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是醫生有些大驚小怪罷了,非要找人簽責任書,恰好你打來,所以就叫了你。”

“阮離,你轉過頭來,看著我說話。”

他從沒有像此刻這般,鄭重地叫我的名字,我抿了抿唇,吞咽了幾口口水,擠出抹幹澀地笑:“我真沒事,我……”

“別逼自己笑了,你笑得比哭還難看。其實你不必因為忌憚些什麽而對我說話,醫生會讓我來簽不住院自行擔責的承諾書,肯定是你的情況比較嚴重,而疾病是不可能因為而痊愈的,相反的甚至會更加惡化,所以你要對我說真話。”

他循循善誘,見我不鬆口,竟說:“你再不說,我就打給顧曄承了,聽說他最近去外省出差了,我讓他買最快的飛機回來。”

“不要!”

“那你就和我說實話!”

杜霆之從沒這樣嚴肅的和我說過話,不容置喙一般,見我還是不開口,竟用去劃拉手機,見狀我徹底有些繃不住了,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眼淚很多時候都比較好用,尤其是在善良紳士的杜霆之麵前,他歎了聲氣兒,遞給我一塊手帕:“你別哭,我無意逼哭你,隻是不管是身體還是心裏生病了,我們都要正視,要麵對,而且心裏生病也不丟臉,你越逃避情況會越惡化。何況你之前在團建中受過刺激,我也很擔心你的病情因我有關。所以不管是出於朋友的擔憂,還是老板的關心,我都要弄清楚你的情況。”

我擦著眼淚,可眼淚怎麽都止不住,我又不想用眼淚道德綁架他,令他有內疚感,於是用手帕捂住眼睛,提高音量大聲說:“我生病的事,與去年年底在年會上的遭遇無關。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可能是女兒的死對我造成了衝擊,也可能是我的身世或遺傳基因有些問題,令我的精神狀態漸漸不可控了。即便我在努力振作努力變好,還是出了狀況。最近幾天我經常夢遊,會做出一些清醒狀態下不會做的事,我來醫院看病,下樓時還感覺有人推了我一把,可後來調取監控才知道根本沒這回事兒,醫生說我有臆想症了,隨時會做出自殺的事情來。”

說到最後,我的情緒有些崩潰,聲音也歇斯底裏起來,杜霆之解開安全帶,側過身子來抱著我:“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說了,可以休息一下緩一緩,好不好?”

他輕拍著我的背,我感受到了一股可以信賴的力量,這令我的傾訴欲變得更加強烈,我搖著頭說:“請你別告訴顧曄承,我不想讓他知道我生病的事,因為他現在正處於事業的關鍵期,若得知我病得那麽嚴重,他肯定會放下公司全程陪我。可我不能這麽自私,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從沒給過他任何幫助,卻還害死了我們的女兒,而他為了女兒和我,不惜與他爸和海盛集團徹底決裂,所以我不能再拖他的後腿了。”

杜霆之拍著我背的手放緩了些,然後說:“我可以不告訴他,可你的病怎麽辦?”

“我是想治療的,但是是偷偷的進行,而不是住院被關起來。隻要他別發現我看病和服藥的事,就能瞞住他。”

“阮離,我並不讚成,你的健康本就出了問題,偷著看病和吃藥,心理壓力會更大,更不利於病情的恢複。”

“我知道,可盯著他的人太多了,連我也成了重點對象。我媽就是個虐待狂加重度精神病患者,如果我生病的事傳出去,別人都會用他有個精神病老婆來戳他的脊梁骨,甚至還會詛咒我們以後的孩子也難逃精神病的厄運,所以我寧可與他分手,然後消失於深市,乃至整個世界,我也不會讓我生病的事曝光。”

見我堅持如此,杜霆之幾經思慮,終歸還是點了頭:“行,我可以幫你保密,前提是我得參與你治病的整個過程。”

我的身體往後縮了縮,與他拉開了一些距離:“你不害怕我嗎?”

“怕你什麽?怕你某天會傷害我?”

“算是吧,除此外照顧精神病患也是很痛苦和辛苦的事。”

“不會,我們是朋友,我很樂意替你分擔。”

我正想說點感激的話,他又說:“我今天就帶你去看醫生吧。”

我隱隱猜到點什麽,便說:“哪位醫生?”

“就之前和我們一起吃飯的那位,程靜怡。”

果然是她,我連連搖頭:“我不能找她看。”

“為什麽?你覺得她太年輕,不專業?其實她很優秀的,之前在知名醫療機構擔任頭牌治療師,後來又出來單幹,病人也得搶號。而且她是私人診所,私密性高,能夠符合你低調治療的要求。”

“不是她專不專業的問題,而是她認識顧曄承。”

“哦?”

“是的,其實她不僅認識顧曄承,也認識我,她之前是我女兒的心理醫生。”

這下換杜霆之迷茫了:“可之前見麵,你們都表現出初次見麵的樣子。”

“她可能是出於職業素養,不能暴露我的情況,我則是出於隱私的考量,沒有挑明說太多,所以就把你瞞在了鼓裏,抱歉。”

“若是這樣我是能理解的,你也不用擔心,我還有其他相熟的醫生。”

杜霆之說完就用手機聯係,幾分鍾後說他安排好了,帶我吃點東西就過去。

一聽到吃的,我就很抗拒:“你去吃就好,我不餓。”

“不餓也得吃,人是鐵,飯是鋼。”

我總不好告訴他昨夜夢遊發生的事,便說:“行吧,我想吃點清淡些的。”

“參雞湯呢?”

我克製住胃裏的難受,梗著嗓子說:“我暫時不能接受與雞有關的東西,我想吃點素食。”

“附近有個寺廟,今天恰好是農曆十五,可以有全素的齋飯吃,要不要去?”

我點頭,心想去去也好,還可以燒柱香求平安,給顧曄承求一個。

寺廟在半山上,車子隻能開到山腳,其他的路得步行上去,看著長長的台階我有些發怵,杜霆之說如果爬不上去,他可以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