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大跳。
來探監的少女遠遠的站在過道另一頭,蔣淵雙目通紅,滿臉猙獰,監牢門的一根樁子被他砸的碎屑亂飛,上麵沾染了殷紅的血跡,在這幽暗昏黃的監獄裏,觸目驚心。
這是憤怒到了怎樣的地步,能把柱子砸成這樣子?
獄卒震驚無比。
“你先出去!”這時,蔣淵聲音冷冷的瞪著獄卒:“等話說完,自會叫你進來!”
他這猙獰的樣子,嚇的獄卒不由自主後退一步,隨即反應過來,蔣淵不過是個死囚犯罷了,他有什麽好可怕的!
“真是反了天了!你竟然還敢威脅我?”
獄卒抽出鞭子便狠狠的朝著蔣淵抽去。
蔣淵沒有閃躲,任由這長鞭抽在自己身上,他心裏的痛,比身上的痛,深刻多了。
卻原來,他與雲陽公主在大婚之日情不自禁的偷/情,是被陸雪凝故意設的局!她的怨恨,毀了他擁有的一切!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悄無聲息的弄死她,何至於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
蔣淵心若死灰。
現在的他,與陸雪凝一樣,也隻剩下仇恨了。
“別打了!你先出去再等一刻鍾,我很快便出去。”獄卒還要再打,陸雪凝攔住了他,又塞給他幾兩銀子。
獄卒看在銀子的份上,終究收起了鞭子。
“老實點!”
臨走前,他對著蔣淵狠狠的啐了一口。
“雪凝,我不怪你……”蔣淵忽然虛弱的順著柱子滑下去,坐在地上,伸出血淋漓的手擦了一把臉。
他的臉更髒了。
神情也越發的絕望:“我知道,你做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前段時間對你的冷落,所以報複,我不怪你。”
陸雪凝站在過道上,冷眼看著他。
蔣淵到底是她第二個真心愛上的男子,她的心裏直到現在也有他。
看到他這幅模樣,她心裏也說不出的難受。
其實事情完全沒有必要走到這一步的,真的。
隻要蔣淵能夠與雲陽公主斷絕關係,請三媒六聘上門正大光明的提親,她就不會這麽做。
原本他們也是值得擁有幸福的人啊!
可是這一切,全都被蔣淵給毀掉了。
想到這兒,陸雪凝眼底又湧上一股怨恨。
“雲陽公主,你這輩子都別想了。”陸雪凝看著他,冷笑著道:“她打掉了孩子,嫁給了公孫晉,這一生都會有公孫家的人來報複她,折磨她,你放心,她的結局必定比你好不了多少,等你到了地下,耐心的等上幾年,很快她就會下來陪你了。”
“雪凝,你就這麽恨我麽?”蔣淵臉上已經徹底沒有了憤恨,隻是虛弱的靠著牆壁。
陸雪凝不說話。
“我死了,對你有多大的好處?你也已經被陸家從族譜除名,後半輩子不過是顛沛流離,孤苦無依,又何必把事情做絕呢?你幫幫我,如果我能活下去,我們倆也是一個依靠啊。”
蔣淵用相依為命來**她。
但陸雪凝聽到之後,隻是發出了冷笑。
“雪凝,你真的……對我已經沒有一絲感情了嗎?”
陸雪凝站在那兒,冷冷的看著他。
“咳咳咳……“
蔣淵靠在門內,虛弱的閉上眼睛,忽然下一刻,他張嘴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怎麽了?”陸雪凝立刻嚇了一大跳,不由自主抬腳走上前一步。
她已經站到了監牢的門口。
就在這一刻,蔣淵驟然爆起,伸出長長的手臂,一下抓住了她的脖頸!
“陸雪凝!你該死!你這個賤/人!”
蔣淵臉上偽裝的虛弱與絕望轉瞬之間全都消失不見,他麵色猙獰的瞪著陸雪凝,一點點收緊力道。
“你知道麽?從你說出雲陽公主的孩子被打掉那一刻起,我就隻有一個目標,就是殺了你替我的孩子報仇!而我終於做到了!“
他的眼眸裏閃爍著瘋狂與得意,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要活生生的捏死陸雪凝!
陸雪凝蒼白的臉轉瞬之間就漲的通紅,努力伸出手去想要推開蔣淵,然而根本就無濟於事。
是她大意了。
她的心裏到底還殘存著對蔣淵的一點點愛意,雖然是被恨意包裹著的,但是卻被蔣淵看透了。
他利用這份愛,**陸雪凝上前,然後準備殺死她。
“陸雪凝,我真的好後悔,好後悔招惹了你,我真應該在重陽樓那一天,就殺了你的!”
蔣淵暢快的瞪著陸雪凝,欣賞著她瀕死的絕望神情,笑的得意張狂。
陸雪凝的手軟軟的垂下,雙目也漸漸變得無神……
就在這瀕死的一瞬間,忽然一隻石子從牢房外頭激射而來,一下準確的擊在了蔣淵的手腕上。
他虎口一麻,痛徹心扉,尖叫一聲鬆開了手!
陸雪凝軟軟的摔在地上,一動不動。
“誰!是誰!”蔣淵憤怒的大喊大叫,仍然不死心的上前想要繼續弄死陸雪凝。
卻在這時,又一把匕首飛了進來,插/入他雙腳前一寸的土地上,隻露出了匕首把。
這是個高手!
蔣淵臉色立刻變得慘白,他不由自主的跌坐在地上,抬起頭朝著牢房外看去。
隻見剛剛已經離去的林琅,竟然又背著手,踱著步從外頭緩緩走了進來。
“是你!”
蔣淵看到林琅的這一刻,有些崩潰,有些絕望:“你不是已經走了麽!你還回來做什麽?!”
“如果我不回來,怎麽會看到這樣一場好戲,聽到這樣的秘密。”
林琅走上前來,彎腰查看了一下陸雪凝,發現她還有一口氣。
還好,來的及時。
“你,你都聽到了?”蔣淵臉色大變。
他雙目憤恨的瞪著林琅,恨不得撲過去與他同歸於盡。
然而他沒有這樣的實力。
衝上去也隻是枉做刀下亡魂。
“我對你的秘密沒有半點興趣。”林琅麵無表情的掃了他一眼,聲音淡然的道:“我進來,隻是為陸雪凝罷了,不管怎麽說,她都是陸家的人,我會把她送回到陸家去。”
說完,打了個響指。
很快呂四就從外頭走進來,彎腰抱起陸雪凝,轉身走了出去。
“我的條件,你還是不肯答應麽?”林琅看著蔣淵,微微一笑:“剛剛離開以後,我聽到了一個好消息,你要不要聽一聽啊?”
“你要說就說!”蔣淵滿臉警惕的瞪著他,慢慢的用鮮血淋漓的手撐著身體,往後退去。
林琅對他的小動作絲毫也不在意,悠悠開口道:“你最親愛的師傅,總督大人趙豐,剛剛已經從宮裏出來了,你知道他見陛下說什麽嗎?他親自去請求陛下,早日處斬你,好讓公孫世子早日安息,七天後,是公孫荀下葬的日子,很有可能,對你的處置就在那一天……“
蔣淵聽到這裏,一顆心拔涼拔涼的。
他早就知道趙豐是個忘恩負義的涼薄之人,林琅替他賣命八年,最後也不過是毫不猶豫的丟棄,若非林琅自強不息,早就是城外亂葬崗的一具屍體。
還有越貴妃,年老色衰失寵之後,就被他拋棄了,結果越貴妃靠著林琅重新獲寵之後,他氣的要命,費盡周折也要把越貴妃重新籠絡過來,說到底還是利用。
至於他,越發的不算什麽,若非蔣國公府的身份,趙豐又豈會多看他一眼?
現如今,趙豐能在皇帝麵前說出這種事情來,一點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
都這樣了,他為什麽還要替他保守秘密?
“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告訴你……”蔣淵終於開口了。
然而林琅卻道:“等一下。”
說完,朝外揮了一下手臂。
很快,刑部尚書便領著皇帝身邊的大太監總管寶公公從外頭走了進來,後麵,還跟著好幾位拿著筆墨紙硯的宮人。
“好了,你現在可以說了。”林琅道。
這,這等於是直接對著皇帝招供啊!趙豐知道了,隻怕今天夜裏就會弄死他吧?
“放心,你招供了以後,就是證人了,陛下絕對不會讓你死的。”林琅說道。
蔣淵聽到這裏,知道刀架在身上,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想想自己受的苦楚,以及趙豐的無情無義,他隻猶豫了一瞬,便開口了:“趙豐大人,是靠著從南疆請來的一位巫蠱大師,靠著少女鮮血做藥引,做出養顏丸,讓越貴妃娘娘恢複容貌的……”
……
林琅從刑部天牢裏走出來,身後跟著刑部尚書,以及寶公公。
“林大人。”
有獄卒上前來道:“陸家三小姐,已經雇馬車送回陸家了。”
“好,多謝。”林琅點點頭,吩咐呂四給了賞錢,便與眾人一起進宮去見皇帝。
結果,到達養心殿的時候,林琅卻看到了趙豐。
他就站在皇帝的身邊,笑眯/眯的陪著他欣賞一副皇帝剛得來的前朝繪畫大師的傑作,皇帝心情好的很,一邊熱切的與趙豐說話,一邊自然而然的伸手拍著他的肩膀,十分親昵。
林琅看到這一幕,隻覺得千言萬語都堵在喉嚨裏,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宮人都稟報了兩遍了,皇帝才扭過頭來看了他與刑部尚書一眼,神情不變:“林琅來了?來來來,看看這幅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