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來不是性格尖銳的人。

因為被人傷過,深知言語的傷害性有多強,所以不願從受害者變成施暴者。

可如今,我卻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用來對付我唯一愛過的男人。

顧曄承扶著桌子,有些狼狽而踉蹌地站起來,伸出手想拉我,我退後一步閃開他的手,他有些尷尬地縮回去:“我沒喝多少,是等你等得無聊,就隨便喝了點,廚房裏有飯,我去給你熱。”

“我不餓,也不用你等我,我隻想要離婚,明天我們就去重新提交申請。”

他皺了一下眉頭:“我說過至少給我三年的時間。”

“但我沒同意,若你堅持這樣,那隻能走訴訟那一步了。”

“就不能看在女兒……”

“不能。”我嘲諷一般地笑了下,“你別拿女兒綁架我,也別表現出多麽愛女兒的樣子,你如果真愛女兒,當初就不會不聽我的解釋,把挺著大肚子的我關進監獄,在我生產後還收買同牢房的人毆打我、淩虐我,更不會在我每次給你寫信訴說真相的緣由後,又找人報複性的暴打我。”

他有些茫然:“當初會認定你是凶手,是因為速效救心丸確實被人調換成了維生素,而藥瓶上隻有你和我媽的指紋,這是我的失誤,我認。但其他事我都沒做過,我也從沒收到過你的信,我會去核實。”

我怔了下。

見顧曄承真要去打電話,我想到了一個可能。

做這些事的,不是喬清青,就是林秀月。

在全身而退前,不能讓林秀月的身份曝光。

於是我攔住他:“別打了,追究這些過去的事已經沒意義了,就算我在裏麵遭受的欺辱不是你指使的,但也是因你而起。何況出獄當天,你欺負我的事我還記憶猶新。”

他的臉色變得很蒼白,嘴唇開合著想說點什麽,我趁勢追擊在氣勢上力壓他一頭,伸出手指在他跟前晃晃:“所謂打狗看主人,你對我是有多差,才會讓喬清青有膽切下我的手指。所以我是真的不能再原諒你了,給你一晚上的時間考慮,明天不去提交申請,那我就會走起訴。”

我說完走進臥室砸上門,並順手把門鎖了,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說做得好,畢竟長痛不如短痛。

可眼淚還是很快和水珠混在了一起……

後來關燈躺在**卻怎麽也睡不著,躺了會兒嘴巴有些渴,才想起這一整天都滴水未進,尋思著顧曄承應該已經睡了,我便去廚房找水喝。

結果剛走到客廳,就聽到顧曄承從嘴巴裏吐出一句痛苦的低吟。

我一聽,就知道他是胃疼了。

當年他力排眾議坐上海盛科技的第一把交椅,為了坐穩位置,每天耗在酒桌上,胃慢慢就出了問題。等他坐穩後,胃也落下了嚴重的病根,以前也偶爾有疼得上醫院的事。

我本不想管,可他很快又傳來一聲壓抑的呻、吟。

我站在過道上進退兩難,家裏的傭人和管家都還沒收假。如果現在去照顧他,恐怕今天的所為都會前功盡棄。不管,又覺得殘忍。

心裏鬥爭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妥協了,就當是報他海裏救我的恩吧。

我從醫藥箱裏找到胃藥,倒了溫水端著來到沙發邊:“是胃疼吧,起來吃藥。”

顧曄承整個臉都因疼痛而皺起來,像隻皺巴巴的橘子,眼睛微睜著看著我,脆弱的樣子展露無疑。

我突然有些內疚,心裏某個地方也像被揪起來似的疼,意識到自己可能做得太過分了。

見他不應,我又叫他,不過這次語氣放緩了不少:“起來吧,把藥吃了。”

他說:“我沒事,忍忍就過去了。”

“趕緊的,忍出胃穿孔還是胃出血可不好。”

“我真沒事,我的身體我清楚,你去睡吧,不用管我。”他說著翻過身背對著我,因為難受雙腿蜷縮起來抵著胃,幽幽補了句,“如果能疼死也挺好,這樣你就不用離婚了。”

我鼻子一酸,差點哭了出來。

好在最後一刻還是忍住了,我半跪在沙發上,強行把藥塞進他的嘴裏,然後抬高他的腦袋把水灌進去。

我已經控製著水的流速了,可他還是被嗆得連連咳嗽,我迅速給他拍背,直到他緩過來才鬆口氣。

“去臥室睡吧。”

我說著想扶他去臥室,可他卻往廚房走。

我稍作猶豫跟了上去,就當幫忙幫到底:“去躺著休息,我來給你弄。”

“我不餓,是你沒吃飯,我弄點宵夜給你。”

他明明已經疼得身子都直不起來了,卻還要給我弄飯,我多少有些心酸。

我吞咽著口水,把多餘的情緒也咽了下去,搶過他的勺子:“別在這兒立深情人設了,疼死在灶台前,我可是得背負罵名的,趕緊去休息。”

我把顧曄承轟出廚房,可他也不去睡,就在廚房門口看著我,我假裝沒看見,把他燉的山藥紅棗排骨湯加熱後盛到碗裏遞給他。

“你也吃。”

我確實也餓,也就沒推辭,快速喝完把碗放進水槽,他在身後說:“放著就行,我明天洗。”

我也沒和他客氣,放在廚房就往臥室走,他許是見我態度緩和了些,就提出了更進一步的要求:“我的胃還是不怎麽舒服,能像以前一樣再幫我揉揉嗎?”

我舉起雙手在他眼前晃晃:“不好意思,拜你所賜,我的手已經做不了按摩之類的力氣活了。”

顧曄承的臉瞬間垮了下來,扳回一局的我回到臥室關門睡覺,想著得養精蓄銳,明天得再接再厲。

結果第二天,我一大早就感覺到一種被注視的感覺,睜眼一看,就看到顧曄承站在床邊看著我。

我第一反應是掀開被子,確定睡衣還穿在身上時才鬆了口氣兒,我坐起來抬頭瞪著他:“雖然這裏是你家,但沒經過我的允許你就進來,是不是有些不妥?"

我說著視線往下,就看到他手裏捏著個牛皮紙袋。

我和林秀月做鑒定結果的袋子。

我的心一陣震顫,但我還是故作平靜地說:“沒經過我的允許翻我的包,顧曄承,你別太過分了。”

說著,我就去搶,他把袋子舉過頭頂:“我都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