏,一下子就被火焰給包圍住了。

陸雪凝自己卻奔出了房門去。

“雪凝——”陳氏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聲,朝著陸雪凝伸出了手:“你救救我……”

陸雪凝猛的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向倒在火海裏的母親。

陳氏滿臉都是痛苦,朝著她伸著手:“救我……”

這時,四周已經有不少的丫鬟婆子們從四麵八方的地方逃了出來,看到房間裏被火焰包圍的陳氏,一個個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

“雪凝……”

陸雪凝看著那燃燒的火焰,猛的回頭對身邊的人叫道:“你們都愣著幹什麽?趕緊去抬水啊!救人啊!“

“是,小姐。”丫鬟仆婦們愣愣點頭,然後一個個衝過去,幫忙滅火。

陸雪凝自己卻一步步退到了院子裏安全的地方,她沒打算親自去救陳氏。

這火這麽大,萬一有火星字濺落在她的頭發上還有臉上,那可怎麽辦?

丫鬟仆婦們的動作太慢了,等她們抬來水的時候,整個上房都被火焰給包圍了,火貓竄出了房間,把濃濃的黑煙送上夜空,空氣裏響起畢畢剝剝的聲音。

這麽一點水,對於這麽大的火來說,根本就無濟於事。

“雪凝——”濃煙滾滾中,陳氏淒厲的叫喊聲聲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