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曄承就那樣看著我笑了下:“放任了,才有抽身的機會。”

我像是聽懂了他的話,卻又不確定猜的對不對,可他卻不想再說了,一把把我摟進懷裏:“睡吧,我明天早上九點有個會議,再說下去該在會議室裏睡著了。但有一點你可以放心,我從沒有碰過蘇欣。若你還有好奇的,今晚過後隨時都可以來問我。”

我真的很好奇。

以前在海汀蘭苑時,我沒少聽到他倆夜半笙歌,可他卻說從沒碰過蘇欣,那當時的情況會是怎麽回事?

是他撒謊,還是真的另有隱情?

在我想著這些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呼吸均勻的鼾聲如鼓點一般撞擊著我的心。

即便他和蘇欣沒什麽,在關係冰凍了那麽久後,這樣抱在一起睡覺也不合適,我想挪到床的另一側去,可試了幾次都沒能掙脫他的手,甚至還令他把我抱得更緊。

我輕歎一聲,算了,反正我也很困了,而該做的、不該做的都發生了,也不差這點兒,就別折騰了。

我把頭埋進他的懷裏,閉著眼睛聽著他的心跳,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我起初睡得很踏實,酒店的大床很柔軟,鼻翼間也充斥著他的味道,這一切讓我感覺到了安寧。

我甚至還做了個夢,夢到我們一起拉著女兒走在冬日下雪的街頭,走在開滿向日葵的鄉間小路,走在開滿花朵的綠色的草坪上。後來我和顧曄承湊在一起說著什麽呢,可他漸漸變得透明了,很快就消失不見;我又抬頭看向在一旁玩氣球的女兒,而她已經跑到了很遠的地方,任憑我怎麽呼喊、追趕都沒回應。

“女兒,萊萊!”我大叫起來,直到看到酒店的擺設和被我吵醒的顧曄承,我才知道這是夢。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兒,顧曄承想來抱我,被我一把推開。我縮在牆角,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掉。

自女兒死後,我從來沒夢過她,我想她一定是恨我害死了她,才會不願意進到我的夢裏來。

可今晚,在與顧曄承睡在一起的第一晚,她就闖入我的夢裏,還在夢裏要帶著顧曄承一起離開我。

她肯定是恨死我了,才會用這種方式,警告我離顧曄承遠些的。

這樣想著,我不管不顧地跳下床,可沒跑幾步就被顧曄承攔腰抱住了,我邊哭邊搖頭,用整個身體的抗拒來求他放開我,可他卻強行把我轉了個身,讓我靠在他的肩上,溫聲細語地說:“不怕,不怕,你隻是做了個夢而已,何況還有我陪著你。”

“女……女兒……”

說到這兒,我忽地頓住,某個瞬間甚至忘了哭,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顧曄承。

他猜到我的心思,極具耐性地輕撫著我的背:“你總算意識到你能說話了?你剛才從而夢裏醒來,就叫出了聲了。”

我不太敢相信地張了張嘴,試探性地發出點聲音,果然發出了個“萊萊”的聲調。

雖然聲音不如以前的清脆,甚至有濃濃的煙嗓味兒,但我確實能發出聲音了。

一時間,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曾想著,女兒到另一個世界說不了話,那我也變成啞巴陪她。如今我能說話了,那是她不想要我陪她了嗎?

她徹底拋棄我了嗎?

想到這裏,我再也抑製不住眼淚,跌坐在地上哭了起來,我看著想來抱我的顧曄承,搖著頭拒絕他的靠近:“女兒離開我了。”

“阮離,你聽我說,雖然我們都不想麵對事實,但女兒確實在幾個月前就離開我們了……”

我打斷他:“我當然知道,我是說她這次是真的離開我了。我剛才夢到她了,是她死後我第一次夢到她。夢裏她和我們一起牽著手玩了會兒,後來突然就跑遠了,任憑我怎麽叫喊,她都不回頭。而你也在我眼前,慢慢變得透明直至消失。”

“那隻是夢……”

“沒那麽簡單,她是太狠我了,才會用這種方式警告我,讓我離你遠點。”我說著站起來,“所以你讓我走,我們以後都別再見麵了。”

我說著再度往外衝,顧曄承再度來攔我,為了掙脫他的鉗製,我低頭在他手背上重重咬了起來。

他忍了一會兒,後來直接把我拉進衛生間,打開冷水朝我身上潑過來。

身體很快就濕透了,身上也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全身都開始發抖時,顧曄承也蹲在了花灑下,和我一起淋起了冷水。

他濃密的頭發被冷水衝的全部貼在了頭皮上,我的樣子肯定也很醜,可他還是有些深情又有些心疼地捧起我的臉:“有沒有冷靜一些?能不能聽我說話了?”

我整個人都在發抖,卻還是排斥他的靠近,我把自己縮成一小團,後背緊緊地貼在牆上,拒絕用他的身體取暖。

“沒錯,女兒死的事,我是怨過你,也恨過你,可這都是人的正常反應。畢竟是你背叛我,又逼我離婚,還在離婚後偷偷擄走女兒,可看到你喝藥躺在**半死不活的樣子,我還是有些不忍心。在病房對你說的狠話,隻是想讓你重拾活著的勇氣,至於你當初拒絕聲帶手術的事,我也谘詢了程靜怡,她說你是把女兒的死攬在了自己身上,出現了創傷性後遺症,你想用變成啞巴的事來彌補對女兒的愧疚。”

“程靜怡?”

“對,女兒之前的心理治療師,你還記得她嗎?”

許是冷意讓我冷靜了下來,我緩緩點頭,他見此繼續說:“在和你離婚的前幾天,女兒就有些感冒,而我忙於公司的事騰不開身,便讓程靜怡帶女兒就醫。後來在就醫的路上,有人趁她掛號的功夫,把女兒偷偷騙走了,她第一時間給我打了電話,我卻因頭一晚的應酬喝多了酒而睡死了過去,所以沒有接到,而耽誤了搜找的時間。”

他頓了頓,又說:“後來才查到,是我爸的人帶走了女兒交給了你,我一直在聯係你,後來總算收到你的消息,卻得到女兒病逝的噩耗……

不知是冷,還是憶及這件悲痛的事,或是兩者兼具,顧曄承說到最後聲音也在發抖:“其實不止是你,我和程靜怡都久久的活在自責內疚中,後來是她開導了我,她也看穿了你的症結所在,說你求生意誌很低,讓我先想辦法讓你活下去。”

他連呼吸聲都在輕輕顫抖:“所以,用林秀月逼你,讓你去公司當清潔工,到海汀蘭苑當保姆,隻是想折磨你的身體,讓你累得沒有精力去思考死掉還是活下去的事情。這辦法很愚蠢,可卻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了。所以阮離,答應我先冷靜下來,去見一見程靜怡,讓她給你做個係統的檢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