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穿過雨簾,看著女兒的墓碑:“是嗎?”

顧曄承摟著我的肩,輕輕地拍了拍:“是的,雨越下越大,我們回去吧。”

他牽著我的手一路小跑,回到車上,衣服還是濕了。

顧曄承把空調暖風開到最大,然後一路疾馳往家趕。洗了個熱水澡,又喝了杯熱飲,身體才暖了起來。

剛喝完準備清洗杯子,顧曄承就從我手裏接了過去:“昨晚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你去補個午覺吧。”

我搖頭:“我不困。”

“不困也躺會兒,等我弄好晚餐就叫你。”

我看了眼牆上的掛鍾,現在是下午兩點多,我猶豫了下,到底還是說了出來:“今天畢竟是大年初一,你晚上還是回去陪你爸吃頓飯吧。”

他不假思索地說:“自從我成立點橫開始,到離開海盛為止,他就把我當敵人了。看到我,他隻會犯心梗,我還是別去刺激他了。”

“那不見得,父子間有再大的仇,都很少有隔夜的。何況是這麽特殊的日子,他看到你去陪他吃飯,就算心裏有怨,也會被欣慰衝淡。”

顧曄承用不解的眼神看著我:“老婆,我是真的有些搞不懂你了,他對你做的過分事也不少,你怎麽還替他說話?”

我抿了抿唇:“因為他上次來公司找我時,我發現他老了很多,頭發幾乎全白了。而且他再不對,也是生養你的人,適當退一步,除了盡孝心,也是希望將來別因此留遺憾。”

顧曄承歎了聲氣兒:“你心太軟,他就是吃準你這一點,才會撇開其他能找到我的途徑,去找你當說客。”

我不認同地搖搖頭:“我當時拒絕了他的。”

“可你現在還是向著他說話了。”

我看著他,見他不為所動,隻能說:“我沒有向著他,會勸你也是為你好。你可以不去,但你晚上就得一個人吃飯了,我得出去一趟。”

“你要去看林秀月?”

怕他不同意,我點點頭,有些小聲地說:“我也快半年沒去看她了……”

“去吧,去看看也好,我送你去,然後在樓下等你。”

“送我當然好,隻是大過年的,當司機多沒趣,你若不想回老宅,那就在家看看電影之類的。”

“沒事,我的春節假期計劃就是化身黏皮糖隨時黏著你,所以能給你當司機,是我萬分榮幸的事。”

見他堅持,我也就沒在說什麽,換了鞋子就再次出門。

越接近精神病院,我的心情就越壓抑,有不知怎麽麵對林秀月的彷徨,更有對那個地方的恐懼。

可再恐懼,也得硬著頭皮去一趟。

到了醫院,顧曄承找了個車位停好車,在我解安全帶時,他有些不打放心地問我:“要我陪你上去嗎?”

我很逞強地笑了笑:“沒事,你在車裏等我就好,應該不會太久。”

說著我推開車門下了車,深呼吸一口氣兒,走進醫院大樓的前台做訪客登記。可說明來意後,卻被告知林秀月處於病情突發期,目前被關在了單獨的病房,暫時禁止探望。

工作人員的話,令我的心情變得五味雜陳起來:“幾天前我們來醫院給她存過錢,她當時的情況還挺好的,怎麽突然又這樣了?”

“病人的病情是會反複的,不過你不用太擔心,她的情況在醫生的可控範圍之內的。”

“那她吃穿上麵呢?”

“是統一配餐的,這個你不用擔心,隻要她能吃得下,肯定是讓她吃飽喝夠的。”

大過年的,我也不好刁難護士,隻能把帶來的點心交給工作人員,請她幫忙轉交上去。

“轉交是可以的,但東西需要醫生過目,如果不合適病人吃,那得請你們來拿回去。”

我點點頭:“行吧,你們看著流程走就行,如果她不能吃,扔了便是。”

說完我就逃也般地離開大樓,拉開車門徑直坐了上去,顧曄承看到我很是驚訝:“這麽快就出來了?”

“沒探望上,她病情急發,目前禁止探視。”

他了然點頭:“來之前應該先打個電話問問情況的,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這種病是會這樣的。”

我點點頭,心裏卻特別不得勁,看著她病情反複的樣子,我真的擔心自己的身上也攜帶著這樣的基因,有朝一日也會……

想到這兒,我連忙握緊手心,指甲戳破掌心的疼痛讓我清醒了過來。

不會的,我雖然偶爾會產生幻覺和被噩夢纏身,但那都是出於自責或悲傷的情緒,而不是無緣無故而來的精神疾病。

隻要我更樂觀積極一些,這些不好的情緒都是能被克服的。

我努力安撫著自己,回到家後就搶著鑽進廚房做飯,飯後又搶著收拾,晚上入睡前的運動也更加主動投入。

以這種打雞血般的方式過完年,我已然習慣了能量滿滿的自己,顧曄承也好奇地問我怎麽突然間像變了個人似的,我俯在他耳邊說了句:“因為你讓我找回了第二春,讓我瞬間年輕了十幾歲。”

顧曄承一聽,直接把我推倒:“巧了,我也感覺我的身體重回青春期時期的高峰,後天就要上班了,我們在拚死博弈一番吧。”

我笑著欲躲,卻被他牢牢抓住,在光影忽明忽暗的情愫裏,我看著他的眼睛,多希望他能在心裏鐫刻住我此時的樣子,那樣即便某天我步了林秀月的後塵,他也能記得我曾經的美好。

這樣想著,我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喉結上咬了一下,他受癢睜眼,我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一個調皮的自己:“顧曄承,我美嗎?”

“美,傳說中的妖精也不過如此。”

我咯咯地笑了兩聲:“既然這麽美,那你可得記住我這刻的樣子。”

他的唇,掠過我的耳廓,最後停在我的耳垂上:“放心,不僅你這刻的樣子,你所有的樣子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他說著猛地一衝,我幾乎暈厥過去。

最後一天假期時,我不敢再造次,打算好好睡個懶覺養好精神,明天去上班,可誰知一大早,門鈴就響了。