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抿唇:“早就想問了,隻是怕你不想提,或者心情還沒平靜下來,所以一直努力地忍著。”

顧曄承很快地笑了一下:“沒有不想提,隻不過心情確實有種說不上來的沉重,畢竟三十多年的時間好像都變得虛假了。可偏偏他們還把用我牙刷做的親子鑒定報告放到我麵前,告訴我以前的一切真的都是扭曲和錯誤的。”

我連忙握了握他的手:“不說了,你去睡一覺,平靜一下心情好不好?”

“沒事,”他反手握住我的,“我隻是覺得這些像場夢一樣,其實不止你的童年不幸福,我也一樣。我媽……我是說,替換了我的人,她生前和顧樹生的關係並不好,甚至一度到了劍拔弩張的程度,自我有記憶起,顧樹生外麵的女人就沒斷過,而我媽製止不了他,就在我身上發泄。說如果沒有我,她就可以瀟灑離開,說我就該和顧樹生一起去死,那樣她就解脫了,喝醉時還會用衣架、棍子之類地打我。”

我深受震撼:“我從沒聽你提過……”

他笑了下:“不是光彩的事,我從小就不會提及,而且我以為她這樣對我,是顧樹生傷害了她,才會把怒氣發泄到我身上,所以我挺心疼她的,無論她怎麽對我,我都默默忍著。但現在想來,她應該也後悔調換了我,也想過要離婚,可怕事情暴露,隻能在如爛泥的婚姻裏繼續煎熬著。”

他頓了頓,又說:“而顧樹生,估計也知道了我不是他親生兒子的事,我現在懷疑他以前反對我們結婚,甚至聯合他的侄兒侄女妄圖架空我,都是因為我不是他孩子的事情。”

我很想安慰顧曄承,告訴他可能不是這樣的,但我實在說不出口。

因為有些事雖然很難接受,但勇敢的去麵對,總好過一直逃避。

我起身抱了抱他:“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為你所經曆的,我也遭受過。我以前一直挺自卑的,覺得生活在爛泥裏的我配不上光鮮亮麗的你,但現在我隻覺得原來我們一直放不下彼此是有原因的。”

他扶著我的肩膀,把我推開一些,以便他看著我的眼睛:“什麽原因?”

“因為我們太想象、太像彼此的影子了。”

他笑了下:“確實是因為相像,所以總想把童年缺失的補償給你,以圓滿自己的缺憾,但我愛你也不止這一個原因而已。”

“那還有什麽原因?”

他搖頭:“說不上來,如果能說得頭頭是道條理清晰,那愛情也就沒什麽魅力了。”

見他的心情好轉了些,我端起吃光的餃子碗:“既然和親生父母相認了,以前不愉快的事也別多想了,趕緊去陪安安休息吧,夜裏你還得給他喂奶粉呢。不過他醒後你給我打個電話,我會把奶粉衝好拿給你。”

“不用,我能勝任這個角色,你安心地睡,夜裏不用醒來。”

臨睡前,我去兒童房看了父子倆,安安躺在顧曄承的身側,發出均勻的呼吸,顧曄承也平躺著睡著了。

我附身幫他倆拉好被子,看著人生中我最愛的兩個男人時,因林秀月的離開而變得空洞的心,總算多了抹踏實感。

不敢碰觸隨時會醒的安安,我便隻在顧曄承臉上落下一個吻,很輕地碰了一下。剛要起身出去,不料顧曄承用手扣住了我的後腦勺,然後加重了這個吻。

怕吵到孩子,我隻能憋著氣不發出聲音,然後在他腰上捏了一把,他吃痛鬆開,意猶未盡地拉著我的手:“要不一起睡?”

我低語:“不怕安安夜裏哭了?”

他側頭看看安安,又看看我:“那我送你回臥室。”

他這幾天忙前忙後的太累,昨晚和白天又都來過了,換做平時我肯定拒絕,但考慮到他今晚肯定難眠,而釋放一下會睡得更香一些,我到底同意了。

也不知是好運還是趕巧,剛整理完安安就醒了,我起身要去泡奶粉卻被顧曄承製止:“我去就好。”

本以為他搞不定孩子,但一分鍾不到安安就安靜了下來,十分鍾左右他給我發來信息:安安已經吃飽睡著了,你也趕緊睡。

沒想到這奶爸還挺有能耐的,我給他發了個大大的讚字圖片,然後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我第一時間去兒童房看安安,結果發現顧曄承和安安都不在**了。

我跑到客廳往一樓看,發現樓下也沒人,便折回臥室拿手機給顧曄承打電話,問他去哪兒了。

他那邊很吵,有很多孩子的哭聲,直覺告訴我他們在醫院。

在我以為孩子生病了時,顧曄承告訴我:“我們在社區醫院,今天是安安打疫苗的日子。”

顧曄承的話搞得我有些內疚,我個當媽的,竟然能把這麽重要的事都給忘了。

我舔了舔嘴唇:“你應該叫我的。”

“沒事,社區醫院很近。”

“可你一個人怎麽能搞得定……”

剛說完,我就聽到丁阿姨的聲音,說今天打的是乙肝疫苗,丁叔叔則說再有三個小朋友就到安安了,還讓安安勇敢一些。

聽到他們在一起,我也不好多說,隨便聊了兩句別的就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我就去洗漱,剛弄好買菜的保姆也回來了,見她要進廚房做午飯,我就攔住她,說今天中午我來做。

成嫂一聽有些緊張,被我看出來了,我便問她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她看著我搖了搖頭,但麵上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鼓勵她有話就直接說出來,比藏在心裏強,她這才說:“顧太太,其實沒什麽大事,隻是丁太太和你,甚至是顧總都會搶著做飯,我有些懷疑是不是我做的飯菜不合你們胃口,你們才不讓我下廚。可你們每個月開給我那麽高的工資,我不能帶孩子也不能做飯,我這心裏總是不安,覺得拿那麽高的工資良心上過意不去,也怕你們某天就不要我在家裏做了。”

聽完成嫂的話,我忍不住笑了。

別人都是抱怨東家摳,小氣,用最少的錢讓保姆幹幾個人的活兒,唯獨我家這個保姆,是因為活兒少而抱怨的。

熟料成嫂看到我笑,整個人更慌了,問我是不是真的不要她做了。

我連忙擺手:“沒這種事的成嫂,是我們家裏的人都比較喜歡做飯,才搶著幹的,我們對你都很滿意。至於今天我下廚,是因為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想親手做點吃的犒勞一下他們。這樣吧,你幫我把安安昨天換下來的衣服清洗好後,就來幫我打下手。”

成嫂這才露出輕鬆的笑容來:“好的顧太太,我現在就去把小少爺的衣服洗出來。”

我不可察覺地皺了皺眉:“成嫂,以後就叫他安安吧,我們家也沒有皇位要繼承,不用叫什麽小少爺之類的頭銜。”

在成嫂的幫助下,我用時一個小時把所有要做的菜和配料切好裝盤,算著時間他們應該快回來了,便開始炒菜。

要炒最後一個菜時,透過廚房窗戶,我看到顧曄承他們回來了,便讓成嫂去開門,不料顧曄承卻走進廚房,問我是不是沒看手機。

我摸了摸褲子,手機裝在褲兜裏沒聽到響動,我拿出來瞄了一眼,是顧曄承之前給我發來的信息,說中午去外麵吃的事。

我囡囡一笑,指指鍋裏的菜:“我沒注意到信息,不過我都煮好了……”

他揉揉我的腦袋瓜:“那就在家裏吃,不過今早辛苦你了。”

我笑著搖頭:“不存在,反正是為家人服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