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月的聲音淒厲,我起初被嚇了一跳,回過神理解出她話裏的意思後,憤怒和心疼也都湧了下來。

那些如夢魘一般的過往,竟在她心裏紮根了這麽多年,也折磨了這麽多年……

我想伸手拍拍她,醫生和護士卻湧了進來,說聽到她的尖叫聲了,來給她做個檢查。

我默默退後,擦了擦眼睛,看著他們又給林秀月打了一針肌肉針。

林秀月並不清醒,夢囈一般說著不要,護士以為她說的是不要打針,便說不想打針就快點好起來,但隻有我知道,她說的不要是什麽。

打完針後,醫生主動走過來,和我解釋病情,說她隻是偶爾這樣,讓我別太擔心。

“她以前在夢裏也會做噩夢一般的大喊嗎?”

“很少。”

“但自殺行為不多吧?”

“對,有短時間她還挺配合的,說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的女兒,她想盡快好起來和她女兒道個歉。”

醫院裏的大多數人,都知道林秀月是帶罪入的院,也知道我是原告她是被告,但很少有人知道林秀月是我生母的事。

這位醫生也是不知道的,我努力壓製著心裏的洶湧的浪潮,故作平靜問道:“她有和你具體的說過,哪裏對不起她女兒嗎?”

“有,我們做精神科醫生的,聆聽患者的話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她說她從沒給過女兒一點母愛,沒有給她洗過一次澡,甚至沒抱過親過她。她覺得很愧疚,想以一個正麵的形象見見女兒,給做一頓飯,再告訴女兒她不後悔生下她,隻是她一直沒能放下仇恨,才會冷落疏遠她。”

心髒、眼睛和鼻子同時一酸,眼淚到底還是流了出來,醫生有些擔憂地看著我:“你還好嗎?”

我努力笑了一下:“我還好,是沒想到她還會懺悔而已。”

“其實人性本善,再十惡不赦的人,心裏也會有軟弱的地方。”

我點點頭:“她會想這些,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在努力求生了?”

醫生歎氣:“不見得,很多患者承受不住長期的疾病折磨,會努力把自己塑造成健康的樣子,等完成最後的心願後,就會想辦法求死。”

我又是一陣心悸,恰好顧曄承回來了,我看了眼病**的林秀月,和醫生說了句“再見”就出去了。

顧曄承注意到我的眼睛比較紅,一出去就把我摟進懷裏:“還好嗎?”

我嗯了聲:“有查到監控嗎?”

“有的,拷貝了。”

“那回家再說。”

顧曄承點點頭,然後拜托醫生多加留意一下林秀月,若有任何情況再及時聯係他。

回到家,我們就直奔書房,用顧曄承的電腦打開拷貝來的視頻。

視頻裏的男人,看起來老態龍鍾的,整個背駝著,被人用輪椅推著進了醫院。

即便知道我的生父是誰,我也從未好奇過他的樣子,所以也沒搜索過他的照片,可當看到他出現在鏡頭裏時,我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和抗拒,我甚至緊緊握住拳頭,讓指尖戳進掌心,才抑製住發抖的身體。

顧曄承很快就覺察到我的異樣,他把視頻暫停,把我抱到腿上,溫柔地掰開我的拳頭:“你先回臥室休息,這些事我會處理好,你就不用跟著我熬了。”

見我搖頭,他親了親我的手背:“乖,相信我,這次我會辦好的。”

我抿著唇,看著他的眼睛:“我當然相信你,這是我事情關乎於我,我不能再置身事外了,不管做多做少,就算不為我,也得為林秀月做點什麽。”

他滿眼心疼的把我摟進懷裏:“如果承受不住,隨時告訴我,不要硬撐。”

我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好。”

我們就這樣抱了好一會兒,直到我的呼吸和心跳變得平和均勻,才繼續看視頻。

因為病房沒有監控,視頻隻拍到程正鬆出入醫院的畫麵,但從他下午兩點多進醫院,不到三點離開,而林秀月在三點十分左右上吊未遂的事來看,不難想象程正鬆肯定說了一些刺激我媽的話。

而且顧曄承上午被追尾,林秀月下午就出事,從時間線來看,兩者有關聯的概率還是挺大的。

可能程正鬆是想用這種辦法,逼我去見他,逼我放過他女兒。

正打算把這一揣測告訴顧曄承,就有保鏢上樓敲門,說在房子附近發現了可疑的人。

從住進這裏開始,我就發現這棟房子沒有安裝任何監控視頻,甚至沒有任何智電器,這與顧曄承智能老板的身份完全不符,但我知道是因為以前我被催眠的事,他怕我有心理陰影,才主動規避的。

所以當保鏢匯報房子附近有可疑之人時,他不能調用監控查看,隻能交代保鏢留在二樓陪我,而他出去看看。

我拽拽他的袖口:“小心點。”

他衝我露出個安慰的笑容:“你看會兒電視,我馬上回來。”

我打開二樓客廳的電視,把所有台都調了一遍,都沒有找到想看的節目,索性關機,擱置遙控器時,我看了眼保鏢:“你還是下去陪顧總的。”

“顧太太,顧總讓我留下陪你,自有顧總的顧慮,我還是陪著你比較好。你也不用擔心,外麵有我的三位同事,顧總身手也不錯,不會出任何問題的。”

保鏢說得是,但我還是如坐針氈,坐站難安,在二樓來回踱著步,時不時的瞟向牆上的掛鍾。

大概一個多小時後,顧曄承才回來,我連忙跑下樓迎上去:“怎麽樣?抓到人沒有?”

“抓到了,躲進小區的草叢裏,最終被我們捉住了。”

“是誰?”

“不認識,也不說是誰派來的,隻說他隻是來小區裏散步的,但我在他手機裏翻到了他和程正鬆的通話記錄。”

果然如我所料,程正鬆在用一切辦法逼我露麵,而且我們剛從醫院回來,就在住所旁邊發現了可疑之人,很明顯對方是從醫院一路跟過來的。

“你把他交給警察了?”

“沒,想著你可能有話想問他,人還在車庫裏。”

果然,我們之間還是有默契的,我點點頭:“那我去見見。”

是個肥頭大耳的光頭,臉上有不同程度的掛彩,雙手被保鏢綁在身後,我開門見山地問:“程正鬆讓你來的?”

他睨著我,並不說話,我又說:“你幫程正鬆做事,說白了也是為了錢,不值得把自己搭進去。我給你兩個選擇,隻要說實話就放了你,否則就把你當作程正鬆女兒的同夥送到警局。”

男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完全不為所動,顧曄承卻直接報出了一個名字,男人一聽臉色劇變。

男人低吼:“你調查我?”

顧曄承笑笑:“你能在我家附近亂轉,我調查你又有什麽奇怪。你跟著程正鬆做事,是為了湊彩禮錢娶初戀吧。可你就算從他那兒拿到錢,有案底的你,也不會被女方的父母接受的。”

男人嘴巴很硬:“你少拿他們威脅我,一個女人而已,大不了重新換。”

“是嗎?那你也不介意我打給她了?”

顧曄承說著撥通手機,並點開免提,當男人聽到對方說話的聲音,就立馬低聲求饒,示意顧曄承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