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臨走前,還讓我把直係家屬叫來,說我屬於高危產婦,手術前和手術中都要簽字,而且簽的字要比普通產婦多得多。

我連忙說之前谘詢過,剖腹產可以自己簽字。

“普通產婦是可以,但你不行,妊高症容易引起孕婦急性腎功能衰竭、急性左心衰、肺水腫、眼底動脈受損甚至失明等,也容易使胎兒出現缺血、缺氧而發生宮內窘迫現象,也會有胎盤早剝的風險,雖然不一定會發生,但發生了一樣都是致命的,所以你要簽字,你的家屬也要簽,不然我們不敢上手術台。”

“可……可我是單親媽媽,唯一的家人在精神病院出不來……”

“那就把孩子的爸爸叫來,即便分手,這點責任總該負。”

“也不大方便叫他……”

醫生有些無語:“你還是想想辦法吧,如果明天家屬不到位,我們是不敢手術的,之後後果,也得由你自行承擔。”

醫生說完就走了,剩下我一個人在病房淩亂。其實早在兩個月前,我就訂好了月子中心,擔心身體原因和經驗原因照顧不好孩子,還訂了兩個月的。

按照合同約定,在我生產的頭一晚月子中心就會派月嫂來醫院幫忙,照顧孩子和我,出院時月子中心也會派車來接,加上手術可以自己簽字,以為萬事俱備,不料關鍵時刻又要直係家屬簽字。

我焦灼地打給董晨晨,和她說了情況,她說:“我來就好,我現在就去坐飛機,就說我是你的姐姐。”

“可姐姐也不是直係家屬啊。”

“好像是,那怎麽辦?去給你租個老公?”

“這種方法是行得通,可問題是時間太趕了,來得及了。”

“那我化個老年妝,占你個便宜,當你的媽媽?”

“還是不可取,萬一露餡,很可能被醫院拉黑。”

董晨晨歎氣:“橫豎都不行,那隻能聯係顧曄承了,讓他白撿個孩子,他高興都來不及,再順勢照顧你,慢慢來個冰釋前嫌,可謂是一舉兩得。”

“不行,在這種時候聯係他,就太道德綁架了。”我想了想,說,“我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孔靖翔,讓他幫忙扮演下我的家屬,他肯定樂意。這樣吧,你先去機場,去的路上買好機票,我聯係上他後會讓他去機場與你匯合。”

“孔靖翔我有印象,一個帥氣白淨的小男孩,但他好像在顧曄承手下做事。”

“對,但他嘴巴嚴實,值得相信。”

“成吧,我身份證恰好在身上,我現在就出發去機場。”

結束了和董晨晨的通話,我就打給孔靖翔,心裏小鼓亂撞,擔心他在顧曄承身邊會暴露我的行蹤,沒想到電話撥出去半天沒反應,快二十多秒後機械冰冷的聲音才說暫時無法接通,讓我稍後再撥。

以為是網絡不好,我又重新打過去,但還是提醒無法接通。

大概四十多分鍾後,董晨晨打來電話,說她已經到了機場,三小時後有最後一趟飛往昆市區的航班,機票隻剩五六張了,讓我把孔靖翔的身份證號給她,她先把票買了。

“你先買你的吧,他的手機好像出了故障,我一直聯係不上他。”

“可機票就算賣不完,在起飛前也會停止銷售,再拖下去就算聯係上他,也來不及買票了。”

“你先把你的買了,我再聯係試試看。”

我每隔幾分鍾就給孔靖翔打電話,但情況如舊,我慌的一批,已經在本地網站搜索一日兼職,想找個30歲左右的男人來給我簽字。

加上幾個聊了聊,可對方一聽要給高危產婦簽字就都退縮了,即便我開出了很豐厚的報酬。

最終,絕望之下,我決定給顧曄承打電話。

畢竟在孩子安全降生和不麻煩他之間,我還是選擇了前者。

可當一番心裏交戰後打過去,還是像孔靖翔的電話一樣,提示暫時無法接通。

看來他倆在一起,可能是去某個偏僻的地方出差了吧。

心下一陣茫然。

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情緒快崩潰時,董晨晨給我發了消息,說她幫我找到扮演我男人的人了,讓我別再聯係孔靖翔了。

眼淚一直噙在眼眶裏打轉,看到她信息的這一刻,我整個情緒一下子就放鬆下來,眼淚也滾了出來。

“是誰?”我問。

“反正是你認識的,我已經和他說明了情況,他也樂意得很。先不說了,我的手機快沒電了,我得關機以防到了昆市聯係不上你。你把醫院地址和病房號發給我,我們到時候直接去醫院找你,你不用等我們,該睡覺就睡覺。”

我把地址發了過來,然後追問她到底是哪個男人,可她一直沒回複,不知道是真關機了,還是在逃避我的問題。

我在病房輾轉反側了好一會兒,然後聯係了月子中心的人,讓他們明早派月嫂過來。

晚上九點多時,護士前來叮囑,說明早第一台手術就是我的,讓我12點過後別進食任何食物,最好連水都別喝。

我表示收到後,她又問:“家屬還沒來嗎?術前大概一小時,家屬就要簽好字,如果趕不上,手術隻能順延。”

我說:“能來的,已經在飛機上了。”

護士聽我這麽說,意味深長地笑著走了。

我單親媽媽的身份,早就成了醫院心照不宣的秘密,也有很多人帶著有色眼鏡看我,護士估計是在等著我看笑話吧。

我也感覺自己可能要成為一個笑話了,誰知道董晨晨會給我帶個什麽樣的人過來。

術前的緊張和“家屬”的未知身份,令我整個人都沒有睡意,護士每隔一小時就來給我量一次血壓,血壓值一次比一次上漲,最後還達到了一個峰值。

後麵一次測量時,護士直接擰緊了眉頭:“你這血壓挺高的,是術前太緊張的緣故嗎?”

“是有點。”

“放輕鬆一些,給你主刀的是院裏經驗豐富的主任,搭配最精良的團隊,會母子平安的。如果你休息不好,會導致血壓太高,也會給手術帶來風險。如果實在睡不著,我可以找醫生過來,讓他根據你的情況,開點助睡眠的藥物。”

護士的話給了我很大的寬慰,我的緊張也消除了不少,很久後我笑了笑說:“再過會兒吧,有人要來看我,如果淩晨還是睡不著,我再叫你。”

她指指牆上的呼叫鈴:“不用下床,血壓太高容易摔跤,按床頭的呼叫鈴就好。”

護士走後,我在手機上查了董晨晨他們坐的航班,發現飛機已經落地半個多小時了,我趕緊給她打去電話,電話通了,她說已經在來醫院的出租車上了。

我哦了聲:“好的,你們都沒吃飯,是在醫院門口找家餐館吃點東西,還是我叫好外賣等你們?”

我聽到董晨晨低聲對身邊的人說了點什麽,然後董晨晨說他們都不餓,先去醫院看看我再說。

我實在好奇到底是誰跟著她來,但又不好直問,掛斷電話時才發現孔靖翔剛才給我打了電話,我猶豫了下回複過去。

“阮姐,你今天打了很多電話給我,是有什麽急事嗎?”

事情算是解決了,加上有顧曄承在他身邊的顧慮,我便說:“沒什麽急事,是我手機裝在口袋裏忘了鎖屏,在摩擦中打給了很多人,不過你好像是打得最多的一個,不好意思啊。”

“沒事的阮姐,我也沒接到電話,我今天去了山裏,這會兒還在回深市的路上。”

“去山裏幹嘛?一個人去的嗎?”

孔靖翔笑了起來,笑聲透著尷尬:“陪顧總去的,你要和顧總打個招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